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紧绷的皮筋终于出现了松弛的时刻——虽然苏凉状态出错的时机不太妙，是在世锦赛的决赛开始前，但蒋一波更多地还是对于自家老大终于出现状态波动这件事感到松了一口气。
  ***
  苏凉在看到裴景递过来的手机时，人还有点疑惑——他爸从来不会在比赛没结束前打扰他，怕会影响他的状态，更何况这还是世锦赛的男子1500米决赛前？
  但在他将电话放到耳边时，跨越时区的属于家人的声音响起，忽然让他觉得，自己的状态真的得到了一丝舒缓。
  “哥哥哥哥哥哥！”
  哪怕此时国内的时间已经是深夜，小不点撒娇的声音还是像小太阳一样，让苏凉整个人忍不住软和下来：“暖暖。”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开心了：“哥哥！暖暖好想你哦！暖暖刚刚和霸霸看电视，看到哥哥比赛啦！哥哥好棒！哥哥加油拿冠军呀！”
  转过年来已经虚岁5岁的小家伙说话已经十分流畅，因为人见人爱的模样，在国家队里如鱼得水，跟谁都能聊上两句。
  等小不点终于叨叨完，电话才被蒋一波握到手里。
  “小凉。”
  “爸，我在。”
  电话那头的蒋一波原本想开口让自家大儿子在比赛的时候冷静点，但临要开口时，不知怎么地却变成了另外一句话：“爸爸在看你的比赛，小凉，加油。”
  远在国内的蒋一波并不知道，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电话那头仿佛永远平静的少年突然间眼眶微微泛红，半晌后，才应了声‘好’。
  ***
  直到苏凉放下电话前，沐远笙都在观察自己师弟的表情。
  在不久前苏凉放出那句胜利预告时，沐远笙也察觉到了苏凉情绪微微有些不对，但看到自家老师给小凉挂来跨国电话后，沐远笙能够感受到，苏凉的情绪状态也在一点一点地调整回归正常。
  直到临挂断电话时，平时都板着个小冰块脸的少年却突然之间眼眶微微泛红。
  沐远笙有心想要问问怎么了，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看着眼前的少年在挂断电话后兀自陷入沉思。
  苏凉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一句鼓励——爸爸在看你的比赛，小凉，加油。
  这是他从小到大，从花滑转战短道速滑，十多年的成长过程中，在每一场比赛前，都能听到的来自爸爸的鼓励。
  穿越之后，从第一场比赛开始，他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听到同样句式的加油，却忽然在刚刚听到了记忆中熟悉的鼓励。
  直到挂断电话，苏凉才想起来他家老爹会在这个时加点突然给他拨来电话的原因。
  ——之前他的状态确实太高了。
  在观众席上的观众喊出那句‘褚睿，华国冰迷永远支持你’时，恍惚间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过往。
  他在从花样滑冰转项目到短道速滑后，在经历了艰难的冰上项目转型后才登上国际赛场，在穿越前，他被称为短道速滑年轻一代的大魔王——之所以只是年轻一代，因为没能等他登上更高的国际赛场，他就先等来了他家老爹患病的消息。
  他还记得，在他陪着自家老爹辗转治疗的时间里，他曾经收到过冰迷的来信——【苏凉，我们等你回来，我们这些冰迷永远支持你！】
  没能看苏凉登上世锦赛与奥运的赛场，是蒋一波生前最大的遗憾，也是苏凉曾经最大的遗憾，在他家老爹过世后的日子里，苏凉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如果在他爹病后，自己继续坚持训练拿下世锦赛和奥运的参赛名额，让他老爹能够在过世前看到自己登上世界顶尖赛场为国争光的场景，他爹过世前的遗憾会不会少一点？
  但是职业运动员的训练和赛程，注定会让他无法陪伴病中的父亲，选择陪伴还是选择职业上升期向顶峰冲刺……这两者之间他选择了陪伴，却终究还是留下了难以回答的遗憾。
  也是那一瞬间冰迷的呼喊声，让他恍然间记起了曾经的过往，也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曾经渴望的赛场上，那种记忆中的执拗，让他在褚睿说出‘希望’时，会以最强烈的情绪，笃定地给出嚣张至极的‘胜利宣告’。
  不过，即便在现在冷静下来之后，苏凉对于自己给出的胜利宣告也并不后悔。
  因为这原本就是他的目标。
  在苏凉重新梳理完自己的状态后，再抬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一旁正在关注他的师兄，以及不远处频频看向他这个方向的教练裴景。
  “放心，我没事了。”
  苏凉看向两人，眼里带着一丝笑意。
