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
  昨天被闹腾得过度了，谢西恬一大早还在头疼，坐在位子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又重新坐直了身子。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两声，她抬头，一眼看见伍非齐正往这边迈过来的步子。
  她眉头一动，笑了笑，随即视线又缓缓下移到面前的文件上。
  伍非齐什么也没说，拿了一本杂志坐到了沙发上，双手随意地放着，看一页杂志翻一页。
  谢西恬的眼神在文件上停顿了很久，突然抬了起来，开口道：“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伍非齐转头看向谢西恬的方向。
  两人视线一遇，谢西恬笑了起来。
  “蜜月能不能暂时推一推？”她道。
  “可以。”伍非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思考的时间，直接回答了。
  谢西恬一愣。
  伍非齐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我早就知道，所以没有去看蜜月的地点。”
  谢西恬的眼神重新移到了面前的文件上，心里却不再是忐忑。
  说到底是有些忐忑的……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有些在意伍非齐的看法。皇朝现在是重要的过渡时期，裁员裁去了许多人，正在选新员工的阶段，她得自己亲自来才放心。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伍非齐将杂志放下的时候开口道：“蜜月的事情不急，你手头上的东西忙完了，我们随时出发都可以。反正旅行不止蜜月这一次，我想带你去看看我喜欢的地方。”
  最后一句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落在谢西恬的耳朵里却激起了层层情绪。
  伍非齐身上有许多特质很容易在一瞬间将人击中，无法动弹。比如他从来不会甜言蜜语，也很少眼神交流，但是他就是时不时的容易传达出他在意你的情绪。谢西恬一开始常常对接收到这样的讯息觉得有些尴尬和局促，久了，居然就慢慢习惯了。他走过许多地方，给她的新奇也是层出不穷，他从来不问她心情，察觉到情绪不佳的时候也只是让她自己消化。
  谢西恬在心动的那一刹那，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应系统出了问题。
  “好。”她轻声答，低头不再言语。
  伍非齐重新靠上了沙发，手指在杂志的页面上迅速翻动着，转头再一次看向谢西恬。她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但是他只要一眼便都能猜到。他知道她心里有多少冰山待融，所以从来不急。
  “叩叩。”门响了两声。
  谢西恬抬头望去，看见了停在门口的穆南烟，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等着我去找你呢。”谢西恬道。
  她早晨给穆南烟发了个短信，说有事情找他商量，他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回复，没想到直接到皇朝来了。
  “我在附近办事。”穆南烟简单解释了一下，和伍非齐打了招呼。
  伍非齐站了起来，将身边的位子让给了穆南烟，穆南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蜜月去哪儿？”穆南烟看了看伍非齐放在桌上的杂志，是一本景点推荐的杂志，伸手拿了过来，翻了两页。
  “蜜月暂缓。”伍非齐道。
  “暂缓？”穆南烟抬头望了伍非齐一眼，“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是我提出来的。”谢西恬主动接过了话茬，开口道：“很多事情还没有处理，所以现在暂时先不去外面了。”
  “很多事情？”穆南烟轻笑了一声，将视线缓缓移到了谢西恬的手里，“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知道的以为你兢兢业业为了事业甘愿奉献出自己的爱情和家庭。”他的眼神在说到爱情时深了不少。
  谢西恬也听见了那个词，一滞，随即笑了起来--她已经做好了被穆南烟取笑的打算。
  如果单单是皇朝一件事情，确实是小题大做了，很多琐事堆积在一起，她有自己的打算。谢西恬的心思突然那一动，她想到了刚才伍非齐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同意下来……他不疑惑吗？还是……相信。
  “你要是放心不下皇朝，我替你管两天。”穆南烟开口道。
  “真的？”谢西恬有些诧异，好像从来没有看见穆南烟主动说要揽下皇朝的事情……
  “伍非齐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苦。”穆南烟出声，惋惜摇头。
  “啪！”谢西恬将一个文件夹飞了过来。
  穆南烟轻松躲过，笑了起来。
  “我不用管，齐豫也够了。”穆南烟开口道
  谢西恬也气笑了，开口道：“不止是这个。”
