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谨从小就知道，有些事永远都不要问，尤其是那些答案可能会影响到今后每一天和那个人相处时。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殷谨从来都没问过邓瑜爱不爱自己，她告诉自己她不求什么正面答案，她也不想让反面的答案影响到自己，这个道理她从小就知道……
  “你今天怎么了，呆头呆脑的。”
  晚饭的餐桌上，樊惠红用筷子打了下殷谨的碗沿，“是不是演出没演好，还是给的钱少了？唉，够花就行了，有几十块吧，也够你买点好吃的就行了。”
  殷谨看看母亲，没有说话，今天从蓝依家里出来后，她还没提起演出费的事，那五百多块钱还在书包里。音音急急的扒完了饭跑去对门和他们的小朋友一起看动画片，殷谨也一口气把粥喝完推开了碗。
  “一个个的都不好好吃饭。”樊惠红一般说着一边起身把空碗都收了收。
  殷谨把剩菜包一包放冰箱，听着厨房哗哗的水声，突然走到厨房门口问：“妈，如果当年照了b超知道我是个女孩儿，你们还会要生下来吗？”
  樊惠红回过头，水龙头忘了关水柱一直冲在手上，殷谨看着母亲，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就问了。上一世，她半辈子都没问过。
  樊惠红关了水龙头，一边用抹布擦着碗一边说：“早就知道了。”
  殷谨一愣，“你们当初照过b超？”
  “不用照b超，当时回去坐月子时，你奶奶的邻居王二婶一眼就看出我坏的是个女孩儿，她说的都特别准。”樊惠红说，然后扭过头继续洗碗，“当时大家都信她，我和你爸没全信，但是也信。但是该生肯定要生，我和你爸还说头胎是女儿也挺好，长女将来能帮衬着管家里，也会照看小弟弟。谁知后来生了病，虽说在你之后也怀上了，但是没多久就又没了。”
  还有这种事，殷谨都不知道。
  樊惠红抹了下鼻子，“流下来的时候你奶奶还特意看了看，她说那是个男孩儿。当时你奶奶还安慰我，说反正她身边也有两个孙子了，你爸也没说什么，你小时候他还常说你长得秀气，还说将来要给你招个上门女婿在家，舍不得让你出门……就你爸那帮朋友最坏！每次一起喝酒就说起他没儿子的事，他不跟人家发火，回来就跟我吵，那群狐朋狗友比他的家里人还亲！”
  殷谨确实记得，她很小时候殷奎强对她还是不错的，会把她放在肩膀上到街上玩。
  樊惠红说着也有些愧意，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太多了，就也从不体会女儿的苦，如今和殷奎强离婚了，她自己才不看重殷谨是男是女，为了那么个男人自己一起轻视女儿，想想就觉得蠢。
  殷谨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更加的心疼起母亲。虽然父母中途也后悔过，可是起码没有把她送人。
  这个年代不要女儿的事其实发生过很多，殷谨他们小区里就有一个女孩儿是抱来的。有的是为生男孩儿生一堆女儿还不住手的人家，生下的女儿就开始往外送，谁家要是没孩子一打听就能抱一个来。最可怜的是，抱来孩子的人家之后又有孩子后，养女很可能又会面临二次抛弃，或是反悔给退回去，要是两家都不要，领养的孩子被虐待致死也是有的，或者根本不用虐待，小孩子本身很脆弱，不好好看护她自己就很难成活。殷谨上一世长大后常在电视上看到养父母待领养孩子和亲生孩子一视同仁的故事，可是如果在一个女孩儿泛滥又备受轻视的大环境下，这样的事情是很难发生的。
  蓝依不正是如此吗？
  记得上一世蓝依跟殷谨说过，从小到大家里只要丢了东西，那怕她自己知道那是妹妹干的，但是父母永远只会怀疑她责罚她。后来他们连责罚也懒得责罚了，而是选择集体忽视蓝依这个人。根本不管她，在家里就当看不见她。一个像是被忽视的杂草一样生长起来的女孩子自然不会可爱，浑身的刺和倔强的姿态就是这样养成的。
  母亲又要去客厅加班做活的时候，殷谨想起来把钱拿出来给母亲，樊惠红很吃惊，没想到这么多的钱。数了好几遍，最后有些羞怯的给了殷谨二十，告诉她家里困难，钱自己先收着。殷谨笑笑没说什么。
  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睡着了梦里也总是出现蓝依的脸，和她难得显出脆弱的那双泪眼。
  第二天殷谨很早就起床，做好早饭和便当后赶到学校，没想到有人比她来的更早，殷谨路过老师办公室时正好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中年女人被班主任送出来，班主任说了两句什么，女人只是木讷的敷衍着，然后转头就走了，班主任看着叹了口气。
  殷谨想起来了，这中年女人是蓝依的母亲！
  蓝依的父母从来都没在学校露过面的，至少没为蓝依露过面，殷谨觉得有些不安，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冲上去问：“老师，刚才那是蓝依的母亲吗？”
  “是啊，蓝依退学了，她母亲来学校要能退还的费用，我本来还想跟她说说的，她说赶上回去上班就走了。”班主任叹息着说，最后还是摇摇头走进了办公室。
  殷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走回教室，班里的人不多，陶萌萌却来了，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一只手把纸面盖得严严的。
  “殷谨你来啦！”陶萌萌像吓了一跳似的猛地抬起头，然后吧几页信纸夹进书里。
  “哦。”殷谨答应着坐下，把书包放进桌斗里，想了想说，“蓝依退学了。”
  “啊？”陶萌萌很吃惊，“为什么啊，她这次月考不是考的还挺好的吗，都进前二十了！”
  殷谨没说话，只是坐着。
  “该不会是她生了什么大病吧，她上次病了就没来，殷谨，我们今天去看她吧，她现在在医院还是在家啊？”陶萌萌说。
  “在家。”殷谨低声说，想起昨天的事，觉得蓝依未必肯见她。
  “来的也够早啊——”
  乔慧突然从门口过来殷谨的桌旁说，“哎，昨天不是你说火锅的局只要我们提你就答应吗？我告诉说话是要负责的！昨天我们因为一点事没去唱卡拉ok，一群人正憋着劲儿散不开呢，我又去找了会长，他还认上次应下的话，请我们吃火锅，我这不刚下早自习就找你来了，你一定得去啊。”
  “这周末吗？”殷谨问。
  “谁等得到那功夫去！”乔慧弯下腰低声说，“咱们今天放学就在礼堂吃，会长中午回去把火锅拿来顺便买好材料，对了叫上那个小学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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