  ***
  而在华国队这里因为苏凉状态调整完毕终于松了一口气后，加拿大队、美国队等队伍所在的位置，陆续发出了不可置信的低呼声。
  “这是个狂妄的疯子！”
  “他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吗？”
  原来，苏凉与褚睿之间的对话，因为就在选手们退场的位置附近，有部分队伍的翻译也在其中，有一支队伍的翻译学习过中文，因此在听到苏凉的‘胜利预告’后，满是震惊地将苏凉的原话复述给了各自的队伍成员。
  加拿大队里，塞缪尔亚当斯与本杰明威廉姆斯两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本，你怎么看？”
  本杰明沉默了片刻，摊了摊手：“虽然我很讨厌他这种自大与狂妄的姿态，但是我不得不说，他有狂妄的资本。”
  听到这个预料中的答案，塞缪尔亚当斯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美国队中，哈里克布拉西听到这句话后拧紧了眉头，不服气地哼声，但又没有再多说什么。
  俄罗斯队中，丹尼尔巴普洛夫将视线扫向了华国队临时休息区所在的方向。
  至于瑞典队中？
  塔利艾利森理在听到工作人员的话后，所当然地问：“那不然呢？你觉得他无法夺牌吗？”
  工作人员：“……”
  似乎不论是任何一个国家的队伍，在听到苏凉的胜利预告时，都没有给出任何的质疑声，就像是最后塔利艾利森所问出的问题一样——你觉得他无法夺牌吗？
  对于这些已经与苏凉有过大大小小对抗的选手们来说，没有人觉得，这个来自华国队的年轻魔王会无法夺得一枚奖牌——唯一的疑问或许就是，这枚奖牌它最终会是什么颜色？
  很快，在各国队伍的躁动之中，短暂的赛间休息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本次短道速滑世锦赛女子组与男子组1500米的决胜时刻了！
  第308章
  在决赛阶段率先开赛的仍旧是女子组的赛事，在经过了预赛半决赛两轮之后，最终共有华国队江雨霏、刘雨晴，加拿大选手莎尔娜·哈里森、娜塔莎·莫里斯以及南韩选手李敏贞、韩素妍。
  “二对二对二——在这个晋级名单最终出炉之前，恐怕很多人都没能想到最终的女子组决赛会是这样的一个阵容。”
  “最终的决赛阶段，三支国家队伍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均衡形式，堪称是‘三足鼎立’，同时，这也是我国在这个奥运新周期以来又一次同时有两名选手同时晋级女子1500米的决赛，对于华国队女子短道速滑来说，这也意味着我国年青一代的选手已经逐渐长成。”
  在2002盐湖城冬奥会后，华国队有一批顶尖选手在新周期退役，特别是女队方面有几位曾经能压着南韩选手打的名将，也在新周期离开了赛场，现在这批如林梦、姚姚、江雨霏、刘雨晴等，都是新周期中成长起来的选手。
  因此在上一年度的世锦赛上，华国队的成绩实在算不上理想，而这一次女队又再有两员女将杀入世锦赛的女子1500米决赛，对于冰迷们来说，看到的就是华国短道速滑队伍在经历了新旧更替之后的又一次崛起了。
  当然，这是说女队这里——至于男队那里，自从有了苏凉，这都已经不是正常新旧更替后的崛起，而是直接坐着火箭原地起飞了。
  ***
  赛场外，裴景看着刘雨晴和江雨霏这两个小姑娘，心里感慨万千的同时，对两个姑娘严肃叮嘱：“赛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你们俩尽量靠近，注意配合。”
  刘雨晴和江雨霏都认真地点头，然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往了决赛登场的等候区。
  不是裴景不想叮嘱更多，但是赛前队内更多考虑的还是单名选手晋级决赛后所需要面对的情况，多人晋级的情况虽然也有讨论预演，但是相应的战术方案制定得并不多，而且女子组原定的正选选手里并没有江雨霏，对于选手之间的战术配合，她所参与的训练也最少。
  目前江雨霏和刘雨晴同时晋级决赛的情况，华国队方面是惊喜的也是准备不足的。
  能交代的问题裴景已经都尽可能交代了，临时抱佛脚能做的准备太少，只能期望两个小姑娘在赛场上能够有个出色的发挥。
  所幸两个小姑娘都是心志坚定的选手，其中刘雨晴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大赛经验丰富，和强敌对抗的经验也不差，而江雨霏能够在半决赛那样的境况下杀出重围晋级决赛，从心性上来说也是极为坚定、坚韧的。
  同时，相对幸运的是，在最终的决赛中，刘雨晴位于第三道，江雨霏位于第四道，两人道次相邻，更容易在赛场上汇合形成队友间的配合。
  登场前，两个小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登上了赛场。