  穆南烟转头看着她，挑眉等着她说下面的话。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嗯。”穆南烟发出了一声明显带着质疑的声音。
  谢西恬闭了闭眼睛，忍了好久要丢过去第二个文件夹的冲动，开口道：“有更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
  穆南烟看着谢西恬，几乎是在瞬间就预感到了她要说些什么。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的婚礼。”谢西恬开口。
  穆南烟脸上的表情不变，开口道：“自己的婚礼刚过就操心起别人的婚礼来了？”他笑着，但是笑容里的真实度并不高。
  他知道婚礼这件事情注定成为他和浅浅的心结。他想跨过去，但是这一关不仅仅是他自己想跨便能跨的……那样的画面和冲击，他不确定浅浅能不能真正打开这个心结。如果浅浅为了她，想要去重新举办这次的婚礼，那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你正经些，我是认真的。”谢西恬道，转头看了看伍非齐，目光里有些寻求帮助的意味。
  伍非齐开口道：“虽然我不太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你们是一群奇人。奇人不会被什么事情困扰太久的，你们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他的话很中肯，没有劝说，也没有阻止。
  谢西恬放心了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伍非齐的信任。
  穆南烟的眼神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闪了闪，“我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如果我们能换一个话题聊一聊，我会很乐意多坐一会儿。”他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去让浅浅走出这个心结。浅浅是他唯一软肋，他在不确定完全消除隐患的情况下，不会去做出这种冒失的决定。他连困扰都不想带给她，别说其他。
  如果她不想，这一辈子没有婚礼又如何。
  “我只是怕你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给你们带来严重的后果。”谢西恬冷静了些，开口道：“每一个女人都想要一个婚礼，谁都不例外。我也是。我是在婚礼真正来临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如果她没有和你在众人面前见证这一刻，始终读是缺憾。”
  “我们自己私下见证了也是一样。”穆南烟笑了笑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婚礼的当天，女方席上坐着谁？谁牵着她的手交给我？谁嘱咐我好好照顾她？谁在红毯的这一边目送她？你想过吗？如果没有，她会怎么想？我们不需要旁人看着的幸福，这一辈子我护着她就好了。”
  谢西恬微微一震，半晌都没有言语。
  她本来准备了很多劝说的话语，因为这件事情给他们带去的伤害太大。但是穆南烟承认这样的伤害，却不想去弥补，只因为怕这样的弥补会给乔浅初造成二次伤害哪怕是一丝一毫……这一次她是真的触动。
  伍非齐突然笑了起来。
  穆南烟转头，两人实现交错了一会儿。
  伍非齐突然开口道：“我从和西恬在一起之后，就觉得身边很多神奇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在你们身上看见了好多我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看见过的东西，见过很多比看起来还要坚固的感情。”
  穆南烟不语，等着他说完。
  “我一开始不明白你们这群人为什么要互相操心，婚礼是自己的事情，感情是自己的事情，要干什么不干什么，也远远轮不到其他人来劝说……”
  谢西恬的脸色一变，不明白伍非齐这话的意思——他是在劝，还是在阻止？
  伍非齐安抚地看了看谢西恬，转身继续道：“一直到我自己都有来插一脚的冲动，我才真正明白是为什么……你们太幸福了，旁人都看不得一点缺憾。我觉得乔浅初未必不想拥有一个婚礼，你可以和她商量，如果能弥补，当然是最好，如果她过不去那一关……那这种缺憾也是一辈子能够回忆的事情，无论这回忆时好时坏。”
  穆南烟沉默了下来。
  他似乎真的没有去问过浅浅关于这件事情的想法，从婚礼之后，他连这两个字都会避免提及。这样的疙瘩存在一天没有关系，一年没有关系，真的横亘在他和浅浅之间一辈子，他们还能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无所谓吗？
  “嗯。”穆南烟终于开口，应了这个话头。
  谢西恬知道穆南烟的意思就是松口了，轻轻舒了一口气，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伍非齐。
  伍非齐笑了笑，开口对她做了一个口型：“不说谢谢。”
  于是谢西恬将即将说出口的谢意给吞了下去，也笑了笑。
  穆南烟站了起来道：“我会考虑。至于你们两个……这么闲的话还是把蜜月给过了。”他斜眼。
  谢西恬瞪了他一眼，三人都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