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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流语      更新:2023-06-28 15:16      字数:5966
  疯狂地发洩完后,我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拳头紧握时,指甲深陷掌心所流出的血、在此时才感觉到的痛,都在提醒着我,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
  表哥会突然不见,可能跟那个交易有关,但被彭俊伟或「伟哥帮」掳走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不论哪个,我都没有线索、也没有能力,靠自己去找到表哥。
  我根本不知道表哥的交易是什么?跟谁交易?
  而如果,表哥是被彭俊伟或「伟哥帮」掳走,即使去质问他们,他们也不会承认。
  没有人能帮我。找警察也没用,他们顶多只会给我一个形式上的交代——这也是阿姨跟姨丈会那么心灰意冷的原因——因为在这个城市里,根本没人敢帮我们!
  所以,我必须儘快获得超凡的力量!
  等我获得超凡的力量,完成表哥未完成的事后,再带着这份成就去找表哥,让表哥知道——他,永远是我追逐的荣耀!
  又或是,在获得超凡的力量后,把包括彭俊伟在内的所有「伟哥帮」全部打到跪地求饶,完成表哥未完成的这件事后,再逼他们把表哥交出来,让表哥知道,我已经成为了他的荣耀,而——他,永远是我追逐的那个荣耀!
  离开表哥家后,我一如往常,买了便当去找老头。
  顺便到某书摊买了几本色情书刊带过去。
  之后,包括这天在内的连续三天,我都在陪「伟哥帮」们玩无聊的言语霸凌游戏;都在将表哥的那些训练器材搬运到我家;都在用色情书刊试探老头的性取向。
  我很忍耐。
  毕竟,以前陪「伟哥帮」玩言语霸凌游戏,是一种另类的「乐趣」,但现在,他们在我眼中,完全是「仇恨」的代名词了。这很煎熬,但我依旧忍了下来。
  我想,忍耐已经不是我的长项,而是一种经过千锤百鍊的特性了。
  表哥的训练器材,堆满了我的房间,以及另一间没人使用的客房。
  但为了不妨碍日常锻鍊,我最后将那些不方便使用的大型器材,暂时塞到狭小的储物间去了——这些东西我一样都不会捨去。
  最大的收穫,是老头那里。
  经过连续三天的试探(与老头一起对那一本本活色生香的色情书刊进行热烈讨论),我终于确认老头不是gay,是个很正常的色老头——又或者,他可能是个gay,但我不是他喜欢的菜。
  于是,我决定,在即将到来的三天连假里跪上三天三夜,让老头收我为徒,传授我超凡的力量!
  当然,我不认为老头有那份间情逸致与耐力,去监视我跪上三天三夜。只要他一睡觉或离开我的视线,我会立刻偷懒不跪。
  反正,老头要的其实不是这种老古董的无聊仪式,而是我的表态——一种对「愿意付出牺牲」的实际表态。
  不过,纵然如此认为,为了避免万一,我还是得事先实行一项阴谋……呃,是计画:我要在三天连假开始前,花大量时间去跟老头廝混,先把老头搞累。
  老头不像我这么年轻有活力,只要提前将他搞累,那么在跪上三天三夜的时间里,我就可以获得更多偷懒的时间。
  这个叫做「运筹帷幄」的合理算计。相信就算被老头发现后,他也只会觉得像这样聪颖懂变通的徒弟,才是更加优秀的人才。
  没错!
  老头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或许,所谓的「跪上三天三夜」,会比我预想的更加容易。只要各种偷懒的手段与过程,不要漏馅或太过夸张就好,这样会让老头觉得没面子。
  如果……我是说万分之一的如果……最后老头无法传授什么超凡的力量给我,那我就去找优莉!
  我想做的事一定不会放弃,不管要付出什么!
  当然,这种可能性不会发生。
  优莉说,我身上有她熟悉的某种味道。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但我可以理解那种感觉,因为老头身上同样有种莫名吸引我的气息!
  纵然我不清楚、也形容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但,我就是知道!
