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冬天特别长。
  “让开些，你边上有孕妇呢！”张子善开口提醒道。
  伍可君转头一看身边的人是唐一心，立刻全身一悚，往旁边退去。
  唐一心插着腰，挺着一个比人还大的肚子往门口走去，开口嘲笑道：“我去贴个春联，你慌什么？”
  张子善伸手将伍可君拉了过来，出声道：“这完全是我见过行动最自如的孕妇，架个筋斗云都可以七十二变了。”
  “骂谁猴子呢？”唐一心停下了脚步，笑嘻嘻地转头道：“除夕晚上想上一回社会新闻吗？”
  “不想不想。”张子善笑着将伍可君拉走了，两人往饭桌旁走去。
  唐一心刚出了门，正好撞见正走进来的苏季青。
  “你怎么出来了？”苏季青看见她手里的春联，“姑奶奶你放着行不行？你想贴春联我来啊！”他看着门口已经摆放好的凳子，心惊胆战。
  “没事没事。”唐一心挥手道。
  拗不过苏季青，她还是将春联乖乖交了出去，随即委屈地撇嘴，转头就对着沙发那一头叫道：“阿初！你快来为我们孕妇讨个公道！”
  “我没空。”乔浅初低头仔细看着手里的毛线编织图样，开口道：“你先让幼晴帮你。”
  唐一心站在原地，嘴角抽搐，最终还是放弃了。
  穆南烟也坐在沙发的这头，伸手将乔浅初身上的毯子加了一层，低头继续摆弄自己的手机。
  “唐一心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张子善走了过来，拿起一个话梅干扔进嘴里。
  乔浅初顿了顿，抬头道：“一个星期后。”
  “我是真服她。”张子善摇头，啧啧出声，“她整个孕期用上健步如飞这个词，一点都不夸张。”
  “嗯，你可以考虑把她的整个怀孕过程拍成纪录片。”穆南烟笑了笑，盯着张子善手里继续拿着的话梅，开口道：“肯定有人出高价收藏研究并且最后奉为人类历史上的难以破解之谜--张子善，话梅放下。”
  张子善手一抖，收到了穆南烟的目光，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乔浅初爱吃的话梅。
  “喂，你也太小气了！”张子善不满地叫了起来。
  穆南烟瞥了他一眼，张子善立刻将话梅放下了。
  “行行行……”张子善投降--和乔浅初夺食，他这不是找死吗？现在大过年的，出去买一趟麻烦，他一口气吃了这么多，穆南烟没有出手宰了他已经算是多年友情的沉淀了。
  穆南烟收回了目光，乔浅初低声笑了起来。
  “可以吃饭了。”伍可君看了眼厨房那边最后被端出来的一道菜，开口道。
  乔浅初将手里的书放下了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她的肚子也十分明显了，前几个月时并不显怀，她还担心宝宝是不是不健康。穆南烟伸手将她一握，带上了桌。
  “我每年最烦的就是过年。”唐一心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拉着苏季青走了过来，步子有些踉跄，看得苏季青心惊胆战地伸手去扶。
  “这个我作证。”乔浅初笑了笑道：“她不喜欢大家都有好吃的时候，还得待在自己家里吃清粥和白菜。”
  苏季青笑了起来。
  他是深刻体会过唐一心爸妈对养生节目的狂热，所以对唐一心的反应也十分理解。
  唐一心伸了个懒腰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道：“今年我们几个聚在一起，这种节日也好玩多了。”
  “那你爸妈呢？”伍可君开口，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们有广场舞聚会——那些老太太要是看见我们这样大鱼大肉的，用眼神就能让你瘫痪。”
  伍可君笑了起来，道：“你这么爱吃，怎么受得了？”
  “所以经常到阿初那里去蹭饭了，革命的友情从一顿红烧肘子开始。”唐一心笑嘻嘻地道。
  话题谈及乔美琳，乔浅初的神思恍惚了一瞬，也笑了起来：“唐一心没脸没皮地蹭了整个青春期的饭。”
  众人都笑了起来。
  唐一心笑着笑着，唇角突然一僵。
  苏季青是第一个察觉到的，医生有交代他这几天要特别注意唐一心的动向，所以他一直都在关注着，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了？”苏季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将手放在她肚子上。
  唐一心疑惑了两秒，摇头道：“没事，可能有点吃坏肚子了。”
  “你吃的东西那么杂，当然容易吃坏了。”苏季青稍稍放心下来，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弹。
  唐一心笑了笑，不太自然。
  “我是真没想到能看见唐一心怀孕的一天。”张子善啧啧出声道，“不过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是故意逗弄唐一心的。
