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
  气氛有些凝重。
  秦海率先表明了态度，一下子就将矛盾公开化了。
  其他人都没出声，这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该偏帮哪边。
  沈茜的意见还没出炉，赞成与否，起码等她说完了再说。
  袁成道扫视一圈，过了一会才道：“沈总，先说说你的意见吧。”
  沈茜深深看了一眼秦海，顿了顿才继续道：“我的意见很简单，第一，外面的供货商，该退款的退款，该安抚的安抚。
  不用拖沓，越拖，别人越质疑我们的实力。
  第二，让法务部派人去和吴先生沟通，不管如何，让李总越早出来越好。
  还有齐光河那边，能私了尽量私了，胡万琳那边，也想办法让她不要胡说八道。
  第三，银行那边，也要想办法，就算拿不到贷款，但是，也不要出现银行催债的情况。
  一旦银行质疑我们的还款能力，数百亿的债务，我们无力偿还。
  贷款能不能下来另说，但是要保证不会出现信用降级。
  第四，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必须要维持账面资金充裕。
  融资上市现在都不合适，最好的办法便是引入合作商，或者直接变卖部分产业。
  我之前和袁总说过，远方的业务，现在太过杂乱。
  严重拖慢了我们的发展进度，多次造成资金紧缺。
  所以，我更倾向于出售一部分附加值低，滞压资金严重的产业。
  用这些转化率低，投资巨大的产业，去换取其他优质产业，良性发展下去。”
  孙涛等她说完，微微皱眉道：“前三条我们肯定要做，这点不用沈总说。
  可第四条，出售产业，真的合适吗？
  远方的一草一木，都是李总之前亲自定下来的，任何产业，都是李总的心血。
  现在还没到那时候，急于出售产业，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才第二天，我觉得可以再等等。”
  “等？”
  沈茜挑眉道：“等到什么时候？
  越是等下去，麻烦越大。
  难道你们没看见，外面多少人围堵了远方？
  现在还只是开始，接下来，信任危机会越来越严重，随时可能大规模爆发。
  我就问诸位一句，一旦危机大规模爆发，李总没有出现，货款到期，你们有办法解决吗？”
  众人无言，这点他们还真没办法。
  远方账面上是有钱，可这些钱，下期货款一到账，很快就没了。
  就算还剩一点，也被那些毁约的供货商分完了。
  要是信任危机还没解决，那不单单是上期的货款，本期质押的货款，也要解决，资金缺口就会高达百亿左右。
  这么多钱，怎么解决？
  物流、地产、远方科技这几家公司，现在都在吃钱，就算盈利，也只能维持自身发展。
  超市这边，一旦出现全范围的供应链渠道断裂，那唯一盈利的超市，恐怕也够呛了。”
  陈浪想了想才道：“沈总，这种概率出现的可能性不大。
  我觉得，只要这几天，我们处理得当，公开账务信息，大家的质疑便会消散。
  毕竟，除了我们这些人，没人知道远方到底欠了多少货款。
  有200亿在这，足以打消大家的顾虑。”
  沈茜摇头，不认同道：“还是在赌概率，你们总是喜欢赌，赌概率这种事，是李总该做的。
  我们的任务，就是查漏补缺，以稳为主。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任何情况下，远方可以出现损失，但是不会出现崩塌危机。”
  之前没说话的王悦轻声道：“沈总，那你的意思是，远方现在必须出售部分产业，筹集资金，保证其他产业不会出现意外状况？”
  “是。”
  “那我想问问，沈总觉得，远方现在有什么产业是没必要存在的？
  物流？超市？远方科技？还是东宇地产？
  超市是远方的根本，这点李总说过很多次，而且沈总说保证供货体系的顺畅发展，所以超市应该排除了。
  现在回款速度慢，滞压资金严重的产业，主要有两大项。
  第一，物流。
  第二，东宇地产。
  而短期内，想出售变现，物流恐怕不太适合，因为物流产业，现在暂时找不到几家有能力接手远方物流的企业。
  换句话说，沈总的意思是，出售东宇地产的业务，对吗？”
  沈茜凝眉，半晌才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东宇地产，已经动工的项目，除了京城cbd项目，再无其他。
  我们手中囤积的地皮，超过30块，准确来说，是32块。
  按照价值来说，就算目前的市价，也价值500亿左右。
  然而，这些地块，除了少数几块地，大多数，并不完全属于我们。
  其中有很多地，只付了保证金或者首期款，价值500亿的地块，光是这一块拖欠款项就高达300亿之巨！
  如果现在出售东宇，我们能减少300亿的负债不说，还能筹集将近200亿的资金用于周转。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除去这300亿的负债，我们的负债率会低到一个绝对安全线以内。
  到时候，再贷款，或者从其他渠道筹钱，就容易多了。
  东宇的存在，这几年，并未给我们带来互补作用。
  哪怕被捧上天的远方城计划，实际上也是镜花水月。