  「老头,老头……」半夜时分,我从家里偷溜出来,跑到社区公园寻找老头,准备告诉老头,我决定「跪上三天三夜拜他为师」这件事。
  顺便,再跟他一起混通宵,替即将进行的长期奋战,做好万全的准备。
  「奇怪,跑哪去了?」我没在公用厕所找到老头。
  老头通常半夜不睡觉,已经连续跟他混了两个半夜的我,原本以为可以在这里轻易找到正在看a书的他。
  「老头,今天的宵夜是你最爱的滷鸡脚、滷鸡翅,还有一瓶啤酒哦!」我小声喊着,提着预先备好的宵夜,往社区公园另一端寻去。
  计画中,正式开跪那时,我会特地带一打十二瓶的啤酒来。
  「老头,老……」我的叫唤在寻觅中戛然而止,因为此刻在我的眼前,正上演一场极是激烈的打斗。
  那是一群约莫五、六个人,在围攻另一个人……令我大吃一惊的是,那群人的身手远超普通人的强悍,甚至比印象中的表哥还要厉害,他们的攻击简直可以用雷霆万钧来形容,虽没达到优莉那样速度快到形成视觉残影,但每次攻击所带出的响声,竟呼响着远远传来……更惊人的是,其中一个正向后跃起的人,居然像是会飞般,在半空中向后滑翔了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瘦外国人。
  以及,另一群穿着黑西装的高大外国人。
  被他们围攻在内圈里的,是一个衣着骯脏的老头……老、是老头!
  「谁?」老头居然以一敌五不落下风,甚至在同时击退三人、闪过两人攻击的空档中,朝我望来。
  我眉心一凝。
  老头居然喝问「我是谁」?
  难道他老花眼太严重了,没认出我?
  不,不对……他那瞬间拋来的眼神,是在暗示我,要我假装不认识他——甚至是在暗示我,要我赶快逃跑!
  「呵呵,你认识的?」正在半空中用着脱离常识的缓慢速度向后滑翔的高瘦外国人,回头望向我,操着浓厚的外国腔调发问。
  我心中立时叫糟。
  他们肯定跟老头一样已经发现我了,只是不屑理会我,但因为老头突然出声对我喝问,让他反倒注意起我了。
  因为,如果我被老头视为敌人,老头根本无须喝问我;而如果我是老头不认识的人,老头同样无须在打斗中还去理会我……老头的刻意呼喊,在给予我示警暗示的同时,同样提醒了对方,这是一种并不寻常的多馀行为。
  但这不是老头的错,而是对方太细心了!
  「阿旺,快跑!」一发现对方的企图,老头立刻在大喝中奋不顾身地强硬击退身前敌人,衝向我,想要抢救。
  但是,太远了……相较之下,那个在半空中滑翔的高瘦外国人离我更近。尤其,当他像隻蝙蝠般大张双手、撑开呼呼鼓起的西装下,他在半空中诡譎滑翔的幅度与速度猛然变快,转眼便落到了我身后。
  「!」我完全来不及反应,脖子已被他从后方掐住,整个人被他提了起来。那掐住我脖子的手,犹如铁钳一般坚硬,并带着不似人体的冰冷。
  随即,他另一隻手往我的喉间靠来,散发浓黑色泽的指甲,在我的喉头上一抹,远比刀片锐利的指甲,轻易地把我的喉头划出一条溅血的伤口。
  「放开他!」老头骤然停下朝我衝来。
  「呵呵……」高瘦外国人阴冷一笑,将面孔往我脸旁贴来。
  他的脸色很白,在远方路灯的昏暗照耀下,居然显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病态般的苍白,更恐怖的是,从他的邪笑中狰狞露出的那两对尖锐的獠牙,让他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这是麻痺毒,滋味如何?」他朝我问道。
  但在此之前,我便全身骤然麻痺到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被我提手上、装着滷味与啤酒的袋子掉向地面,替代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想怎样?」老头喝问,双眼紧盯着我——或者说,挟持我的高瘦外国人。
  「呵呵。」高瘦外国人冷笑着将头移开我的脸旁,贴在我喉头上的手,翘动展示着浓黑色的指甲,「如果你敢轻举妄动,我就当场折断他的颈骨、割断他的喉管、再顺便给予他另一种无药可解的剧毒。」
  老头的脸色当场变得凝重。我很想叫他快点救我,却出不了声。
  「你,跪下!」高瘦外国人朝老头斥喝。
  「咚。」一声,老头双膝落地,不带一丝犹豫。
  「抓住他!」高瘦外国人朝那群外国人喝令,自己却掐着我,向后退开,显然对老头有所忌惮,无法对老头放下戒心。
  「哈哈哈!命运啊!果然是命中註定的人选啊!」老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正朝他靠去的五个外国人,同时一滞,迅速地摆出高度戒备的姿态。
  「我说过了,如果你敢反抗的话……」挟持我的高瘦外国人,将浓黑的指甲贴在我的喉头上,用行动严厉警告出「如果」的下场。
  但是,没有如果。
  一股极度冰冷的气息骤然从老头身上扩捲开来,宛若有形之物般向外扩旋,一大片极其浓黑的物体,剎那间突兀显现,迅速地凝形成一把超巨型的镰刀,在刀身闪动战慄黑光的同时,极速地向外旋了一圈。
  「!」
  世界陡然黑掉了。
  我眼前的一切,我所能见到的所有事物,一瞬间全部变成黑色的!
