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作者:
秉言者 更新:2023-03-06 20:59 字数:4229
暴雨已然过去,天空放晴,唯独昨夜留下的积水一滴一滴从房檐落下去,砸在地面的水坑里。
祝久辞观察一下四周暗戳戳跑到祠堂门前,做贼一样回身望一下,打开门悄悄钻了进去。
祝家世代为军,战功赫赫。祠堂的匾额为先帝所书,威严庄重。祖先牌位后供着历代将军的刀剑,剑身已被血液锈蚀发黑,是对代代先皇绝对的忠诚与血性。
长明灯燃于案上,久久寄托对亡魂的思念,亦是后辈延续祖先铁血精神的信念。
祝久辞看过去,蒲团上一跪一坐两人。还是那熟悉的姜汤,还是那熟悉的坐姿。
祝久辞:
娘亲,琴先生祝久辞走过去。
乖孩儿来坐。国公夫人从旁边扯过来一个蒲团,在上面拍拍。
祝久辞跪上去,扯扯昭歌衣袖。
爹怎么能把琴先生罚到祠堂来。
臭小子,明明罚的你,怎么是先生来跪了?
嗷呜。
乖孩儿一点不乖,偷懒的本事炉火纯青,要是让你爹知道琴先生替你跪,又得多罚两天。
梁昭歌拦住国公夫人道:本也是昭歌的错。
你瞧瞧,多好的孩子被你坑进国公府。
祝久辞委屈:请琴先生来教习琴谱,何错之有哇。
国公夫人又盛一碗姜汤,祝久辞伸爪子来接被一掌拍回去。
姜汤递给了梁昭歌,国公夫人冲祝久辞道:请琴先生自是没错,但你也不想想前些日子你在京城做了什么事,风风雨雨神神鬼鬼,天都要被你搅翻了!
祝久辞一惊躲到梁昭歌后面,您们都猜到了?
你爹什么不知道?国公夫人叹口气,你这些小孩子把戏也就糊弄糊弄京中百姓,好在没闹出什么大事来,想来圣上也不会怪罪。
祝久辞流下两行清泪,圣上也知道了?
傻孩子。
梁昭歌把姜汤递给祝久辞,小公爷安心,国公爷说罚跪之后便不再追究。
祝久辞点点头,抱着汤碗刚喝一口,手中的碗就被抢了去。
国公夫人把汤碗放到食盒里站起身,梁昭歌亦抚抚衣袖站起来。
祝久辞仰头看他们,你们要去哪?
该罚跪的人来了,我们自是不用在这里打掩护喽。国公夫人笑嘻嘻道。
嗷呜!不要走哇!
嘭,门关上了。
长明灯的火光隐隐晃动,刀剑的影子映在幽深的墙上。
祝久辞放下尔康手,耷着脑袋跪在祖先牌位前,列祖列宗在上,晚辈祝久辞虽无征战沙场之德,但本性良善,此番京中闹事绝非恶意,救人于水火,济人于危难,亦是祖训之一,还望先祖原谅。
声音在空荡的祠堂里回响,余音幽幽转转。
长明灯火晃了晃,数座牌位与刀剑的影子被无限放大,纵横交错。
祝久辞搬着蒲团往后挪了挪,有些害怕。
原书中小公爷大摇大摆将红坊美人儿抱回府上,国公爷大怒,直接下令罚跪三天,等人出来时,都瘦得不成人形了。
此番他为梁昭歌换了琴先生的身份也是有这层考虑在先,本以为躲过了罚跪,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
嗷呜,命运如此无情。
祠堂之外,天空大晴,阳光正好,祠堂内阴阴森森,不见日光。
嘀嗒。
祝久辞警惕地竖起耳朵。
嘀嗒。
!炸毛。
想来列祖列宗常年孤守,且听晚辈为您高歌一曲。
祝久辞从旁抱起一蒲团,凄凄惨惨唱起来: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呵护着我噢噢!
木门吱呀一响。
小公爷在思念谁?
祝久辞转过身,梁昭歌提着食盒站在门口。
昭歌!祝久辞嚎一嗓子扑上前,我错了,我再也不整那些神神鬼鬼了,好可怕哇!
祝久辞感受到怀中的人有些呆滞,他扬起头晃晃手,昭歌怎么了?
我吗?
祝久辞:嗯?
