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若蓝明显是有备而来。
  在厉奶奶落座之后，她就站了起来。完全没有给关明欣先表现的机会，她已经笑意盈盈对着厉奶奶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厉奶奶新年快乐，这是我前一阵子出国带回来的小礼物，希望厉奶奶不要嫌弃。”
  她手心里出现了一块洁白无瑕的羊脂玉，这羊脂玉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玉质极佳，温润剔透。玉被雕成了一条讨喜的肥嘟嘟的小鱼，预示着年年有余，这位是很好的兆头。
  最妙的是，在这羊脂白玉上竟然还有一点红，正正点在福鱼的眉心上。如果是这羊脂白玉本身已经是极品，加上这点红，那真是绝品了。
  拿出来这样的礼物，难怪蒋若蓝信心满满地对关明欣挑衅。这样的礼物，要想超越实在是太难，心意不可谓不诚。
  厉奶奶看到这礼物，也是着实诧异了一把。她伸手接过来，笑容都多了几丝温度：“这哪里是小小的礼物，怕是花了你不少的心思吧，真是辛苦你还惦记着我这小老婆子。”
  蒋若蓝笑眼弯弯：“厉奶奶哪里的话，你能够喜欢，我已经很开心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可以看出厉奶奶对蒋若蓝的态度改观了很多。
  何婉仪在边上看着，也跟着笑。蒋若蓝是她带回来的，也是她认准的儿媳妇，现在她能拿出来这样的礼物，她也是与有荣焉。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关明欣，心中忍不住一阵幸灾乐祸。有蒋若蓝这样的珠玉在前，等等关明欣拿出来礼物被这么一对比，那真是惨不忍睹。
  蒋若蓝抢先一步，打的也是让关明欣难堪的意思。
  没人相信，关明欣能拿出来更好的礼物。怕是现在，连礼物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厉湛清事先也没注意关明欣是否准备了新年礼，往年来厉家老宅他都会带上一些东西，今年也一样，事先他就把东西都送来了老宅。可是现在蒋若蓝这一出闹下来，关明欣若不送礼，那就是落了话柄。
  可若是送礼，有那羊脂白玉在前，其他的就算再好，那也是黯然失色不少，总归是讨不好点好的。
  对于蒋若蓝和何婉仪的心机，厉湛清心中自是不满。他拉住关明欣的手，主动地就要站起身，
  既然这样设计对待他的夫人，他没觉得需要给她们面子。现在离开，也竟是他最后的妥协。
  关明欣看出他的心思，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她对他眨眨眼，露出一副心有成竹的表情来。
  厉湛清毫不犹豫的维护，她自然感动又开心。但是，她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对于蒋若蓝会送出这样的礼物也很惊讶，但是她面上并没有多少波动。在安抚了厉湛清之后，她才在何婉仪鄙夷的眼神中站起身，落落大方走到厉奶奶的跟前。
  “奶奶，新年快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鞠躬礼，关明欣笑容温婉：“之前我一直听湛清说，奶奶您年轻的时候手艺是顶顶好的，做的衣服漂亮又合穿。我听着就好奇，湛清特意拿了您曾经做的给我看，我一看就喜欢得很，特意仿造着学了学，奶奶你不要嫌弃我班门弄斧。”
  话音落下，她从一直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来一个包装袋，把那包装袋递了过去。
  厉奶奶在听到她的话的第一时间，就把手上的羊脂白玉放到了一边，眼底的光彩亮到惊人：“你仿着做的衣服？快拿来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要说厉奶奶一生最自豪的，不是曾经的走南闯北，也不是后来家底有多丰富，而是年轻时候一手做衣服的手艺。她做的衣服不是一般的衣服，最擅长的是保暖衣，内里嵌上貂绒，其上的绣工更是精美繁杂，最好的绣娘看了都要赞叹上一句。
  只是她丧夫之后哭得太多，眼睛不好了也绣不了，便再没做过这个。跟着厉父出事，她更是再没碰过这些。
  等关明欣把衣服献上去，她哆嗦着手将衣服拿出来。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内里是雪色的貂绒，衣服上绣着繁复华美的花纹，绣工不仅不比厉奶奶的差，甚至还要更精美上几分。
  就算要最好的绣娘过来，也不一定能够仿出其七分的神韵来。
  厉奶奶拿着衣服，左看右看，眼圈就红了。她看向关明欣，低声道：“给我穿上看看吧？”
  这是盘扣的款式，厉奶奶脱了外套，关明欣亲自服侍她穿上了。尺寸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显然是事先就已经了解过厉奶奶的身材，完全贴合着来裁剪的衣服。
  “好，好，好……”厉奶奶颤抖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衣服上的锈纹，声音都不自觉哽咽了：“以前啊，老厉天一冷就爱穿我做的这种保暖衣，每年都得给他做新的。后来湛清的父亲，也是穿着我做的保暖衣长大的，可现在，做不动喽，湛清都没穿过，我也多少年没穿过了。”
  当年她做的那些，现在早已经不合身了。她来了，身材走形了，都穿不了了。
  摸着这熟悉的保暖衣，她不自觉想起了很多。想到了她那明明说要陪她一辈子却早早去了的老头子，想到了那明明还觉得是小娃娃却一眨眼没了的儿子，太多太多了。
  看厉奶奶情绪激动，关明欣忙把她搀扶到了椅子上坐好。
  “好孩子，好孩子……”厉奶奶拍着关明欣的手，一遍遍重复这三个字。
  关明欣能送出这样的礼物，她的心意老人家怎么会不知道。这不仅需要对方对她上心，更是需要起码好几个月的功夫才能做得出来这样的衣服。
  她自己做过，太知道这过程的复杂了。
  算算日子，怕不是大半年前就开始做了。这新年里，不是仓促之下做出来的，而是早早地就开始筹划着。
  这心意，不是贵重不贵重能够比得上的。蒋若蓝那羊脂白玉是好，但是又怎么能有关明欣这份心意的一二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