  ——围着老头的五个外国人,一声不吭地倒下。
  ——挟持我的高瘦外国人,全身瞬间完全不动地倒下。
  ——我,随着他的倒下,摔向地面。
  我依旧不能动。
  但不是浑身麻痺的感觉。
  而是——好冷。
  冷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极致。
  彷彿连灵魂都被彻底冻住了!
  「唉,我原本发誓不再用的,果然誓言这东西就像尿尿一样啊……」老头摇头叹息地站起,但感觉更像是在自嘲。
  他朝我走来。
  因为我的视野全是黑色的,连带在我眼中看来的老头也是全黑的。
  「特地带来给我的啊……不错,不错!啊,这啤酒都不冰了啊……」老头捡起装有滷味与啤酒的袋子,摸着那罐啤酒发出咕噥,接着走到我身前。
  「呵呵,阿旺啊,你居然没有当场死去。」老头朝我呵呵笑道。
  我可没忘记,在那把诡异的超巨型黑色镰刀向外旋扫时,我也被砍中了!我清晰地记得,那种身体被瞬间斩断般的强烈断绝感!
  或许,我的身体有一半已经分家了……
  『老、老头……我要死了吗?原来死前的世界这么黑?』
  我无法发出声音,但老头居然好像听得见我说的话。
  「被『死神镰刀』砍中的人,必死无疑。」老头朝我点头,给出的答案令人绝望。
  「不过,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是那个『万中选一』……不,很可能是『亿中选一』,甚至是『几十亿中选一』的人!从你没像他们那样当场死去,而是留下了一点『时间』,便足以证明,你,是适合这力量的人选,而且资质远比我想像得还要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会救你……应该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只要将我的力量传授给你,你就可以活下来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呵呵。」老头笑了笑,在我身旁坐了下来,「确实真的是太好了,因为我其实也不确定你被砍中后,会不会当场死去,这可是一个大赌注啊!幸好,幸好!」
  『……既然这么不确定……干嘛还连我一起砍?』
  「这也不能怪我啊。」老头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地说:「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我听他们的话不反抗,他们最后会放了你?不可能!你最后一样难逃一死!所以我只好连你一起砍了,因为他贴在你身后,我避不开。」
  『好吧……』我简短地回答。不只因为那股不断超越极致的冷,还有突然强烈袭来的一种无法抗拒的睏意。
  老头盯着我,像是在判断或感受着「某种东西」,然后说:「看来你真的快死了,时间不多了,我得珍惜一下才行……哈哈!这种感觉……真难得!太难得了!我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开怀大笑了起来,然后低下头,把我带来的袋子摊开在地上,拿出滷鸡脚,津津有味地咬了起来。
  『……』我看着他,只觉得越来越睏。
  「阿旺,想不想我将力量传授给你?」老头问,很快咬完了一隻滷鸡脚。
  『……想。』我刚刚差点就睡着了?
  「真的?」老头又问,一边拿起滷鸡翅,继续啃了起来。
  『真的。』为了能够活下去,我好像别无选择?
