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这脏病根本治不好吗？你活着就是拖累我的孙子和孙女，你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我要是你，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就当是给孩子们减轻负担！”
  陈玲还在挣扎，还试图解释着。
  “医生说我的手术很成功，起码还能活五年，还能照顾着国贵上大学，还能抚养小桃到十八岁！”
  然而老太婆一耳光抽在陈玲脸上。
  “活五年？得你这种病的人，根本就没几天活头！你与其把我儿子那点抚恤金都送给医院，倒不如……留给我，我帮你照顾孩子！”
  门外的冯薇听不下去了，她叫来保安将这个恶婆婆拖了出去。
  当时陈玲的情绪还算稳定，她甚至还冲着冯薇笑，说道：“冯医生我没事儿，我……习惯了！”
  临了，她又叫住准备离开的冯薇。
  “冯医生，我女儿……你见过吧？很可爱是不是？”
  当时冯薇笑着答道：“是，小桃很招人喜欢，我要是有个这样的闺女就好了！”
  冯薇离开没多久，就传来陈玲跳楼自杀的噩耗。
  陈玲没有被苦难压垮，也没有向疾病屈服，她心中最后一点光，被恶婆婆掐灭。
  她听信了老太婆的鬼话，以为自己真的时日无多，以为……自己的死真的是对子女的解脱。
  苏云舟气得浑身发抖。
  陈玲本来已经从死神手中逃出来了啊！
  可老太婆硬是将死里逃生的陈玲重新推到死神怀中，这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冯薇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她神色悲戚，说道：“都怪我，当时我应该让人陪着陈玲的。”
  与冯薇有什么关系呢？
  要怪，只能怪那恶婆婆的狠毒无情，要怪，只能怪陈玲的冲动与软弱。
  “我刚才想过了，我临走时陈玲提及了小桃，她大概是想……把小桃交到我手中吧！”
  冯薇眼中带着泪。
  “我没结婚，我没孩子，陈玲对我足够信任，所以才选择了我，我没能挽救她的生命，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照顾好孩子！”
  深吸一口气，冯薇看着还在痛苦的小女孩。
  “小桃，你妈妈希望我来照顾你，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不等赵竹桃回答，只见老二赵国贵扑过来，死死护住自己的妹妹。
  “我不！谁也不能抢走我妹妹，我不读书了，我打工挣钱养我妹妹！”
  赵国贵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之中，说什么，他都不想再失去妹妹了。
  正在僵持中，只见一个身穿军装的挺拔身影走了进来。
  “大哥！”
  赵国贵和赵竹桃同时哭出声来，兄妹二人扑过去，抱住刚回家的赵国平，像是找到了支撑的力量。
  “让小桃跟着冯医生，是妈妈最后的遗愿……为了妈妈，为了小桃，国贵，听哥哥的话，别拦着！”
  第157章 母亲，母亲
  从赵国平口中，大家得知陈玲在做傻事前，还安排好了子女的未来人生。
  陈玲的婆婆被医院带走后，她偷偷溜出病房，在公共电话亭里拨通了赵国平连队的电话。
  然而遗憾的是，彼时赵国平正在训练，没有接到母亲的电话。
  事后传达室的战友将母亲的留言告诉了他。
  “老大，妈妈知道你很懂事，可妈妈不想自私到把抚养老二和老三的重任交给你，你也该到娶媳妇的年龄了，好好干，过几年带着老婆孩子来看妈妈！”
  “让老二住在家里，我这些年存了点钱，够他读书生活用，等高考……让他报军校，追随你们的英雄爸爸！”
  “小桃还小，给治病的冯医生人很好，而且没有孩子，我瞧她是喜欢小桃的，如果冯医生愿意的话，让小桃跟着冯医生过，好好听冯医生的话，将来做个孝顺的孩子。”
  “妈不能拖累你们，妈先去找你爸爸了。”
  传达消息的战友说出最后一句时，神色有点复杂。
  “国平，我听着你妈妈的情绪不对劲呢，你要不请个假回家看看？”
  前些天陈玲手术，赵国平已经请了几天假，昨天才刚归队。
  不等赵国平反应过来，就接到了噩耗。
  他母亲……自尽了！
  从父亲牺牲那天起，赵国平就长大了，他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这个家庭的重担。
  哪怕现在，母亲追随着父亲的脚步而去，即使他眼眶通红，却依然强忍着不肯哭。
  “冯医生，我妈妈说您是好人，小桃由您照顾，她很放心。”
  赵国平看着冯薇说道。
  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抹掩不住的颤抖。
