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非松开方向盘，朝后拱拱手，“佩服！您给中国作家涨钱了。想我出书那会，才卖了几千本，丢人。
  现在不打算出了，等这阵缓过来，年底整本杂志，约稿给我打折啊。”
  汪朔：emmmmm，你让我多装一会不行吗？
  “滴滴滴！”
  短暂沉默的功夫，大哥大响了。许非一接，那边好一把温柔，“你有时间么？能不能来接我？”
  “那丫头呢？”
  “她加班晚。”
  “嗯，我一会就到。”
  挂掉电话，汪朔挤眉弄眼，却是没问。
  他来搭车，肯定有话讲，又闲逼扯淡了半天，终道：“那个《动物凶猛》啊，姜闻可能看上了。”
  “姜闻？他不在纽约么？”
  “还没纽呢。这孙子原本谈《我是你爸爸》，张艺某要拍，可最近老找我聊，话里话外不太感兴趣了。
  他估摸年底走，明年能纽回来。”
  “哦，那没事。他要找我，我们俩沟通。”许非应了一句，表示知道这事了。
  汪朔点点头，算传达到了。
  有时候朋友之间，本来两个人的事，结果第三个要掺合，夹在中间的就很难做。话一定说明白，免得里外不是人。
  ……
  夜，赛特大厦。
  许是在高层，雨敲打窗户的声音显得又急又近。办公室里亮着灯，张俪从满桌资料中抬起头，疲惫中透着一丝欢喜。
  政府有规定，外资只能在涉外场所（公寓、酒店、写字楼）设立办公地点。港台参照外资待遇。
  这家地产走港资，她不能在汇宾大厦。
  路程较远，小旭每天开着小捷达送来，晚上再过来接，脱不开身时才叫许老师。
  此刻，张俪收拾东西，拎包出门。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写字间，桌上插着小旗子，印着logo：
  隆达地产。
  下了楼，在大门口张望一阵，又跑到公交车站等。雨不大不小，水气在地面弥漫，缠绕足间，有些湿凉。
  “宝钗？”
  张俪正轻轻跺着脚，忽听后面传来一声，回头一瞧，一个年轻女子撑伞过来。
  “你是？”
  “哦，我们不认识，我看过《红楼梦》。前几天上班我就看一个人像你，哎呀果然是你。”
  女子自来熟，巴拉巴拉道：“我在12楼，台湾的公司，我英语好。你在几楼啊？”
  “呃，我在17楼。”
  “那不远，改天找你玩。哎你现在怎么不拍戏了？”
  “我改行了。”
  “哦，理解理解，《红楼梦》之后就没见过你。你做什么的，文员？哎你懂英语么？你一月工资多少？”
  “……”
  张俪哭笑不得，走又不礼貌，正此时，就听那边“滴滴”两声。
  “哗！”
  一辆黑色的皇冠穿过雨幕，缓缓驶来，夜幕昏光下宛如一位深沉的绅士。
  门一开，一个英俊挺拔的蓝银跑过来，“张总！”
  “不好意思张总，迟到了，您没久等吧？”
  “您这边来，慢点。”
  张俪抿嘴下台阶，自己撑着小伞，那货偏又打开一把大伞，当头一罩，毕恭毕敬的护送过去。
  拉开后门，遮雨让座，啪的门一关。自己颠颠跑到前面，一气呵成，充分体现了一位司机的职业素养。
  “滴滴！”
  皇冠慢悠悠的从那女子面前驶过，刷的不带走一片云彩。
  “哗哗哗！”
  车内古怪的静谧，仿佛将雨声隔在另一个世界。张俪难得这么笑，笑的倒在座椅上，捂着肚子轻声哎哟。
  “怎么样？给你挣面子吧？”
  “你怎么知道她在说什么？”
  “一个外人搁你跟前叨逼叨，甭管说啥，要的就是气势。”
  “哎哟，你，你呀……”
  张俪好半天才缓过来，扒着椅背道，“我原本以为这些挺虚荣的，自己感受一下，还蛮爽快。”
  “嗯，我原本以为你挺稳重的，自己感受一下，还蛮可爱。”
  “又胡说。”
  张俪对着后视镜，白了他一眼。
  “我表现这么好，你不亲我一下就算了，还翻白……唔！”
  第426章 约定
  “哗哗哗！”
  雨下的急，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户，亚运村隐在夜色中，灯光迷蒙。
  客厅干燥，沙发柔软，张俪洗了澡换上背心短裤，躺在许非怀里说悄悄话。她跟小旭一样，越来越食髓知味，这个男人太馋人了，脸好肾好，身体干净又温柔。
  这年头有几个男人，懂得清洁尕酒窝的？连点汗味都木有。
  男女之间不仅那点鼓掌过程，互相磨蹭，近在咫尺，感受呼吸和体温也是非常快乐的事情。
  许非轻咬着她的耳坠，忽道：“今天有什么高兴事么？”
  “嗯？”
  “你刚才这么主动。”
  “我哪里主动了？”
  张俪大羞，撤开身顿了顿，愈发羞恼的埋回去，“我哪里主动了！”
  “那我腰这么疼？”
  “啊！”
  “哎呀！”
  “疼！”
  撕打了一番，她缓了缓，抿嘴道：“是，是有一件挺开心的事。”
  她拿过皮包，翻出几张报纸，“你看看。”
  许非一瞧，最近的消息：《京城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城镇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和转让暂行条例〉办法》。
  这个条例1990年国家就出台了，今年京城才具体实施。别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简单说，现在可以买地皮了。
  另一条是：《京城实施外销商品房政策》，包括亚运村的惠园公寓、西园别墅等，都变成了首批外销房。
  最后一条是：《京城商品交易所将入驻亚运村》，即期货交易所。
  咝！
  许非倒吸一口凉气，又呸的吐出来。
  “你什么想法？”
  “京城有家台湾公司，老板叫李远发，专门做地产的策划代理。我打听过，他已经买断了西园别墅的代理权，每平2700美元。
  他要把西园重新包装，卖给港台商人和外国人。
  我就想，惠园公寓也可以这么做。才4000人民币一平，我们几百美金就能拿到代理权，可能卖到两千美金呢。”
  西园别墅，就是后来的观天下别墅。
  前文讲过，李远发用“龙脉”“中轴线”当噱头，卖出去一百多套，最低的一套105万美金。十年后拆了，盖鸟巢。
  或许真是龙脉咧！
  许非合计合计，道：“还有别的么？”
  “没了……”
  张俪哗啦一倒，一大堆，苦恼道：“我一直在研究这些政策文件，感觉京城的地产还没怎么开放，买地皮非常困难。”
  “上头有人就简单。”
  “可我们没人呀。”
  “我想想……”
  许非抱着女盆友，脑筋迅速转动。
  他上辈子没搞过房地产，但认识朋友，做过营销案子，也了解一些。开发商拿地，主要通过招拍挂、一级整理、旧改、收并购、合作开发等等。
  隆达体量小，一下搞不了大的。
  他琢磨琢磨，还是走时代特色路线比较好，“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