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
  ----mm音
  （七）
  徐冰第二天早上醒来觉得头疼欲裂，想起昨晚的事只觉得后怕，恍惚间又觉得是一场梦。
  她追问了陈阿姨才知道是徐泽把她带回来的，好像俩人还起了什么争执，不过对此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想当着徐泽的面儿问清楚，可一大早撑着难受的身体起来竟然连人也没见到。她向徐志厚打听徐泽的行程，徐志厚却生怕她惹祸似的。
  “你哥忙，没事儿别去打扰他。”
  徐冰瘪嘴，心里骂了徐泽一百遍。
  等成绩的这几天，她分外心急，倒不是因为快公布结果了，而已她发现就算她几乎整天老实待在家里，能见到徐泽的机会也很少。确切地说，这人好几天晚上都没回来。
  她忍不住在爸爸面前告黑状。
  “爸，我哥这几天都夜不归宿了，你得管管他呀。”
  徐志厚一副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的表情。
  “他多大人了，要你操这心，他可不会在外面乱来。”
  “那可说不好，我听说他最近又分手了。”徐冰小声嘟囔。
  徐志厚撂下筷子，这次倒没凶她，反而长叹一口气：“是快三十了，成家立业一个都不能落下才对。”
  徐冰一口粥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咽也不是，有时候真想自己缝住自己这张臭嘴。
  蔡小双这时候就特别善解人意。
  “前儿和周太太她们打牌还说起她侄女儿不错，人你也见过的，”她瞅着丈夫的脸色，看着他努力回想的样子，她继续说，“或者我们再多看看，看上哪家的女儿我去说，阿泽条件这么好，不用担心。”
  徐志厚的脸色缓和下来，难得觉得蔡小双这女儿靠谱。
  待徐志厚出门后，徐冰才和她妈吐槽。
  “没见过当后妈这么积极的。”
  蔡小双气得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你打算，找个脾气温柔好相处的，你以后才不会吃大亏，否则徐家那点身家，你一个子儿也别想。”
  “不想就不想，谁稀罕。”
  徐冰赌气似的，当即回了房间。
  蔡小双在她后面喊：“你甩脸子给谁看呢，你这狗脾气也就你亲哥受得了，你可祈祷你嫂子好相处吧。”
  徐冰头也没回。
  一周后的某个中午，徐冰坐在落地窗前发呆，太阳光特别刺眼，照在人身上有些滚烫，她眯着眼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她刚刚收到一个好消息，考试成绩出来了，她没进，但是排在替补名单的第一位，这意味着她还得继续祈祷老天保佑。
  更坏的消息是，齐芮过线了，虽然也是吊车尾过线，不过就是排在她前面，她那点儿不知名的好胜心又起来了，于是一个人坐在这里生闷气。
  她从小打到做什么都不拔尖，也没什么追求，得过且过，安逸享乐的日子已经磨平了她的斗志。
  她也试过努力，可发现自己就是天赋一般的普通人。加上徐志厚从不对她寄予厚望，以至于她觉得这样不负责任的生活还不错。
  徐志厚对女儿的要求就是不能随便出去鬼混，不能碰不该碰的东西。这两点徐冰都做到了，因此徐志厚有时候对她随意发脾气的行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晚饭的时候，她才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
  这晚徐泽也回来了，是徐志厚打电话叫他回来的，说是有事儿。
  他听见徐冰讲完这个事儿的时候还在低头吃菜，脸上一点波澜也没有，也并未看旁边的人一眼。
  徐冰倒不奇怪他这么镇静，因为中午那会儿她已经发短信告诉过他了。她奇怪的是这人怎么一点回应也没有，连最基本的眼神回应都没有，像是在躲她一样。
  她待会一定要抓着他问个清楚。
  徐志厚难得温和，和她说不要担心，爸爸看能不能找人问问想想办法什么的。
  徐冰点头，本来就是他们让她考的，他愿意为她奔走牵线就去呗，她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话锋一转，徐志厚开始提今晚的“正事儿”。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徐泽年纪不小了，可以考虑结婚的事儿了。
  “冰冰说你和金叶分手了？分了也好，那姑娘条件一般，眼光又太高，不合适。”
  徐泽这才侧过头看了徐冰一眼。
  “我哥他不想结婚，”此话一出，桌上的三个人皆朝她注目，她赶紧咽了嘴里的青菜，“不然他为什么要分手。”
  徐志厚不再回应他，继续劝说徐泽。
  徐泽全程没什么反应，除了徐冰语出惊人那一会儿。末了，他说：“你们看着安排吧，不过今年可能不太行，公司的事儿应该会有些变动。”
  徐志厚点头表示理解，他只知道儿子最近在忙那个投资项目的事儿，具体怎么操作，还有后续的规划，他还没仔细过问。
  不过看着他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挺放心。左右自己这个小厂子也是要交给他的，年轻人慢慢历练，一定比他们这一代人优秀许多。
  徐冰被他不温不火的态度搞得心情烦躁，饭后见这人又想走，她直接跑到门口站住，抄着手看他动作。
