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中。
  李东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沈茜起身打开了窗户。
  见他蹙眉沉思，沈茜轻声道：“怎么又开始着急了？你不是说，这时候要收敛锋芒，低调发展，度过涅槃期吗？”
  “低调不意味着不发展。”
  李东弹了弹烟灰，另一只手敲着桌子，沉吟道：“我所说的收敛锋芒，只是说最近不要得罪太多同行。
  类似于和苏果、家乐福大战的事，目前能避免就避免。
  可正常的发展扩张，那还是有必要的。
  我们现在固步自封，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人超越，落伍别人一大截。”
  沈茜道：“可现在远方的确有些无以为继，投资超过盈利几十倍以上，一直处于极速扩张期。
  也许停下来，缓一缓，更适合现在的远方。”
  李东摇头：“还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沈茜苦笑。
  以前她觉得李东能将集团做到百亿级别，那就很了不起了。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草根，百亿集团难道还不够？
  当远方进入百亿集团序列的时候，李东还在拼命，还在一如既往地奋斗，那时候，她就觉得李东太了不起了。
  有几个人，从一无所有，走到这个地步，还能保持初心的。
  享受，这个词在李东身上很少能体会到。
  当远方进入千亿集团序列，这时候沈茜觉得，李东该满足了吧？
  千亿集团，这点连沈茜都没想过，也没这么预期过。
  她对李东最大的期待，就是李东能超过沈氏，李东做到了，以最短的时间做到了。
  那时候，沈茜其实就已经没有了奋斗的欲望。
  可李东直到现在还没满足，还在往更前方努力，沈茜都有些惊讶于他的志向。
  心中微微掀起波澜，沈茜柔声道：“远方到现在快五年了，其实我觉得你可以稍微休息休息。
  这五年，你一直紧绷着神经，给自己压力太大了。
  发展扩张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到效果的事，你一直追求速度最快化，大家很难跟上你的脚步。
  缓缓吧，时间还长呢。
  你现在这个年纪就成了首富，总要给后来人一丝超越的希望，别再给后来者设置难以打破的标杆了。”
  沈茜最后一句话，看似开玩笑，实际上也是真心话。
  在商业领域，李东这个年纪，的确做到了奇迹。
  一项项记录被打破，一个个奇迹被超越。
  看着倒是轻松，可实际上哪有那么轻松。
  如今进入远方第五年，五年时间，李东休息过吗？放松过吗？
  铁打的人也有累的时候，更何况李东还不是铁打的。
  这段时间，沈茜早就发现了，李东精神疲惫，一直都是在强撑着。
  就说今天一次会议，也就几句话的事。
  可李东为了这次会议准备了多久？
  他得衡量集团的利益，考虑各位董事的利益，还得为未来发展做规划。
  光是业务重组，李东从年初考虑到现在，这可不是随口说说。
  他虽然是独裁者，可不意味着李东真的毫无规划，毫无目的。
  要是他的观点真的毫无可取之处，哪怕他是独裁者，袁成道、孙涛、陈浪这些人就真的认同了？
  正因为他说到了点子上，大家才会没意见。
  要不然，哪怕远方是李东的，这些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默认。
  集团未来需要他来规划，集团内部利益分配也要他来衡量，集团外部的威胁也要他去解决。
  这些事，无一不是耗费精气神的工作。
  撑了五年，沈茜真担心他撑不下去了。
  现在李东还要大跃步，也许这次之后远方会更强，可沈茜也明白，这段时间李东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挪用200亿货款，可不是开个会就能搞定的事。
  其中的风险、压力，都需要李东来承担。
  袁成道他们毕竟只是执行者，真到了必要关头，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李东能拍拍屁股走人吗？