  真正意义上的远方城，我们一座都没兴建，诸位难道真的认为，远方城计划可以给我们带来互补作用吗？
  十座远方城，高达500亿的预算，真的值得吗？
  有了这500亿，我们能做多少事了？
  就算真的建成了，多少年才能收回投资？现在市场行情不明，在这时候大规模投资，显然是不明智的。
  所以，出售东宇，在我看来，并无不可。”
  众人窃窃私语，不少人都看了看吴胜男。
  吴胜男眉头紧皱，不过却是没说话。
  沈茜看了她一眼，又道：“除了东宇，其实还有些产业，也可以出售。
  川航的股份，pp业务，东星娱乐，乃至于微博，都不见得不行。
  当然，这些产业，规模也不小，一时间难以找到下家接手。
  东宇不同，地产项目，任何时候，都有人愿意接手，无外乎代价多少罢了。
  所以，这时候，东宇是最佳选择。”
  向来不在董事会发言的刘琪，斟酌了一下第一次主动发言道：“沈总，这是李总的意思，还是您个人的意见？”
  “个人意见。”
  刘琪微微点头，没有再问，知道这点就够了。
  只是沈茜个人意见，那就不算什么，她需要的是紧跟李东的步伐。
  沈茜这么说，她听听就好，不用管别的，交给别人反驳好了。
  同样的，周海东也没说话。
  他和刘琪都是李东的心腹，两人在董事会上，向来也只看李东眼色行事。
  只要和他们的职责无关，其他人说什么，他们都只用带一双耳朵就行。
  职工代表的那位董事，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低着脑袋在写写画画，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剩下的几位董事，袁成道、孙涛、陈浪、王悦、吴胜男、秦海、刘洪加上沈茜，总共八人，他们的意见才是最主要的。
  沈茜看了看其他人，尤其是看向袁成道的时候，眼神带着询问之意，希望袁成道可以表态。
  袁成道轻咳一声，想了想道：“沈总，出售东宇地产，这事不是小事。
  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不过最终决定，我觉得还是等李总回来再说。
  哪怕李总真的暂时无法出面，我相信，明后几天，我们和李总见面还是没问题的。
  事情就算急，也不急于这一两天，你说对吗？”
  沈茜凝眉道：“一两天？现在事情朝夕瞬变，也许下一刻，就会出现大危机，等一两天，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李总离开的时候，好像说过有事董事会可以决策。
  什么问题都留给李总来解决，那董事会存在的意义何在？”
  “沈总有些危言耸听了，一两天的工夫……”
  王悦话正说着，白素在外面重重敲门。
  众人眉头都皱了起来，袁成道朝透明玻璃门外点了点头，白素推门而入。
  一进门，白素就有些慌张道：“袁总，孙总……刚刚有四家大型厂商打了电话过来，希望我们能提前结算促销月货款。
  另外，沪市有两家主要食品供应商，在合约到期之后，一直未和我们续约。
  刚刚沪市那边传来消息，对方已经和百联签约，和我们的合作，恐怕要终止了。”
  袁成道深深看了一眼沈茜，半晌才道：“沈总，这就是你说的危机吗？”
  沈茜凝眉道：“袁总什么意思？我只是将可能有的危机提前向大家说明。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岂不是正应了我的话。
  大厂商未必就一定可靠，渠道商我们不是独一无二的。
  百连、华闰、苏林、国梅这些企业，也不是瞎子，既然看到了机会，出手也在预料之中。
  现在只是开始罢了，时间拖的越长，我看危机就越大。
  白素，毁约的几家，货款有多少？”
  “9亿多，将近10个亿。”白素连忙道。
  沈茜轻叹道：“你们也看到了，这才几家而已，就要10个亿了，我们的200亿，真的够吗？
  时间不等人，等这一期账款到期，我们麻烦就更大了。”
  说着，沈茜继续道：“出售东宇，势在必行！
  恰好，前几天有人找我谈过，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接手东宇地产，而且对方资金充裕，很快就可以到账。”
  她话音刚落，秦海就愤然道：“沈茜，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你一来就要出售东宇地产，恰好这时候，李总不在，厂商违约，你连下家都找好了，别跟我说你不是早有预谋！
  你的建议，我拒绝！
  董事会结束，我就去见李总，我就不信，那边连见面都不能通融！
  你想做什么？
  想趁着李总不在的时候，瓜分远方的产业吗？”
  沈茜冷冷道：“秦总，不要用你的小心眼猜度所有人！
  我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心！
  瓜分远方的产业？
  笑话！
  当初李东将集团20%的股权转让给我，我都拒绝了，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东宇，联合外人侵吞集团产业吗？”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沈茜，你要是没有这个目的，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董事会。
