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小时候，我爸就有一些暴力倾向…”
  林珊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对自己父亲的恐惧，只能将有记忆以来的种种都说了出来。她静静地倾诉，赵炎面无表情的听着，偶尔会接两句。
  “我的脖子这里还有一块伤疤，是当初被酒瓶碎片划伤的。”
  林珊伸手撩起头发，脖子上能看到一个特别明显的暗红色凸起。这样的伤疤证明当初伤的不轻。
  赵炎微眯眼睛，只是点头：“现在没事就好。”
  “我父亲最近一直在说刘琛的事，就是上次那个——”
  “那个相亲的电力博士，对吧？”
  “对，他前几天竟然跑到我们公司去了…”
  说完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林珊一口气喝光已经凉掉的茶水，继续道：“所以我…想着先离开出租屋，因为我父亲知道那个地址，所以这几天想着去找个旅馆睡下——”
  “然后继续上班？”
  赵炎依旧是那副姿态，这和当初义愤填膺的曲亦舒简直两个极端。后者对她的父亲各种脏话，甚至还出主意找人去把刘琛揍一顿…
  而面对赵炎的问题，林珊愣了一下，低下头：“到、到时候再说吧，如果我爸回去了，那就…”
  她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这明显不是什么好计划——把希望寄托在她的父亲身上，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那么我再提一个问题，”赵炎望着她，“既然刘琛能找到你的公司去堵你，那么你父亲为什么不能？”
  林珊攥紧了手中的水杯，这个可能她当然想过，答案也很明确。
  “不用紧张，放松一点。”赵炎起身主动给她倒了一杯茶，随即将自己的杯子斟满——他的动作颇有几分章法，林珊不懂茶道，不过情绪倒是镇定不少。
  “我说说我的想法吧。从你讲述的这些事迹来看，你父亲的性格恐怕一时半会无法改变。所以如果他真的来，大概率会用暴力来作为自己情绪的表达方式。”
  赵炎见过的人太多了，纵然没有当过专业的心理医生，“看人”方面却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林珊父亲这种变态的控制欲和暴力倾向，放在两百年以前的落后地区是极为常见的。不过在现代社会，文明的进步终究在努力摒弃这种落后的价值观念。
  “如果考虑报警，倒也不是不行。可当前这种氛围，你父亲没动手的时候，警察是不会采取任何措施的。而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他顿了顿，随即摇头：“往往也是‘内部协商调解’的下场。”
  事实上，多数“家庭暴力”，最终都会被登门而来的门径归类为“家事”，要当事人“自行解决”。
  赵炎说的这些并不是危言耸听，林珊平日微博没少刷，全国各地类似的案件屡见不鲜，所以她至今没想过报警求助这条路——因为警察大概率袖手旁观不说，父亲绝对会因此更加愤怒…在他眼中，女儿敢叫警察来对付自己，那就是“大逆不道”！
  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那我…”
  “你打算永远逃下去？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听到这样的结果，林珊很快摇头：“做不到。”
  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框架之中，林珊此刻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巨大而无形的囚牢——她作为一个“北漂”，住着费用高昂的出租屋，每天累死累活工作，省吃俭用的挣扎生存…可这样的生活，却经不起任何意外的考验。
  逃避父亲？工作不要了？
  不上班，难道自己去喝西北风么？
  对抗？
  她甚至没有生起过这样的念头——在那个暴力说话的领域，自己作为“女儿”，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抗。
  赵炎几句平淡的话语让林珊如梦方醒：原来自己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接下来要么回去面对现实，要么只能去赶紧应聘一个新的职位。
  但这完全不现实：她一个财务办公室的小角色，并非抢手的技术型大能，跳槽成本高的根本难以承受。
  看她脸色暗淡的样子，赵炎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语，继续道：“在我看来，问题的核心在于你仍旧在家庭地位中处于弱势。如果你是一家之主，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当然，我这样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对于你的家庭来说，这或许是唯一能够和平解决问题的道路。”
  林珊没有说话，她望着面前的电视机发呆，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
  “有什么想法么？”
  “我想辞职。”林珊有些木然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看看去找个新工作吧。”
  “哦。”
  赵炎应了一句，随口道：“对了，你懂咖啡么？”
  “咖啡？”林珊心情低落，没过脑子的回道：“就自己没事弄弄手冲，偶尔喝个星巴克什么的。”
  “那还行。”
  赵炎指了指厨房的咖啡机：“会用这类机器么？”
  “额，拉花就学过一次，差不多忘了。”
  赵炎听后也没解释，起身预热机器，调好磨豆机刻度磨了份豆子，等机器预热完毕后试了下压力，手动打出一小杯意式浓缩后，端起旁边的奶泡杯递给林珊：“来试试？”
  林珊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弄咖啡，但吃了这么香的一顿饭，帮忙弄个奶泡拉个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她动作生疏的操作了一通，最后在咖啡杯里弄了个勉强能看的水波状花纹：“太久不练…只能这样了。”
  赵炎点点头：“挺好的。”
  他指了指咖啡杯：“我准备开个咖啡馆，目前正缺人呢。财务方面你懂，咖啡也了解一些，所以我觉得你倒是能胜任这个工作。”
  林珊嘴巴微张，眼睛眨了好几下：“我？去咖啡馆工作？”
  “小地方没那么多部门，目前加上你的话一共就四个人…嗯，姑且算是四个人吧。胡岳川你见过，他算是股东，目前在跑装修呢。还有一个是颜霜，她会的东西不多，打扫卫生倒是挺擅长。”
  “她…也在？”
  林珊眉毛一下子抬起不少，原本散开的焦点倏然凝聚：“那个——我需要做什么？”
  “管管账，做做咖啡。毕竟身兼多职，工资不能太低。这样吧，底薪给你8000起步，提成另算，五险一金什么的也有，食宿就自理吧。有兴趣么？”
  林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在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后，她连连点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