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 第28节
作者:
第一只喵 更新:2023-04-29 06:41 字数:5085
杨剑琼看着他,没有说话。
裴寂便自己说了下去:“前日右卫中郎将齐云缙去过沈家,要纳青娘为妾,并许诺将沈录事的流外官职转成七品流内官。”
杨剑琼脸色一寒。
沈青葙手一颤,茶水泼出来,打湿了衣襟。
裴寂很快将茶碗往案上一放,取了帕子出来,细细替她擦拭,温声问道:“要不要换件衣裳?”
“不用,”沈青葙微微颤抖着,强忍着心头的酸楚,伸手去拿帕子,“我自己擦。”
裴寂握住她的手,放了回去,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我来。”
他一点点擦去她衣襟上的茶渍,他与她靠得很近,有意无意地,似比平时更加与她亲昵,沈青葙有点想哭,终是又忍住了,平和了神色。她没猜错,阿翁阿婆果然不是为着心疼她,只不过因为,她还有用处。
沈家不是安乐处,她回不得。
杨剑琼不为所动,只道:“沈家的事,我会解决。”
“夫人,就算你能应付沈家二老,可齐云缙呢?”裴寂抬眼看她,“这些天里齐云缙不止一次派人在附近逡巡,若不是我严加防护,青娘只怕早已被他掳走。”
他终于擦完了,趁势便留在了沈青葙身边:“昨夜齐云缙去过御史台狱,亲自打招呼放走了青娘的父亲,他为什么这么做,我想夫人也能猜到吧?”
杨剑琼冷静的神色终于现出了一丝裂痕,半晌才道:“你是说,十一娘的父亲?”
沈青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是被抽去了脊骨,无力地扶住身侧的小几,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不敢断言,都只是猜测而已。”裴寂的手伸过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夫人即便能孤身一人对抗家姑夫婿,但,齐云缙从来肆无忌惮,他若是直接掳人,夫人如何能挡得住?更别说先前在云州时,他便已经数次想要劫走青娘,霍国公府是什么名声,夫人想来也听说过。”
沈青葙的手被他握着,他不容拒绝的力量似乎通过掌心传递给了她,手上一点点暖了起来,沈青葙慢慢挺直了腰,看着眼前的母亲,泛红的眼圈一点点的,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事情最坏也不过如此,还能如何?她还有母亲,还有哥哥,她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她没时间哭。
也没必要去哭。
杨剑琼看着她,心如刀绞。裴寂若是衣冠禽兽的话,那么齐云缙就是货真价实的禽兽,霍国公府每年死在他手里的人就不在少数,有婢仆,有姬妾,甚至还有传言说,齐云缙同着齐忠道父子两个,私下里做着聚麀的丑事,若是女儿落在了他手里……
杨剑琼不敢再想下去,急急止住了念头。
裴寂见她只是不做声,便将沈青葙又握紧一些,语声温润:“夫人,也许在你看来,我与齐云缙并无分别,不过至少,也该听听青娘的想法。”
杨剑琼不由得看向沈青葙,沈青葙慢慢的,回握住了裴寂:“阿娘,我不走,我想留在裴郎君身边。”
一股难以言说的欢喜涌上心头,裴寂面上不露声色,凤目中却似一叶落水,浅淡的涟漪荡起来,久久不能停歇。
她大约是为着形势所迫,违心做出的决定,但,她既这么说了,他就宁愿相信。
沈青葙一点点握紧裴寂,心中清明起来。事已至此,前有狼后有虎,她已经陷了进来,那么至少,要先保住哥哥。
再说她一旦回家,阿翁阿婆难免相逼,以母亲一人之力,要维护她实在吃力,她得顾念母亲。
比起齐云缙来说,裴寂委实算得上正人君子,除了在床帐之内,他对她,也算是尽心尽力。
更何况一旦为妾,这辈子就成了低贱之人,连带着母亲和哥哥也要低人一头,母亲出身高贵,如何能行?如今的身份虽然难堪,但若是机遇合适,却是能一拍两散的,无媒无聘也没有纳妾文书,她尚算得是自由身,唯一要对付的,只有裴寂。
沈青葙看着杨剑琼,轻声道:“阿娘,裴郎君对我很好,我愿意留下,你不要担心。”
杨剑琼看着她,慢慢站起身来:“好。”
作者有话要说: 被丈母娘骂了,骂得好骂得对,裴三是标准的衣冠禽兽!
注释:唐朝的官职分流内和流外,流外低于流内,我理解大约相当于官和吏的区别吧,研究不深,大致是这样吧~
第34章
杨剑琼走出大门时, 禁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依依相送的沈青葙,跟着断然迈步上车,关紧了车门:“送我去开化坊杨府!”