  苏季青笑了笑——张子善简直是一次一次地手动找死。唐一心本来就已经十分介意自己不被张子善当女人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怀孕了可以在他面前嘚瑟一下，结果张子善可以抓住的弱点更多了，两人一向是见面就吵得没完没了的。
  空气中沉默了两秒，唐一心没有回答。
  乔浅初疑惑地将眼神往唐一心的方向转了过去——这种时候唐一心不该是已经被说得炸毛了吗？怎么今天这么淡定？
  唐一心沉默地坐着，脸上的表情居然也是疑惑。眉头紧蹙，愣神地看着桌面，手扶着肚子。
  “是不是不舒服？”苏季青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唐一心愣了愣笑了笑道：“有点……”
  “肚子痛吗？”苏季青又开口问道，彻底没了食欲。
  乔浅初盯着唐一心几秒，突然道：“送她去医院，快。”
  “医院……”唐一心的脸色苍白，摸了摸肚子：“不会吧……”她突然停住了话头，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额角已经有了汗液。
  “要要要生了？”张子善也傻了。
  苏季青立刻站了起来，也不敢伸手去扶唐一心，手僵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怎么办。
  乔浅初站了起来，开口道：“别愣了，是要生了。”
  唐一心对痛感从来不敏感，乔浅初是知道的。小时候摔个大嘴巴子，换任何一个小朋友都已经咧嘴大哭了，唐一心还坐在地上露出两个大板牙哈哈大笑……
  如果能让她察觉到痛了，一定是比常人要感觉到的痛要强烈很多倍的。她刚才露出好几次尴尬和疑惑地表情，估计是察觉到什么了……
  “好好……”苏季青应着，有些慌了，伸手将唐一心扶了起来道：“还能走吗？”
  唐一心颤了一下，点头，咬了咬牙道：“是要生了吗要生了吗？”
  “没关系。”苏季青轻生安慰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看了穆南烟一眼。
  穆南烟点头，拿起了手机，开口道：“医院那边我来联系，你先送过去。”
  “好痛……”唐一心终于叫了一声，但是脸上的表情不是害怕恐惧，反而是带了点……兴奋。
  乔浅初抽了抽嘴角，开口道：“赶紧送去。”
  “等等！等等！”唐一心忍着痛叫了起来，拍着苏季青的手不让他离开。
  苏季青满头是汗，低头问道：“怎么了？很痛？”
  “转回去转回去！”唐一心叫着。
  苏季青抱着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能往回走了走，走到了乔浅初的面前。
  唐一心咧嘴笑着，凑近乔浅初道：“我的比你的大，哈哈哈哈哈哈……”
  乔浅初忍不住笑了出来，忍得辛苦——原来是在炫耀年龄。
  “吓死我了，”唐一心摸了摸胸口，喘着气咧嘴，“我还在想我们两个的孩子谁会比较大，哈哈哈哈哈……抱歉咯，我要去生孩子咯！张子善！我要生了！你跟着我去！看看是不是我生的！看你敢说我不是女人！”
  苏季青无奈地笑着，将唐一心抱走。
  张子善笑得肚子疼，“你赶紧去吧别废话了，待会孩子自己出来了……”
  “苏季青快快，疼……”唐一心这才有了痛感，皱着眉叫道。
  苏季青也是一慌，立刻抖着手将她送进车里。
  乔浅初和穆南烟都跟了出来，看着两人上了车。
  “我去看看。”张子善招呼了伍可君，两人往门口走去，也迅速地开着车离开了。
  “南烟，我们也跟着去一趟吧？”乔浅初有些不放心，转头道。
  “好。”
  苏季青将唐一心送进医院，已经有医护人员在等着了。唐一心被抱了下来，一路都有人看着，一直到送进了产房。
  她已经痛得不行了，艰难出声：“苏季青……苏季青……”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陪你。”苏季青转头看着医生，准备开口。
  “已经有人交代了，可以陪产。”医生道。
  苏季青立刻将衣服接了过来，换上。
  转角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别怕。”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点安抚和焦急，十分熟悉。
  唐一心一听，抬头道：“穆南烟来了，阿初也来了……人呢？”她开始有些害怕了。
  一群护士从面前奔过，穆南烟的步子迈得十分大，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手里还横抱着一个人。
  唐一心从病床上挣扎起来，正看见躺在穆南烟怀里皱眉闭眼满脸是汗的乔浅初，愣了两秒。
  穆南烟直接从两人身边跨过去了，无心顾及其他。
  苏季青伸手拉住一人，问道：“什么情况？”
  “早产。”护士匆匆道，抬腿离开。
  空中沉寂两秒。
  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叫：“医生！快点把我孩子扯出来！快点！他要做大！乔浅初你犯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