  「叫声师父来听听。」老头说,舔着手指,撕着鸡翅,胡咬。
  『师父。』我叫。
  「呵呵,不错,不错!」老头露出满意的笑,连连点着头,然后看着我,说:「答应我,传承了我的力量后,永远都不能怨恨我。」
  『啊?』我愣住,不解。
  「快点答应我!你永远都不会怨恨我!」老头催促。
  『好,我答应你,永远都不会怨恨你。』我说,虽然不明其意。
  「不骗我?」老头又问。
  『我发誓!』我真心地说。毕竟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希望,终生的愿望!
  「呵呵,誓言就像……哈哈!骗你的,我相信你!」老头差点又把他那句「经典名言」拿出来吐槽我。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他问,一边拿起啤酒,拉开拉环。
  『来吧!』我说,顶着那股强烈的睏意,用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期待。
  「好!」老头猛然一拍大腿,站起。
  「鸡脚鸡翅随便吃吃,意思意思一下就好,但这罐啤酒可得喝光才行!」他笑着,仰头灌起啤酒,咕嚕咕嚕地一口气喝光,然后极是爽快地大大「哈」了一声。
  「要来了。」他甩掉空了的啤酒罐,朝我靠来。
  『来吧!』我说,无比地紧张,或者说,兴奋!
  「阿旺,」他将手贴在我的额头上,露出了一抹笑。
  「记得,永远都不要怨恨我。」
  随着他话声一落,一股极其浓烈的黑色旋风,猛然从老头身上喷捲而出,而后螺旋般急速地聚往老头贴在我额头上的手掌,并像是强行压缩般鑽入了我的额顶!
  好冷!超冷!超级冷!有够冷!无敌冷!冷到不行!
  我瞬间感觉身体里鑽入了一阵狂暴至极的旋风,在我的体内无处不在地疯狂肆虐,凶猛地释放它无比绝伦的冰冷!
  冷!冷到快抓狂!冷到我整个人快疯掉!
  但是,原本睏倦无比的精神,突然间变得超级神采奕奕了起来!
  犹如初昇的朝阳照耀整片大地,然后再急遽地映向太空,衝向遥远宇宙中那一颗火热耀眼的太阳!
  好亮!
  亮到我的眼前全是金灿灿的光芒!
  但是,又好冷!
  超冷超冷超冷!冷死了!
  金灿灿的!但是一点也不热!一点也不热啊!
  头,像快爆了,身体,像快爆炸了一般!
  冷!冷!冷!
  金灿灿地!快爆了快爆了快爆了!
  「呜哇哇!冷!冷死人了!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啊——!」我终于忍不住张口大叫了起来。
  这才发现,我能够开口说话了!
  而且眼前所见,也不再是一片黑色,而是以往的那种「正常」的景象!
  ——除了老头之外。
  「老头?」我看着老头。
  他就彷彿是一座黑色的雕像般,僵立不动,脸上掛着微笑。
  ——慈祥而满足的微笑。
  「老、老头……」我心生不详的预感,下意识想伸手去摸老头,却不敢碰。
  但带起的这一阵极其细微的风,却让彷彿变成一座黑色雕像的老头,整个身体瞬间崩化成细碎的粉末,流动着飘散了起来。
  「老头?」我整个人愣住了,随即疯狂地扑了上去,想将那些飘散开来的黑色粉末聚集回去。
  「不!不是吧!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这样的!不可能——」我激动大吼,但无论怎么抓、怎么拚命地去捞,都无法将哪怕是任何一颗正在飞快消散的黑色粉末给抓进手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粉末落向地面后,彷彿从来不曾存在般,失去踪影。
  「不——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难以置信地跪在地上,嘶声大吼。
  泪水,滚滚而下。
  我还没有跪上三天三夜啊……
  我还没有真正开口叫您一声师父啊……
  我要的是你传授我超凡的力量啊……
  不是传承……
  不是这种方式的传承!
  这不是我想要的传承啊!
  「老——头——」我拚命地往地上的草里挖。
  不断地挖,不断地挖,像疯了一般地挖。
  但手里能挖到的,全是自己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