车子碌碌离开, 杨剑琼端坐车中,闭目沉思。
此番对面较量, 她对裴寂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最要紧的是, 她多少能摸出些他行事的风格,也知道了他用来拿捏沈青葙的, 是哪些事情,如此, 今后再交手时,她心里也算有点底。
实力悬殊,她知道今天注定是带不走女儿的, 然而先前在御史台狱,裴寂对她十分冷淡, 是那种世家贵族特有的客气中存着轻视的态度,方才在内里一番谈话,她猜出了裴寂为何那番模样, 他大约以为她跟沈家那些人一样, 是卖女求荣的小人。
真是可笑, 若不是逢着这拨小人, 他又如何能得手?
不过经此一番较量, 裴寂应该也知道了她维护女儿的决心,从此他再要如何,多少也会存着点顾忌。
只是可怜了女儿……
杨剑琼鼻尖一酸,压抑了多时的悲苦骤然迸发, 落下泪来。
四下无人,她便放任着自己的情绪,默默地哭了一会儿,跟着一抬手,擦干了眼泪。
她已经出来了,今后,该是她扛起女儿肩头沉重的担子了,没有时间留给她去伤心。
沈家是断然依靠不得的,当初沈潜求亲之时,父亲尚在要职,杨家正是赫赫扬扬之时,她虽然隐约觉得宋柳娘夫妻两个有些过于讨好,但沈潜行事妥帖,人物出众,比起那些望族子弟格外有一番砥砺上进的志气,是这点打动了父亲,也是这点,让她觉得沈潜跟他的父母,应该是不一样的。
后面沈潜考中进士,又向她承诺不纳姬妾,一生只守着她一个人,她答应了亲事。成婚之后,夫妻两个也算和美,很快又有了沈白洛,只是从那时候起,她渐渐觉得,沈潜跟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先前他满心抱负,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并不屑于像沈楚客夫妇那般汲汲营营,可也许是仕途一直不太顺利,沈潜开始消沉,渐渐地,又开始到处结交豪贵,乞求提携。
也是那时候,沈楚客夫妻两个开始对她不满,尤其是宋柳娘,时常埋怨她不肯出头拉拢,帮着沈潜求得美官。杨剑琼知道,他们一开始求亲,大约也是看中了她的出身门第,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并不会苛责,父亲是严肃端方的性子,提携女婿也只是在法度之内,兄长更是古板刚正,连自己都不屑于钻营,更遑论替妹婿钻营?
杨剑琼并不像父兄那般认死理,沈潜盼望仕途顺利,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也愿意帮衬,可依着宋柳娘的意思,竟是巴不得一夜之间就为官做宰,一个不如意就要抱怨发怒,这种脾性杨剑琼十分厌恶,眼见一双儿女越来越大,她担心若是一直伴着这样的祖父母,只怕要影响孩子的品性,是以后面沈潜想要去云州时,杨剑琼十分热心地在杨氏族中走动说和,到底促成了这件事。
远离了小人心性的家姑,夫妻两个又找回了初初成婚时的恩爱感觉,沈潜也重拾少年时的抱负,没有再到处奔走钻营,可杨剑琼万万没有想到,一场飞来横祸毁了一切不说,竟还血淋淋地揭出来,这些年她是多么耳目闭塞,被人瞒得可笑。
原来沈潜,竟是早就有了外室,亦且有子有女,还在宋柳娘的掩饰下,把私生女儿送在她眼皮子底下养着,让那个私生女儿尽日围在她娇柔纯善的女儿身边打转。
杨剑琼睁开眼睛,冷笑一声。
什么只守着她一个,什么永不纳姬妾,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沈潜从一开始看中的,根本就是杨家的门第!
若是他良心还在,不肯卖女求荣,还则罢了,若是他胆敢与宋柳娘夫妻两个狼狈为奸,盘算着把沈青葙送给齐云缙换官职,那就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扶风杨氏的女儿,绝不与这种无耻之徒同流合污!
“夫人,到杨府了。”跟车的花茵在外面说道。
杨剑琼推开车门,淡淡说道:“回去告诉裴寂,若是霍国公府有什么动静,给我送个消息。”
等杨家大郎杨剑声赶出来时,正看见杨剑琼独自一人快步向门内走来,杨剑声想着先前阿施传回来的消息,急急说道:“阿妹,我这就与你一起到沈家说理去!”
“阿兄,”杨剑琼向着他倒身下拜,神色肃然,“妹妹有件事情求你。”
杨剑声见她如此郑重,心中一凛,连忙上前扶起她,道:“妹妹有话请讲,不必行大礼。”
“阿兄,”杨剑琼沉声道,“从此刻起,抛下你那清高孤介的脾气,为着我,为着你那可怜的外甥女,我们须得舍下一切脸面,去求一切能求之人!”
亲仁坊中帘幕低垂,阴阴的天光被挡在外面,满室中半明半暗,白日里也有了几分黄昏的情致。
裴寂将沈青葙抱在膝上,低着头,嘴唇擦着她后颈的肌肤,问她:“我不在家时,你一个人都做些什么?”
