石雄以为李二柱至少要说些什么，毕竟带着刀进去，以他的能力，他想要对人动手，控制某些重要的人物，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李二柱不仅没有说话，还笑着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指向城内：“石大人，我们进去吧，顺便看看阳南县的情况。”
  石雄看了他好几眼，还特意在他面前动了动腰间的长刀，但不管他怎么动作，李二柱都没有丝毫反应，就好像没有看到他手里的刀一样。
  他思索片刻，还是跟着走进了阳南县城门。
  刚走进去，他还没说话，旁边的石伟明突然开了口：“李二柱，原来不是错觉，这座县城真的比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新了不少，不止城墙新了，里面的这些屋子也都是新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给百姓一个适宜的居住环境罢了。”李二柱一路带着两人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路过客栈的时候，石伟明往里面看了好几眼：“我们不去这里吗？”
  “神使大人在县衙旁边，我们先去见过神使大人，待会儿再过来这边，如果你们愿意，今晚可以在客栈里住一晚，”李二柱说着，突然转头看着石雄，“石大人不必抓着刀，你这刀在这里伤不了人。”
  石雄眼神中闪过危险的气息，轻轻将长刀拔出。
  李二柱笑了：“石大人，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只要是站在这里，谁都伤不了谁，石大人也不必测试，这要是动手被关到笼子里去，我们还得去神灵镇找你，太麻烦了。”
  石雄抬起头。
  石伟明连忙按住他：“爹，这事说来话长，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来，李二柱你别故意刺激我爹啊。”
  “这怎么能是刺激呢，我明明就是在炫耀啊。”李二柱说着，脸上扬起愉悦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对比之下
  “石大人。”
  “你就是李二柱说的‘神使’？”
  徐哲微笑：“石大人说笑了, 我只是神使大人手下的下属而已，早就听闻石大人要来，神使大人已经在会议室等候多时, 石大人里边请。”
  石雄仔仔细细扫视着徐哲的模样，许久才微微点头，跟着人往里面走。
  就像之前商议的那样, 新建的小院就在县衙旁边, 距离悦来客栈也不过是几步路，但确实与悦来客栈分隔开来, 也可以降低阳南县百姓到悦来客栈买东西时的局促和紧张。
  小院是新建的, 又是系统图纸，本身跟周围的建筑有些不太一样，又有田唐住在小院的消息传出，大大隔绝了百姓的探视。
  石雄一路过来，也从石伟明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阳南县的事, 主要是阳南县前后的诧异，他记得很清楚，从上次石伟明离开阳南县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太久,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阳南县能发生这样大的变化，他的心里也多少有了一些好奇。
  李二柱就走在石雄身后，很快跟徐哲对视。
  徐哲笑着躬身：“李大人。”
  “徐师爷客气了, 不敢当，”李二柱立即回礼, “神使大人如今住在这里吗？”
  “是的, 目前还在这里, 不过可能再过几天，会回神灵镇。”徐哲微笑着跟李二柱说话。
  “我也想回神灵镇了，”李二柱忍不住道，“先前在神灵镇住着还没感觉，出来才发现还是神灵镇好，实在不行，让我跟着神使大人也好啊，在她身边肯定有好吃的。”
  徐哲笑了：“当初不是某人迫切地想要做出点大事来吗？”
  “你就不能再跟我多客气一会儿吗？”李二柱忍不住抱怨，“我倒是想，可谁知道临春府会是那样，早知道我就留在阳南县，跟林成福一起到处乱跑也好啊，在临春府呆着，实在是太无趣了。”
  石雄猛地咳嗽两声。
  李二柱看他，脸上也露了笑：“石大人听不惯我的话吗？说起来当初卫良才……”
  “卫少将军曾经来过？”石雄蓦地出声。
  李二柱笑着点头：“来过啊，还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呢，不过这事我可不能告诉你，等石大人的心真正偏向神灵镇的时候，我才能跟你说这件事。”
  石雄紧盯着他，心里很是好奇卫良才到底在神灵镇遇到了什么事。
  李二柱快速偏过头，悄悄跟徐哲对视，无声张嘴，用嘴型说了两个字：“卫家。”