  还有，你说说，哪家企业有这么充裕的资金，随时可以接手东宇？
  另外，这家企业，你敢保证，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总之，我拒绝，还有，谁要是同意沈茜的意见，那我很怀疑，你们是否和沈茜同流合污，有见不得人的瓜葛！”
  “秦总，慎言！”
  见秦海怒发冲冠，袁成道不由提醒了一句。
  这时候，不适合爆发内讧。
  另外，秦海刚刚的话语，也有胁迫大家的意思。
  谁同意沈茜的意见，就入了他的黑名单，这可不是什么好手段。
  董事会这么多人，大家都有自己的考虑，也有自己的衡量。
  沈茜虽然看起来的确有其他目的，可出售东宇，其实也不失为一条好路。
  别人不说，他袁成道其实都有点想法的。
  可现在，被秦海这么一说，好像谁有这想法，谁就是叛徒一般。
  大家各抒己见可以，人身攻击就没这个必要了。
  孙涛也出面缓和气氛道：“秦总，稍安勿躁，这事，我觉得还是先听听吴总和袁总的意见再说。”
  众人看了一眼两人，袁成道考虑片刻道：“出售东宇地产，事关重大，而且东宇地产产业繁多。
  不单单是这些地皮，还有远方大厦、绿地置业、远方广场……等多项产业。
  另外，远方城计划，我们刚推出……”
  袁成道倒是说了不少，可众人都听出来了，和稀泥的成分较大。
  秦海皱眉不语，好半晌王悦才轻咳一声道：“袁总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吴总，说说你的意思吧？”
  吴胜男一直神游物外。
  直到被点名，吴胜男才回神，看了一眼沈茜。
  吴胜男微微沉吟片刻道：“出售东宇，我不是太认可。”
  有人沉默，有人凝眉，沈茜却是没说话。
  吴胜男顿了顿又道：“当然，沈总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
  东宇的存在，现在怎么说呢，的确有些拖累了集团发展。
  我的意思是，东宇没必要整体出售，拆开了，出售部分产业还是可以的。
  不过那空置的23块地皮，不合适。
  这23块地皮，李总还有其他用处，暂时不太适合作为出售对象。
  要我说，远方城项目，可以拆分出来，出售部分所有权，筹集资金。”
  “远方城项目？”
  袁成道皱眉道：“这个项目目前就是个空壳子，也就10块地在这，这和出售其他空置地皮有区别吗？”
  “有，当然有。”
  吴胜男笑眯眯道：“我们又不是出售地皮，而是项目，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远方城项目，计划投资500亿。
  我的意思是，以500亿投资为主体，进行出售。”
  “咳咳……”
  众人不由轻咳一声，有这种傻子吗？
  你就10块地在这，总价值还不到250亿，却是以500亿的主体进行出售。
  真要有这种傻子，多找几个好了。
  吴胜男见大家不以为然，再次笑道：“其实这点不是不可能，房地产项目，其实有一种模式，就很适合现在的这种情况。
  我打个比方，就说这次远方城项目，最后竣工，如果按照投资500亿，耗时两年计算。
  这时候，我们对外出售40%的所有权，也就是让对方企业拿出200亿。
  拿出200亿，所有的一切，对方都不用再管。
  两年后，要不按照行情进行利益分配，要不进行固定回报率进行回购。
  也就是说，如果两年后，地产行情还是不好。
  我们可以按照最低回报率进行整体回购计划。
  按照年10%的利润率来算，两年后，如果市场不景气，达不到预期，我们就得需要以600亿的总价，回购项目。
  而对方最少，也可以拿回240亿的投资，可以说，稳赚不赔的生意。
  这种方式，很多企业，其实都是愿意接受的。
  而对我们而言，这也有好处。
  我们既然投建了远方城，那就寄希望于市场大好，到时候市场行情越好，我们获利越多。
  如果行情不好，那也是我们投资失败，回购给出的利润率也就10%，实际上和银行贷款差距不大。
  然而有外来资本进入，我们就相当于有了额外资金发展，不用再占用银行的贷款额度。
  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以这个资本，再从银行大笔贷款，反而扩充了我们的资金来源。”
  众人都凝眉沉思起来，吴胜男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行。
  10%的利润比，不算太高，当然，也不算低。
  真要按照利润比例进行回购的话，远方也不亏。
  可对方能同意吗？
  不说对方，李东能同意吗？
  当然，真要用这种模式，袁成道众人觉得，对方问题应该不大，毕竟稳赚不赔，最低也有10%的利润保底，这种生意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关键还在于，李东的意见如何。
  而且，10%是不是太高了，这种保底回购计划，给出这种利润率，风险可就全部转嫁到了远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