  与其承担着压力和风险前行，还不如按部就班的发展，也能让李东更轻松一些。
  正因为如此，沈茜才会在会议上反对。
  要不然，按照她的性格，李东做事，她一直都是支持的。
  可这次，她也犹豫了。
  李东抽了最后一口烟，掐灭了烟头，吐气道：“没压力就没动力。
  趁着自己还年轻的时候，能拼几年算几年吧。
  这时候我还有这个心思，再过几年，我不见得有这个心思了。”
  “那……”
  沈茜微微犹豫道：“你真要动货款？”
  “嗯，毕竟这笔钱放在那也是放着。”李东扭了扭脖子，出声道：“其实我之前也想过可能的风险。
  不过按照我的想法，风险不是太大。
  远方的压货款周期只有45天，算是业内最短的。
  其他企业，90天算正常。
  国梅那边都是半年，这几年银行不给国梅贷款，人家照样活的滋润，业内谁不知道他们用的是压货款？
  苏林也差不多，不动用货款，他们能发展的这么快？
  用货款扩张，这几乎算是公认的潜规则。
  我倒是觉得，没大家想象的那么玄乎，就算有人引导，也不见得会有人出头。
  退一万步说，就算供货商毁约要账，光是这个官司就足够我们打一段时间了。
  等官司结束了，真到了要钱的时候，我们账面上应该也有钱了才对。
  而实际上，按照我的预计，远方状况良好的情况下，供货商也不是傻子，不见得会被怂恿。
  谁家不是这样的？
  偏偏到了我们这，就担心我们破产了，还是我卷款跑了？”
  沈茜没急着说话，考虑了一会才道：“那你是准备延长压款周期？”
  毕竟不延长周期，45天的压货款，也达不到李东的预期。
  延长至三个月，那才能达到李东的目标。
  李东摇摇头道：“这个还真没想过，现在供货商之所以给我们优惠折扣，渠道铺展的这么顺利，就是因为我们压款时间短。
  这当前，要是延长周期，恐怕会出现不少麻烦。
  再说了，我也没说200亿全部用货款，120亿足够了。”
  “120亿，可这样还是有80亿以上的缺口……”
  “卖地！”
  “卖地？”
  “对。”李东正准备抽第二支烟，沈茜夺下了他手中的烟盒，劝道：“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李东笑了笑，也没坚持。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这才继续道：“就是卖地，现在东宇那边囤了好几十块地皮。
  除了部分地块，我们准备留着自己开发。
  其他的我都准备卖了，付清了土地转让金，我们还能剩不少。
  凑个80亿，我觉得不算太难。
  而且还完了土地转让金，我们账面上的负债率可能低到20%。
  到时候贷点款容易，也没太大压力。
  现在大家之所以这么担心，钱其实只是一方面，我看他们还是不看好我们的城市综合体项目才对。
  十座城市综合体，总投资接近500亿，这大概才是他们最大的担忧。
  毕竟今年行情不好，花这么多钱在这上面，大家心里不愿意而已。”
  沈茜闻言点点头道：“有一部分原因在里面，倒不是不看好，主要还是商业地产回款周期太长。
  说实话，远方这边，大家还没经历过这种转变。
  1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回款，大家心有疑虑也是正常的。”
  “哎，麻烦啊！”
  李东感慨了一声，的确是麻烦。
  外部还有敌人在，内部要是不能保持一致，内外夹攻之下，说不定还真会出现纰漏。
  当务之急，还是得说服公司这些人才行。
  李东虽然能强行通过这个方案，可大家要是带有抵触心理，接下来的工作也不好开展。
  李东考虑了一下，最后才道：“暂且先放放吧，再过不久，等地产市场回暖，大家就该明白了才对。”
  这也是他的想法，现在大家之所以出现疑虑，地产市场寒冬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等市场开始回暖，别人不说，吴胜男恐怕就要迫不及待了。
  “那就再等等吧。”沈茜见他暂时放弃了，倒是松了口气。
  地产市场回暖，在沈茜看来那是必然的。
  不过这个时间不好说，反正能清闲一段时间也好，连轴转的话她担心李东太过忙碌撑不住。