  “什么事？”
  还好意思问她什么事？没事就不能找他了？
  “好久没见你了，聊聊？”
  徐冰倚着门框说这话的样子活像一个女流氓，只可惜她自己并不知道，徐泽却不自觉看笑了。
  “行。”他转身回到客厅，留下徐冰还在门口发愣。
  答应的这么爽快，徐冰有一种自己误解了他的错觉。
  徐冰跟着坐下来，盯着他看了看，突然觉得有些忸怩，好半天才开口说：“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都不回家了。
  “老样子，你有兴趣？”
  徐冰摇头，嘴上却故意道：“不想说拉倒，别藏着掖着故作神秘。”
  徐泽嗤笑一声，也不客气：“又不是没和你讲过，你这脑子只适合花钱，不适合赚钱。”
  徐冰气得直瞪她，就差直接骂她白痴了。
  徐泽又想到什么，问她：“最近是在和洪三他们一起做事，你联系阿杰了？”不然怎么会知道他和金叶分手的事。
  被他挑明，徐冰又气又恼，彷佛这场战役先低头的是她。
  “我问问怎么了？你那点破事儿有什么不让人知道的。”
  徐泽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又惹着这位姑奶奶生气了。
  “不能好好聊天了是吧，那我这就走了。”说着就要起身。
  徐冰立马跟着站起来朝他喊：“不许走。”
  徐泽回过头来看她，像是看一个神经病。
  “你去哪儿啊？”她语气软了半分。
  “有个应酬。”
  “带上我。”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还能帮你喝酒。”
  徐泽见她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忘了那晚发生的事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你这脑子还真是不记事，上次光顾着看小白脸去了是吧。我带你去干什么，去给我搅局？”
  “上次是你把我带回来的？那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这是还责怪起他来了？她酒品看起来比人品好很多。
  “合着就不该带你回来，这时候还倒打一耙。”
  徐冰其实只想说就算你好事只做了一半，我也应该表示一下感谢的。此时徐泽的语气，让她很难受。
  “行，有本事你就别管我！”
  徐冰气冲冲上楼去了。
  徐志厚正好下楼来，碰见兄妹二人脸红脖子粗的场面，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们这又是怎么了？从小吵到大还没完没了了。”
  徐泽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徐志厚叹了口气：“她脾气大，你多让着点，别和她一般计较。”
  徐泽笑了，父子俩一同往外走。
  “是啊，不然还能怎么办？”
  徐冰坐在房间里暗自生气，见门口久久没动静，火气越来越大。
  以往吵的再厉害，徐泽总会主动追上来和她说话，也不是道歉，就是问她这事儿能不能翻篇，能过去就别生气。
  徐冰一般这时候再冷嘲热讽几句就消气了。
  可是这次没有，她关门前好像还听见楼下父子俩在谈笑，她突然就觉得这个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傍晚下起雨来，没过多久蔡小双好像也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她和陈姨两个人，陈姨收拾完早早在楼下休息了，她独自坐在房里，回想今晚。
  徐泽的反常举动必定事出有因，她想来想去只能认为他突然“开窍”了，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然为什么徐志厚今晚说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明明以前他明确表示过很排斥这种事；为什么他最近几乎全部时间和精力都在工作上，明明以前他至少每周都会和家人正式聚餐两三次，虽然大多数时候人凑不齐是他带着她单独出去吃；还有为什么他开始对她爱答不理，明明以前就算她知道她自己不占理，也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感。
  她想不通，只觉得是徐泽开始厌恶这个家，开始厌恶她，所以迫切地转变生活方式来摆脱这一切。
  在她觉得自己脑袋即将要爆炸之前，她决定出去走走。
  外面下着雨，说不定能洗清她脑子里的浑浊。
  徐泽半夜两点回家，见陈姨正在等他。
  陈姨说冰冰两个小时前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她不敢和徐志厚和蔡小双说，你要不找一下她。
  徐泽那点酒意瞬间被这个消息冲散，他打了几个电话，皆是说没和徐冰在一起。他开始后悔晚上没好好和她说话。
  外面已经是滂沱大雨。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着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