  随着比赛进入到决赛阶段，选手们的登场方式也有了改变——现场专门装饰了一处决赛选手登场亮相的入口，在入口外有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会在每一位选手登场亮相时，展示选手的照片、视频，同时介绍选手的姓名国籍以及既往所取得的成绩。
  在6名女子组决赛选手陆续登场的过程中，这块电子大屏上晒出的成绩最简单的应该就属华国队的刘雨晴与江雨霏了。
  刘雨晴开窍得晚，直到前两年才突然开窍然后异军突起被招进国家队，江雨霏在这次世锦赛之前也并不冒头，她的历史成绩算不上差，但是作为一个华国队的非正选选手，和其余这些能够闯进世锦赛决赛的选手相比较，则完全不够看了。
  现场的观众在看到华国队两员女将有些简陋的个人获奖记录都有些惊奇，这也同时让现场观众以及其余国家电视机前的观众降低了对华国队这两名选手的期待。
  国内的体育频道直播间内，林方正和廖雨薇对于两个姑娘的履历却并不感觉有什么。
  “……刘雨晴和江雨霏作为近一两年刚刚登上国际赛场的选手，从她们的比赛履历可以看得出，她们在每一场比赛中都很好地发挥出了自己的实力。”
  “是的。”廖雨薇笑了笑：“我也相信，接下来的这一场世锦赛女子1500米决赛，在今天之后，一定会成为两个姑娘赛事履历上精彩的一笔！”
  ***
  赛场外的讨论并不能影响到已经登冰热身的两个姑娘，包括刘雨晴和江雨霏在内，她们俩都不是觉得过往成绩即一切的性格——毕竟如果过往的成绩代表一切的话，那她们根本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赛场上。
  同时，在有的人或许觉得现场的电子大屏让她们的亮相不够精彩的同时，两个姑娘心里想的却是‘赚到了’。
  毕竟在电子大屏上的成绩亮出来之后，刘雨晴和江雨霏都能够感受到来自南韩和加拿大的另外4名选手看待她们的目光里都少了那么点敌意。
  有句华国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财不露白——虽然语境不太对，但是意思差不多是那么个意思。
  先前在华国队的临时休息区上坐着调整状态时，刘雨晴和江雨霏就交流过了两人对于决赛的看法——首先这场比赛肯定是不好打的，既然如此，她们想要取得胜利，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浑水摸鱼。
  这也是她们看苏凉还有沐远笙的比赛琢磨出来的，两个小姑娘都不是什么战术型的选手，但是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必死看得多了之后，再加上毕竟是国家队选手，教练组平时也有战术课程以及各种赛事复盘解说，看得多了之后，两个小姑娘哪怕在赛场上不是很能够发挥一些即兴战术，但理论其实已经积累了不少。
  特别是国家队里现在还有苏凉这么个战术大师，平时训练或上课的时候，男队那里像是孙睿翔有时候听不懂就抓着苏凉问，她们在边上也能听不少。
  再结合今天赛场上看到的对手情况，两个小姑娘想到的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就比如沐远笙的那一场比赛，先出头的那两个不久倒下了一个？
  而至于其他国家的对手为什么要盯着苏凉对付？
  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苏凉太强。
  按照这个分析，她们俩现在这毫无威胁的模样，对于她们两个来说反而是好事。
  她们俩也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浑水摸鱼，在比赛之中再找机会。
  两个小姑娘商定了之后，就专注低调地在冰上投入热身了，而确实如她们所预料的一样，南韩的两名选手与加拿大的两名选手之间，相互的敌意都非常的浓厚，她们显然是已经将对方当成了各自在这一场决赛中最大的对手。
  在短暂的热身之后，现场的发令员开始发出了各就位的指令声，6名选手很快来到各自的起跑线前，做好了开赛的准备。
  女子组的6名决赛选手，其中占据最内道和第二道的分别是南韩的韩素妍与加拿大的莎尔娜哈里森，第五道、第六道上则分别是南韩的李敏贞与加拿大的娜塔莎。
  光从这个站位来看，华国队似乎也不输什么，不过事实上这会儿l刘雨晴、江雨霏两人就是赛场上的隐形人。
  ‘各就位’后，众位选手来到起跑线前，现场的发令员迅速给出了‘预备’的新指令。
  伴随着这声‘预备’声的响起，包括现场与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精神一振——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但很快，在‘砰’的一声枪响后，紧接着的却是发令员的哨声！
  “有人犯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