  徐哲淡定点头，示意他会注意。
  按照这会儿石雄对卫家的特别关注，显然双方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些，或许其中还有一些隐情。
  连李二柱都能发现的问题，徐哲自然也注意到了，打算等跟石雄聊完之后，再去确认一下石雄和卫家的关系，看能不能有机会在双方关系上动点手脚。
  几人很快就走到会议室。
  这会儿会议室大门正敞开着，里面坐了几个人，刚走到门口，石雄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三人。
  他不认识田唐，但对另外两个人却很熟悉，握着刀的手又紧了一些。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也看了出来，见到石雄时立即起身，对他笑脸相迎：“石将军，许久不见，如今可好？”
  “好，自然是再好不过。”石雄目光扫过，在田唐身上定了定，之前李二柱口中特别提到了“神使大人”，如果那个所谓的“神使大人”不是楼同义和赵图，那么就只有眼前的女孩了。
  想着，石雄大咧咧走进会议室，拎起一把椅子大跨步坐下。
  “我以为来阳南县只会见到楼大人，没想到竟然连赵大人也在，”石雄抬头，“赵大人可知道前段时间闻大人一直都在找你，若不是如今临春府形势不太好，恐怕赵大人早就亲自上门去找了，没想到赵大人竟然跟楼大人在一起。”
  石雄的模样，会很容易让人认为他是一个大老粗，但真正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故意用这样的面容示人，以让人放松警惕。
  毕竟一个粗犷的，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远比看着精明的人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石雄的话，单听字面意思，再看他的模样，会让人觉得顶多只有一层“嘲讽”，但实际他是在试探，试探为什么赵图会在这里。
  如果只是一个楼同义也就算了，毕竟在阳南县，对方既然控制了阳南县，楼同义这个县令会站在对方这一边也在情理之中，可赵图是溪林县县令，他在这里，意味着溪林县也已经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溪林县和阳南县同属临春府，对方能在临春府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将两个县城收拢，这样的实力，别说是其中一方势力，哪怕是三方势力同时动手，都不一定能做到。
  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收拢，而在于“悄无声息”。
  他可以用战力屈服阳南县和溪林县投降，但他很难完全隐瞒这个消息。
  更何况他一路过来，也见到了不少百姓和士兵，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受控，对方可以用强压屈服，可那么多驻军的士兵，在并没有失去自由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去临春府报信，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石大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知道石大人有没有兴趣在阳南县走一遭？”田唐主动开口，微笑着看着石雄。
  石雄眯起眼：“你是‘神使’？”
  “是，”田唐点头，“他们口中的‘神使’说的就是我。”
  石雄冷笑：“哪家的大小姐，竟然让这么多人陪着你在这里玩？”
  “石大人言之过早，小心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田唐抬眼看他。
  石雄板起脸。
  田唐失笑看他：“我们在这里说太多也没有，石大人不如亲眼去看看，神灵镇从来不会强求人留下，卫良才是，石大人也是，不如现在就请吧，要是石大人看完还是没有改变想法，时间尚早，立即回临春府也来得及。”
  石雄立即从椅子上起身，没有再提到卫良才的名字。
  田唐也没有带石雄去看太多特别是的东西，依然是老几样，交易柜是重中之重，但除此之外，还有百姓们的生活。
  甚至石雄在看完交易柜后主动跟百姓交谈，田唐也没有阻止。
  李二柱特意将石雄带过来，就是已经确认了石雄的脾性，不然就是像齐睿达那样，到现在还被关在大牢里。
  交易柜、神灵镇、神女……一桩桩一件件，都可以看出阳南县背后的势力跟他想象中截然不同，这个势力要比他想象中更加强大，更加无懈可击。