  又说了几句话，沈茜忽然道：“明天你生日，准备怎么庆祝？”
  “又到生日了？”李东颇为感慨道：“岁月催人老啊……”
  沈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在我面前说这个合适吗？
  “不庆祝了，小生日，免得麻烦。”
  李东是真的为了省麻烦，生日其实不是麻烦，麻烦的是他生日，容易引起混战。
  雨涵今天下午就要回来，应该就是算准了他生日才回来的。
  沈茜也要给他过生日，要是再加上个胡小蕊，那就更乱了。
  “那明天一起吃顿饭，我给你订个蛋糕。”
  李东摆摆手道：“不用了……”
  “那怎么行！好歹也是生日，总不能连蛋糕都没吧，再说明天促销月结束，这次业绩很好，哪怕为了这个也要庆祝一下。”
  “这个……那你看着办吧。”
  李东无法拒绝，只好应承了下来。
  ……
  李东前脚刚回到办公室。
  秦海和谭海英后脚就跟了过来。
  见两人都到了，李东笑道：“都坐吧，海英，老刘怂恿你来的？”
  谭海英连忙道：“没有，我是来和李总您汇报工作的。”
  “你先等等，秦总，你先说吧。”
  秦海倒是没别的事，闻言说道：“还是物流园开业的事，刚刚事情比较多，我就没说这事了。
  不过开业时间方面，还得你拿主意。”
  “开业……”
  李东想了想问谭海英道：“万卡通手机端是10月上线？”
  “嗯。”
  “微博国际版呢？”
  “也是10月份。”
  李东闻言笑道：“那就10月1号吧，国庆图个喜庆，一起上吧。
  远方这边也有段时间没动静了，国庆给大家来个惊喜。”
  秦海和谭海英都没吭声，有段时间没动静？
  开玩笑呢。
  前段时间的慈善会，然后就是7·18大促销，再之前的并购家乐福……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还叫没动静。
  现在商界这边，也就远方动静最多，一件接着一件，要是李东的计划再通过，恐怕又得掀起一阵波澜。
  不过秦海也不反驳，点头道：“那好，我安排一下，不过我觉得国庆的话……到时候省里面的几位领导不见得有时间出席。”
  “这倒也是，要不推迟几天？2号再开业？”
  秦海一脸无语，你这意志也太不坚定了吧。
  不过2号其实倒是挺不错的，避开了国庆的锋芒，秦海点头道：“2号更合适一些。”
  “嗯，你看着办就好。”
  李东说完又道：“还有别的事要解决吗？”
  “目前没有，不过之前说的仓储问题……”
  “这个再等等吧，大家都反对，我也得好好琢磨一下。”
  秦海没再说话，见谭海英还在等着，朝李东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李东送他出了门，谭海英微微有些疑惑，倒也没多想。
  等秦海走了，谭海英才笑容满面道：“李总，促销月到今晚就结束了，这个月我们业绩很好，比我们预期的还要高不少。”
  “多少？”
  “到凌晨的话，245亿大概没问题。”
  “不错！”
  李东夸赞了一句，的确不错，一个促销月，业绩涨了五倍，而且还是在基数庞大的情况下。
  现在电商还没发展到高峰期，一个月245亿的业绩，已经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华闰、百连、远方三家超市加在一起，一个月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当然，营收是营收，利润就没那么高了。
  虽然电商成本可以节省不少，可这次都是促销价，利润率不算太大。
  李东夸完了，又问道：“淘宝呢？”
  “180亿。”
  李东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道：“看来这次是我输了。”
  输了，自然得帮掏宝打一个月广告。
  这事不算大，可老马那家伙恐怕有的嘚瑟。
  人混熟了就是不好，以前大家不认识，就算想嘲笑对手，也就憋在心里，或者在自家公司说几句。
  可现在混熟了，还在一个群里，晚上恐怕有的闹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