“没做什么。”沈青葙犹自想着母亲,心不在焉。
下一息,他的手滑进了衫子里,来回游移,声音便低了下来:“你不是学琵琶吗,怎么不见你弹?”
沈青葙急急按住了,又被他挣脱开,一时往上,一时向下,怎么也不肯停,沈青葙颤着嗓子,断断续续道:“琵琶还在云州……”
“我再寻一把好的给你。”裴寂用嘴唇抿起她颈后的碎发,撩开了,声音越来越低,“昨夜有没有等我?”
沈青葙再次按住了他的手,急急说道:“有。”
裴寂轻笑一声,任由她按着,当她终于放下心时,他却又忽地挣脱,滑出去向上一握,指尖随之一拈,怀中人顿时软了身子,颤巍巍地央求起来:“三郎……”
“有没有想我?”裴寂的嘴唇移上来,在她耳边上,依旧是平静的声调,唯有凤目中一点水色,透露着内心的急迫。
她还是害羞,不肯直说,只紧紧咬着嘴唇慌张着点头,裴寂偏要听她说,舌尖顺着她耳廓的形状,轻轻一挑,含糊了声音:“有没有想我?”
那夜那陌生怪异的感觉重又袭来,沈青葙怕起来,拼命挣扎着,极力地推他,语无伦次:“三郎,不要,天还亮着,三郎……”
裴寂轻笑一声,搂紧了她。
他好像,发现了她的命门,原来她,最受不得他亲她的耳朵。
此中乐事,她大约也快要与他一般,能体味到了。
正青春年少,还有什么能比拥着心爱的人做一对被底鸳鸯,更让人快活呢?
只可惜,她还是不肯说想他。裴寂不能满足,便又向着她耳朵里轻轻吹着气,慢慢厮u磨着亲吻着,眼看她软i成了一汪水,只在他怀中微微喘i息,裴寂再次追问:“想不想我?”
许久,终于从她发颤的声音里,分辨出了那个几乎认不出的字:“想。”
裴寂心满意足。
抱紧了放在榻上,刚要俯身上去,膝盖上乍然一疼,不由得嘶了一声,忙又侧了身撑住。
这才突然明白,他看似掌控,实则也是沉迷,否则怎么会连自己的伤都忘了,平白吃了一惊
沈青葙被这一声乍然惊醒,迷乱瞬间消失,慌慌张张地缩去了边上,可裴寂很快看了过来,她便不敢公然逃走,只是蜷成一团抱住自己,喑哑着嗓子问他:“三郎,你怎么了?”
“不碍事。”裴寂用胳膊支撑着,探身凑向她,“来。”
他衣衫凌乱,行动之时单衣的领口鼓起来,露出肩头几指宽的一道青紫痕迹,沈青葙蓦地瞧见了,脱口问道:“你受伤了?”
“不碍事。”裴寂将衣领拢了一下,胡乱掩住伤痕,再次叫她,“来我这里。”
“我去给你取药。”沈青葙终于找到了理由,急急跳下榻,扬声叫人,“花茵,新荷,快去找活血化瘀的药膏给郎君!”
外间应了两声,跟着便有脚步走动的声音,裴寂自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慢慢坐正了,将散乱的襟怀随手一掩,眼尾的红色慢慢淡下来,伸手向她:“来。”
沈青葙不敢再推辞,忐忑着走近了,轻声道:“三郎,你身上有伤,须得多休息。”
休息么,便是说,不要他碰。他已经空了三天,她便是歇,也该歇得够了,还只是一味推辞。
裴寂忽地抓住她的手,手上使了力向怀中一带,她跌跌撞撞的,倒进了他的怀里,他也不着急,只双手交握,恰恰好攥住她细瘦的腰身,只一提,便又放回了膝上。
她不安地扭着,想要下来,裴寂搂紧了,漫不经心道:“怎么这样瘦?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她只是惶恐,还是想下去,“三郎,一会儿她们就进来了。”
“你怕?”裴寂凤目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忽然低头,咬住了她的耳朵。
牙齿控制着力度,并不会弄疼她,然而也不肯放过她,只是一点点侵略,一点点看她沉沦,眼尾的红色渐又开始蔓延,裴寂的声音却是清冷:“你若是怕我腿疼,那么,你在上面。”
沈青葙瘫软在他怀里,想要拒绝,又只是说不出话,混乱中听见花茵的声音迟疑着在帘幕外响起:“郎君?”
“进来。”裴寂的牙齿松开了她的耳朵。
却还只是抱着她,坦然着神色,并不准备避人。
花茵低着头走了进来,眼睛一处也不敢乱看,只双手捧起那盒药膏,道:“取来了。”
“放下吧。”裴寂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