梁昭歌倏地回神,提起手里食盒,国公夫人把姜汤重新热了。
娘亲真好哇。
梁昭歌看他一眼。
琴先生也好。祝久辞嬉皮笑脸。
二人走回蒲团前,祝久辞掀袍跪下。梁昭歌也在他身边跪下,盛出一碗姜汤递给他。
昭歌不用跪的。
没事。
姜汤下肚,凉意退散,浑身变得温热。
梁昭歌抬袖蹭过祝久辞鼻尖,后者捂着鼻子往旁躲去。
昭歌!
小公爷出汗了,有失礼仪。梁昭歌看向祝家牌位。
祝久辞眼皮一跳,连忙抓着袖子在脸上胡噜一圈。
磕头。梁昭歌道。
啊?
梁昭歌看着他,茶色的眸子里长明灯的火光在闪烁。
祝久辞糊里糊涂磕下去,额头处在冰凉的地面上冻得一个激灵,身旁有响动,他贴着地面看过去,梁昭歌亦面额触地。
昭歌为何要磕头?
此番小公爷是为救昭歌才在京中掀闹风雨,昭歌自是有错,该当认罪。
二人直起身。
磕头。
还磕?
嗯。
二人一同在祝家列祖列宗面前磕下去,长明灯熠熠辉煌。
起身。
再磕。
嘭嘭。
还磕吗?祝久辞捂着脑袋问。
小公爷可数了?
三。
梁昭歌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那够了。
梁昭歌扶着祝久辞起来,俯身提起食盒。
不用罚跪了吗?
国公夫人说喝了汤就可以走。梁昭歌道。
这怎好。
国公夫人也说了,历次都是这样。
祝久辞:
作者有话要说: 敲敲某祝的脑袋,还不是因为有人天没亮就开始跪了。
国公爷,活在台词里的男人。
老子的弯月刀呢!
谁敢污蔑老子!我明明最疼孩子!
不做做面子工程,老子怎么在圣上面前斡旋!熊孩子!
国公府鸡飞狗跳的生活开启啦!〈〈〈没羞没臊的生活(划掉)。
第35章 饭量
二人从祠堂出来回到祝久辞的小院消磨一段时光, 赶在午膳的时候去前堂与国公爷国公夫人一起进膳。
国公府的伙食是按人数计算的,梁昭歌进府后只消往膳房报一位人数即可。
可坏就坏在膳房的伙计们对于饭量的认知只有性别的差别。得知国公府来了一位新人且性别男,后厨的大娘们毫不客气地按照将士的规格增了一位。
于是乎, 国公府二十年来第一次剩饭了。
祝久辞:!
暴雨将至!
生灵涂炭!
桂花糕啊桂花糕, 你怎么看着那么圆润呢?
江米条啊江米条,你为何一点都不可爱了呢?
祝久辞含泪吞下一口饭, 眼睁睁看着阿念又往他碗里盛一勺。
嘭。
祝久辞倒在桌上,孩儿真的吃不下了。
国公夫人笑着夹起一个糯米糍放到祝久辞碗里,最后一个噢!
娘亲啊
吃。
祝久辞:
面前的糯米糍扭着白胖胖的身子狞笑着向他走来, 忽然被夹走了, 祝久辞欣喜抬眼, 见梁昭歌执着玉筷。
国公爷拦住道:琴先生雅量,不必强求。
娘亲:但也不能浪费粮食。
国公爷:给小久吃吧。
梁昭歌举着筷子一时有些踌躇, 向二老看一眼, 伸手将糯米糍喂进了祝久辞嘴里。
祝久辞:?
这是怎样的人间疾苦!
*
午膳后祝久辞撑得走不动, 慢慢悠悠扶着腰走到大榕树下, 歇息片刻后干脆倚着树干坐下去,眯着眼睛晒起太阳。
梁昭歌叫不动他, 只好独自回到西苑抱着古琴取了笔墨回来。
祝久辞见梁昭歌在石桌那里摆弄古琴, 登时来了兴趣, 攀着树干站起来, 一屁股坐到石桌前。
今天开始学?
梁昭歌看一眼祝久辞的肚子, 摇摇头。
古琴摆在一侧, 梁昭歌取纸笔开始默写琴谱。
祝久辞支起下巴, 一手拨弄琴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梁昭歌聊天。
昭歌,你看到前面那块巨石了吗?
梁昭歌停下笔, 顺着祝久辞的目光看过去。
院中静卧一块展臂长宽的巨石,表面被粗如胳膊的藤条束缚。
何以绑藤条?
