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天色已经暗了，但是许府书房并没有开灯。许密一个人窝在凳子里，怕是这脸色要比这天色还要暗上一些。
  “怎么，人抓到了？”
  “没……没有……啊！”
  管家闻声而来，打开书房的门，透露进一点光辉，待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却心跳了一下。
  许密手执长剑，那个前来回话的小兵已经尸首分离。
  “大……大人？”管家的声线都颤抖了，他还没有见过老爷这么暴虐的一面。
  许密面无表情地把剑插回刀鞘，连血迹都没有擦，“办事不利的人，留着何用？”
  “那陛下那边该如何交代？”
  本来只是要接待小周国皇帝的，结果现在居然还把犯人给看丢了。稍微有点脑袋的人都知道这几个犯人对西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筹码……同小周国交易的筹码。
  可是，老爷却把人给看丢了，陛下那边……管家不敢想象。
  “呵，把大夫人给我叫来。”
  “大……大夫人？”管家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句，这可是第一次老爷主动传唤大夫人。从前不是连到了大夫人院落那边都要特地绕路走么，今天居然主动叫大夫人过来了。
  许密冷冷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不……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叫大夫人。”
  “嗯。”
  “夫人，这发髻您看行么？”水音把妆奁里的一支黄玉翠鸟簪斜插入李玉琳的发髻中。
  李玉琳端正了一下头上高高的发髻，又拿起梳妆桌前的木梳轻轻把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给梳顺了才点点头，“走吧。”
  水音先于她到门前，刚一开门就看见匆匆忙忙的管家站在门前，而他的手做着要去拉门的动作。
  “管家？”
  “夫人。”管家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对于这个夫人，他很尊敬却也同情。一个女子，倘若得不到丈夫的宠爱，那么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怕也是……
  “可是老爷叫我过去？”
  “是……”
  李玉琳整理了一下衣襟，扶平了胸前的几道褶皱，又把鬓角的头发全部都别到耳后，然后才道:“走吧。”
  “是……”
  这一路，从她的端淑院到许密的书房不过短短的一刻钟路程，可是却是她嫁过来的这十多年她第一次走。
  呵，多可悲，秋水芙蓉院的几个女人天天挑着理由往那里跑，可是这个对于她们来说很随意的地方对她来说却是一个禁地。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曾经，她幻想有一个人不在乎她的容颜，愿意同她携手白头。可后来，才知道这想法多么的可笑和幼稚，谁愿意透过这样一张脸去理解她的内心？这样的一张脸，不仅是别人，就连她自己都不忍心再看第二遍。可是……人总是喜欢抱有幻想的不是么？
  书房已经被点上了蜡烛，小兵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血迹也被丫鬟们擦干净了，只是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就算点燃了熏香也是久久不能散去。
  “来了？”
  许密背光坐着，屋子里只点了一个蜡烛。李玉琳自门口走来，窗外天色已晚，而屋内风光朦胧，这么一看，他竟然觉得她长得很好看。
  朦胧的光淡化了她脸上的疙瘩和红印，被光线覆上光滑肌肤的她，竟然五官也是很出色的。
  这是她嫁过来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么觉得。
  “嗯，来了。”
  她回答道，然后进门自觉地坐在离许密较远的位置。许密的嘴唇挪动了一番，却什么都没有说。
  “凌宣的野心昭然若揭。你应当知道。”
  “依怜那般出色的人，他的儿子自当也不会逊色。”
  “呵，难道你以为他的这一块破地方能够跟地大物博的西凉抗衡么？”
  “怕老爷也正担心着吧？倘若宣儿觉得自己无法抗衡而放弃了争夺天下，那天下之乱该从何处起呢？你背后……”
  “够了！”许密脸色阴沉，“你们全都跟本官出去！”
  屋子里的一众丫鬟，下人应声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
  李玉琳嘲讽地笑了笑，“许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方才叫我什么？许大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竟叫我许大人，难道这就是李家教给你的礼仪么？”
  “哦？”李玉琳微挑眉梢，“原来你竟也知道妻子这两个字么？”
  许密一时语塞，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你杀了那小兵并非因为他没有完成任务，你是心虚。你是想营造出犯人跑了你很焦虑的假象！糯米鸡是你提前备好的吧？你把人安排买东厢房，而东厢房后面有一条小道正好可以直接通到牢房！”
  “呵……你倒是聪明，也不枉你虽然丑若无盐，倒还是有点用处的。但是，聪明的女人一向没有什么好下场。”许密冷笑道。
  “玩弄人心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许大人。你今日叫我来给我准备了什么？毒酒？白绫？还是想在我死前可以被充分利用？”
  许密脸色难看，这种被人看穿所有心思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从来都不在意的丑八怪而已。
  “锋芒过盛不是好事，你既然知道，也省的我多费口舌，你知道该怎么做。”
  “哈哈哈……”李玉琳忽然弯腰狂笑起来，但是笑着笑着她忽然就慢慢地直了起来，然后忽然流泪。她慢慢地走到许密的面前，笑意盈盈，“呸！”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厌恶和不屑，“我就算死也不会留给你要挟宣儿的机会！穆青沧想要报复宣儿，你让他做梦去吧！”
  “啪！”许密脸色阴沉，猛地起身一巴掌把李玉琳摔倒在地，“贱！人！你敢坏老子好事？”
  “许密，我有何不敢？这么多年的恩怨，今日我们也该了了！”
  李玉琳笑得凄凉而嘲弄。
  “信不信老子会杀了你！”
  “杀我？来呀！我这样活着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来啊！你害我爹娘！陷害我李家这么多口人命，若不是想要亲眼见到你死的那一天，我才不会苟延残喘到今天！你以为，我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