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苏云叶自己的那个时代，这个警是一定要报的。
  可七十年代末老百姓的思想还太保守，这事即便有罪的是苏大勇，若是闹到报警，贺娟也肯定会遭到周围人的指点和非议，她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自信又要彻底毁掉了。
  不能报警，可也不能轻易放过苏大勇，去他单位闹，这是个办法。
  只是要怎么个闹法，既不牵连到贺娟，还能叫苏大勇身败名裂，就得好好考虑下了。
  沉思良久，苏云叶猛地抬起头。
  “蒋叔叔，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可以，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这几天我妈这边还得您帮着多照看点，我就怕苏大勇那个混蛋还会找上门来。”
  蒋宏宣迟疑了下，点头道：“没问题，我会帮你照看好你妈妈。但，苏大勇那边……”
  “蒋叔叔，您放心，我有办法替我妈教训那个混蛋。”
  苏云叶背在后背的手，倏然握紧。
  第二天送货的时候，苏云叶特意挑了一位老顾客先送了过去。
  那个老顾客是县纺织厂一车间的一名女工，四十出头，话特别多，每次见到苏云叶都要拉着她聊上半天。
  平时苏云叶都是放下瓶子就赶快走，今天她却饶有兴致地跟对方聊上了。
  先听那女工抱怨了半天工作太累，三班倒觉睡不够，车间里人多手杂矛盾多后，苏云叶状似不在意地提起了苏大勇的事。
  “我家有个老乡，听说最近从乡下来了城里，就进了你们纺织厂呢。”
  “是吗，叫什么名字？”
  “苏大勇。您有印象吗？”
  “苏大勇……”女工想了半天，忽地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是在后勤那边做木匠活儿，我去领东西的时候见过两次，是个临时工。”
  说到临时工时，女工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板，露出一副作为正式工的优越感来。
  “那就对了。就是他，原来他在后勤做临时工……”
  “需要我帮你捎话吗？”
  女工热情地问。
  “不用，我就是好奇打听一下，其实我和他不太熟。对了，上次我记得你说过，你们车间有个不太合群的人……”
  “你说吴彩蓉吧？”一提起这个，女工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她……何止不合群……”
  说到这儿，女工忽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些。
  “根本就是作风不正派。仗着自己长得好一些，家里男人又是个窝囊废，整天在外面勾三搭四的，简直没法看。反正我们车间的其他人，都离她远远的……”
  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女工才想起来对面女孩才多大点，自己和人家说这些做什么，没得带坏了小姑娘。
  “行了，大姐也就絮叨絮叨，你听听就得了啊。”
  “哎，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还有好多货要送。”
  苏云叶甜甜一笑，提着其他要送的玻璃瓶离开了女工家。
  转身的一瞬间，她脸上笑容倏然落下。
  *************
  下班的铃声响起，吴彩蓉快速换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衣服，随着其他女工一起往车间外走。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白眼，她全然不在乎，心里惦记的只有赶紧回家给两个娃娃做饭吃。
  她男人是个窝囊废，既赚不来钱，又没本事，连给孩子做口饭都不能，只会喝大酒，回来揍她要钱花。
  吴彩蓉年轻时漂亮，心高气傲的，没曾想最后却被家里嫁给了这么个混账，心里憋的这口气可想而知。
  一家人光靠她的工资，肯定是不行的，大部分工资都被她男人抢去买酒喝，两个孩子每天饿得哇哇叫。
  吴彩蓉又气又急又无法，情急下只得走了偏路。
  她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厂子里有不少男工都惦记着，便巧妙地游走在这些人之间，并不实质性地发生什么，只是给他们些念想，揩他们些油水，换点小钱花，或者换几个馒头包子给孩子们吃。
  别人说什么她不管，反正她得想法弄钱来养活她的两个娃娃。
  那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命，是她能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才刚走到家里的胡同口，吴彩蓉远远地就听到自己闺女在哇哇地哭，接着从胡同里乱糟糟跑出来一堆小孩子，路过她时个别的还对着她做鬼脸，朝她吐唾沫。
  这些吴彩蓉早就不在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女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又被那些混小子给扔了石块，又或是挨了打。
  她急急忙忙往家门口跑，才刚跑上几步，里面两个女儿的哭声就不见了。
  等吴彩蓉看见她们时，她们正乖乖地坐在门口台阶上，一人一个手里拿着糖块正吃的开心。
  在她们身边还站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吴彩蓉放缓了脚步，警惕地朝着小姑娘看过去。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也不是住在附近的人。
  否则这么漂亮的姑娘，她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吴彩蓉自恃很有几番姿色，可在这姑娘面前一站，愣是硬生生给比成了庸脂俗粉。
  她快步上前，一把将两个女儿给搂进了怀里。
  “你是？”
  小姑娘向她友好地笑了笑：“你好，你是吴彩蓉？”
  已经许久没有人对吴彩蓉这样善意地笑过了，她先是一愣，接着迟疑地点点头。
  “我呢，是来和你谈一笔买卖的。”
  吴彩蓉被对方的话给惊到了。
  谈买卖？
  她和自己素昧平生的，突然上门能谈什么买卖？
  打发两个孩子去一边吃糖，吴彩蓉上下打量苏云叶一番。
  “你究竟是谁？要和我谈什么买卖？”
  苏云叶平静地笑笑：“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再说话。总之你可以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来谈买卖的。若是咱们合作成功，保你能大赚一笔。”
  吴彩蓉实在不敢想象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能和她谈买卖，可对方说得赚大钱，却又让她动了心。
  她实在太缺钱了。
  若是有了一笔钱，她就能带着两个女儿，离开她那个只会酗酒打人的丈夫，到南方投奔远房表姑去。
  在那边就算过得再差，也比在这里整天挨打，看别人白眼，忍辱受气的活着好。
  只犹豫了几秒，吴彩蓉就把苏云叶让进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