祝久辞道:前些日子被娘亲一刀斩开,本想就此弃了,可惜似乎压着什么地眼,恐坏了风水,只好暂时用藤条绑起来继续用。
梁昭歌笑起来,微风拂过纸面哗啦啦响,他伸手压住纸张,水袖散在石桌上。
是小公爷惹得国公夫人恼怒?
冤枉!有人欺负我,娘亲气不过就一刀劈了巨石寻他报仇。
梁昭歌停笔看过来,京中还有人敢欺负小公爷?
祝久辞哼哼两声瞥他一眼,心道属你欺负得最狠。
指尖划过琴弦,三两音冒出。琴音音质极佳,便是随手拨弄也清悦入耳。
祝久辞觉出这琴音的金贵,暗戳戳收了爪子。
小公爷随意。梁昭歌低着头执笔道。
祝久辞复又把爪子拍上去,等我练好了
如何?
昭歌你看天上。
梁昭歌抬起头,湛蓝的天空飞过几只风筝,筝尾连着彩带,卷曲悠扬,飘散天际。
空气中还弥散着暴雨之后的潮气,五彩的风筝破空而过,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京城的桃花谢了,春天已然过去,可若风筝还在,春便依旧还在。
二位,仰头瞧什么呢?
祝久辞看过去,石桌对面坐了一人,怀中抱了一沓红纸。
姜城子!
见过小公爷,见过琴先生。姜城子拱手。
梁昭歌回礼之后复又拿起毛笔,静静默背琴谱。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祝久辞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红纸,被后者躲了过去。
开光嘴笑眯眯把祝久辞搬到一旁,自己露着一颗歪牙冲梁昭歌道:
公子可方便告知生辰八字?在下不才倒是能帮着算一算。
祝久辞起身捂住姜城子的嘴,没有没有,别听他瞎说!
老子这可是磕过袈裟的嘴,小公爷别乱摸。开光嘴一边挣扎一边把毛笔和红纸推给梁昭歌。
趁着二人纠缠的功夫,梁昭歌笑着放下毛笔,将红纸递给姜城子,顺手把站着那人拉回来,拿出手绢擦他的手。
呵呀,呵呀。开光嘴屡着不存在的胡子,妙哉妙哉!
祝久辞探过身去,姜城子已然将红纸折起,收入怀中。
算出什么来了?
天机不可泄露啊,小公爷。
祝久辞伸爪子去抢,被梁昭歌一把捞回来。
嚯哟!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琴先生吧?小公爷怎么坐人怀里去了?萧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扇着折扇夸张道。
祝久辞挣脱出来,红着脸道:你们今儿怎么了,全都扎堆来?
串门不行?萧岑白他一眼,接着恭恭敬敬冲梁昭歌道,久闻琴先生大名,在下萧岑,仰慕已久,可否借一步说话?
梁昭歌看祝久辞一眼,起身跟着萧岑离开。
祝久辞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眉头一皱冲着姜城子道:你们整什么幺蛾子?
嗐。姜城子拿起萧岑落下的折扇,萧岑这小子好面儿,怕自己地位不保。
他有什么地位?
嘶,贼三儿啊!
萧岑家中排行老三,京城美男榜排行第三,以是跟三结缘,给自己起了个诨号做贼三儿。
这小子着实聪明,虽然占尽了榜上有名的风光,却巧妙躲过了全京城少女的鲜花攻击。
对此祝久辞只能道一句高明。纵使萧岑这张脸再帅,但京中少女们一面对他那贼三儿名号,着实提不起兴趣来,于是放他一马,逐一去祸害美男榜上的其余人等。
那昭歌与萧岑的地位又有什么关系?
小公爷甭管了,他脑子里能有什么好货,无非拉拉家常。开光嘴放下折扇,话音一转,瞧着小公爷有心事。
祝久辞:是有点。
祝久辞探身在姜城子耳边道几句,姜城子脸色大变,把人推开。
这这可不行啊!咱几个小辈儿无权无势无官位,上哪给你弄去?
祝久辞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是还有曲小将军嘛。
祝久辞萧岑之流是京中不学无术招摇撞骗的纨绔公子爷,除了祝久辞头顶一个小爵爷身份,他们都是身上无官无位,说白了就是无业游民。
但曲小将军可不一样,那可是北虢国正儿八经的二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