  “好！”
  冯薇点头答道：“小桃永远叫赵竹桃，谁都改变不了她姓赵的事实，谁都剥夺不了她是你们妹妹的事实。”
  “不行！”
  赵国贵没忍住哭了。
  “我不上学了，我出去打工赚钱照顾小桃，我不想和她分开！”
  然而小小年纪的赵竹桃却拉住二哥的手。
  “二哥，我愿意跟着冯阿姨走，我……我想听妈妈的话。”
  听已逝母亲的话，也听面前这个新妈妈的话。
  小小的孩子已经懂得人情冷暖，被残酷的世道推着瞬间长大。
  一直没说话的苏晋南终于开口。
  “就按照陈玲的遗愿吧，小桃跟着冯医生，国贵住在大院里考大学，国平……部队里待着好好干！”
  他叹息着说罢，环顾挤在客厅里的军属。
  “以后，国贵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有能力都伸手帮一把，别让孩子太辛苦。”
  军属们纷纷点头。
  梅雪芬说道：“国贵先住我们家，就和之前一样，我找人把他们家的房子修葺一下，等过段时间再搬回家吧！”
  赵国贵想说不，却被赵国平打断了他的话。
  “听叔叔阿姨的，只要军区大院不散，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不会受委屈的。”
  军区大院本身就是一个大家庭，像是温暖的怀抱，包容着每一个大院子弟。
  正说着，只见二麻子奔了进来，说道：“闹事了，来闹事了！”
  “谁来闹事了？”
  苏云舟皱眉问道。
  二麻子攥紧拳头咬牙说道：“是陈玲阿姨的婆婆和几个亲戚，说是……来收回房产的。”
  “不要脸的东西！”
  从得知陈玲死讯的那一瞬间，苏云舟的心一直像是被什么掐着，难受到她喘不上气。
  她已经在强忍内心的怒火了，可偏偏杀人凶手还不知廉耻闹上门来，还意欲抢夺赵家三个孤儿最后的家。
  见状，沈战野忙跟了上去。
  只见赵家的院子外，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拿着老虎钳在撬门。
  院门上的铁锁已经被撬开，一个身材矮胖的老太婆正指挥着众人往院子里走。
  “我儿子的房子，我说什么都得住进去，凭什么让那个小贱人住？凭什么让小贱人的孩子住？”
  这老太婆就是陈玲的婆婆，不知道全名叫什么，只听说村里人称呼她为大凤仙。
  传言说当初这大凤仙是干那种营生的，赵国平的父亲是她抱养的孩子，因为受不了养母的虐待，这才跑出去参军打仗，结果竟混出个人样。
  大凤仙被国家改造教育后，虽不敢再干那些事，但却和村里的光棍男人勾勾搭搭，结婚又离婚，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不要脸。
  起初她都与养子断绝关系很多年了，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养子如今在部队混得好，便又找上门来开始闹。
  然而面前的男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她虐待的小孩，给了她一笔钱之后，便警告她若是再敢叨扰他的妻儿，就别怪他不客气。
  消停几年，赵国平的父亲壮烈牺牲，这大凤仙便盯上军区大院的宅子，铆足劲儿想要宅子抢到自己手中，想把陈玲和三个子女赶出门。
  然而她太小瞧军区大院里的军属了。
  每次她来闹事儿，都是铩羽而归，好几次甚至与军属们动了手。
  最后这次在医院，她终于抓住了机会，用最恶毒的话逼着刚做完手术、刚捡回一条命的陈玲走上绝路。
  是，陈玲固然不争气，为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话就自寻短见。
  可面对一条人命的离世，始作俑者非但没有忏悔，反而迫不及待登门入室，与陈玲的孩子抢财产。
  苏云舟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怒。
  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大凤仙的发髻，用劲儿往后扯。
  原本还骂骂咧咧的大凤仙疼得直叫唤，整个人被迫往后退，最终狼狈摔倒在地。
  “哎……哎……你谁啊？小贱丫头还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
  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打了自己，大凤仙气得直骂。
  苏云舟上前冷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逼死陈阿姨的恶魔，你是与赵家兄妹三人抢财产的畜生，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