  但在他眼里，他更在意的还是百姓的想法。
  只有真正跟百姓聊天，他才能了解到更多真相。
  从百姓口中，石雄很容易就知道了曾经的阳南县是什么样，以及这段时间的变化，同时也听到了一些在百姓口中也依然神秘的神灵镇的信息。
  “神灵镇可好了，我们都想去神灵镇呢。”
  “原先我想过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去神灵镇，但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石雄蹲在说话的百姓面前，好奇询问。
  “因为咱们阳南县也要建学校，建工坊了啊，而且这个工坊就在阳南县招人，神灵镇的工坊有很多，但是人也多，想要考进去特别难，但是在阳南县就简单多了，神女不会偏心的，神灵镇有的，以后我们阳南县肯定也有，我们呀，就安心在阳南县住下就可以。”
  “阳南县终归还是自己的家，虽然现在比神灵镇差点，但比以前的日子还是好很多，反正能吃饱穿暖，还能在自己家过上好日子，这就足够了，别的我们都不想了。”
  “我家孩子都十六了，什么都不会，我打算把他送去学堂念书，让他去考工坊，也算是有个稳定的工作，以后不愁吃不愁穿，再给他取个媳妇，我这辈子就能享福了。”
  ……
  说起现在的生活，基本上石雄只需要抛出一个简单的问题，百姓能自己就能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百姓不会刻意隐瞒，只要是他们见过的东西，值得讨论的东西，都会大咧咧说出来，完全不在意自己说的事是不是很重要，从百姓口中，石雄也知道了很多他没有看到的，藏在暗处的事。
  比如说神灵镇的福利。
  先前阳南县还没有被彻底接管时，阳南县的百姓修路，也能得到足够的吃食，如今他们拿到了身份证，每日的吃食虽然没有了，却有了固定的工资。
  而他们的工作仅仅只是修路而已。
  让百姓修路，再给百姓工资，提供吃食，这在石雄眼里简直就是浪费，有这么多钱，这么多吃食，完全可以做更多的事，这些普通百姓只要能有个基本的温饱就足够了。
  石雄心里想着，但是看着百姓脸上幸福的笑容，他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朝廷不能给的，神灵镇给了，朝廷不把百姓放在心上，神灵镇却是真心顾着百姓，吃食、衣服、生活，在百姓口中，这样的日子就是神仙日子，是曾经的他们连梦都梦不到的生活。
  这样的对比，谁又还会选择朝廷呢？
  楼同义、赵图，以及阳南县外的所有驻军，他之前觉得匪夷所思的“背叛”，在这时候看起来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又有谁会为了那个摇摇欲坠的朝廷，而放弃大好的未来，放弃神灵镇呢？
  “若是卫少将军当真曾经出现来过神灵镇，我想我已经明白为何外界依然对神灵镇毫不知情。”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心考虑
  “爹……”
  石雄看着不远处正在奋力干活的百姓, 目光幽远：“你说，我要怎么选？”
  石伟明低头：“我不知道。”
  石雄笑了一声：“不知道，这三个字说起来多容易啊, 你能说不知道，我能说吗？”
  石伟明能听出石雄话语中的情绪，依然低着头不敢说话, 也不敢抬头看他。
  “像你这样多好, 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用想，也不需要考虑太多, ”石雄摇了摇头, “不过或许对你来说是傻人有傻福吧, 李二柱那人我算是看出来了，虽然总是空口说胡话，却是个讲义气的人, 你跟他搭上关系，对你的未来有利无害。”
  “爹，”石伟明猛地抬头, “神灵镇不好吗？如今的朝廷都变成那样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忠于朝廷, 我们可以站在神灵镇这边，这才是真正为百姓谋利不是吗？”
  “‘忠’，你知道这个字的分量有多重吗？”石雄转头看他。
  “我不知道，”石伟明摇头，“我不了解什么是‘忠’, 我只知道我见到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 因为战乱, 他们不得不离开家乡，因为朝廷的不作为，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爹，我知道自己很笨，也不懂得人情世故，跟爹比，我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可是爹，我们难道这辈子都要助纣为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