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3章 三亚见闻
作者:
零点浪漫 更新:2024-01-21 19:45 字数:4107
大明当然也有类似于三亚迎宾馆这种接待外国使节的机构,不过要论居住环境、家具器物、服务质量,就远远不及这海汉人做得周全了。当然了,大明的接待机构是座落在京城里,周边都是各种衙门,根本就没什么风景可言,哪比得了三亚迎宾馆这依山傍海的美丽景色。站在所住这栋房子的二楼阳台上,所拥有的开阔视野就能让费策贤将整个三亚城区尽收眼底。
至于房子里的陈设,精细瓷器和贵重木器之类的东西倒也罢了,京城里从来不差这些玩意儿,但门窗上安装的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却是让费策贤叹为观止,而且屋内的卫浴设备都非常舒适,除了抽水马桶之外,还有每天定时供应的洗浴热水,扭开龙头就自动流进浴缸了。据迎宾馆的工作人员介绍,本来热水是全天供应,只是最近因为北部湾天气恶劣,从安南黑土港到三亚的运煤航线受到影响暂时中断,所以迎宾馆用来烧热水的锅炉也就只能减少使用时间了。
至于饮食,费策贤就更加挑不出毛病了,他是广东潮州府出身,但已经去了北方十年,如今在饮食方面更习惯北方的口味,而这迎宾馆里竟然还能供应正儿八经的北方面食,以及花样繁多的菜式。看得出海汉为了迎接他们这支来自京城的使团,在准备工作方面也是下了不少功夫。这一方面满足了费策贤小小的虚荣心,认为自己得到了对方足够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让费策贤对海汉的国力有了新的认识,因为他知道南方基本不产面粉,南方人也没有食用面食的习惯,而三亚这里所准备的面粉肯定是从北方采购回来的,这种讲究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费策贤一行人是在上午抵达三亚,中午便在迎宾馆简单吃了一顿。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正式的接风宴将在晚间举行,所以费策贤一行倒是还有半天时间可以慢慢休整一下。而费策贤是个待不住的人,吃完午饭便打算要去城区转悠一下。在向迎宾馆的外交官员提出申请之后,很快便得到了许可,不过还是给费策贤划定了活动范围只能在胜利大道上,而且还派了人以导游的名义与费策贤同行,充当向导之余也可实时监视费策贤的动向。
费策贤对于这种安排没有表示异议,他知道海汉人对情报安全极为警惕性,历年来大明军方、锦衣卫、东厂等机构派驻到海汉的情报人员折损率非常高,光是锦衣卫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员就多达二百余人,这还没算上那些没有官府正式编制的外围情报人员。费策贤也知道海汉安全部的存在,这个名字对于大明的情报机关来说就如同阎王殿鬼门关一般,只要是被安全部盯上了,就极少再有从海汉脱身的机会。
在抵达海汉之后,有多少安全部的人在暗中盯着自己,费策贤也没数,但他知道这些人必定存在于自己周围,而且在自己出使海汉期间的每一天都会如此,与其抗争,倒不如早点适应这种被监视的生活,这也是他来海汉之前就已经做好的觉悟。
于是在海汉安排之下,费策贤只带了两名随从人员,跟着导游乘马车出了迎宾馆,向南来到了胜利广场。为大明使节担任导游的是一名叫做张千智的年轻人,这个名字对于费策贤来说当然十分陌生,但他在海汉情报系统内部却是名气颇大。张千智算是何夕的亲传弟子,当年跟随何夕一同前往广州创立驻广办,可以说是第一批战斗在一线的归化籍情报人员。后来回到海南岛之后便继续在安全部内任职,曾在1631年破获儋州刺杀案的过程中立下大功,得到过执委会签发的嘉奖令。
张千智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在安全部里已经算是资历最老的员工之一,而他目前所接到的最新任务,便是负责监视刚刚抵达海南岛的大明使节费策贤。对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不需何夕多做解释,张千智自己也能理解,所以为了慎重起见,他甚至亲自出马扮演外交部安排的导游角色。不但要就近监视费策贤的一举一动,而且他希望能够通过接触了解这个大明官员的心态和为人处世风格,以便能为海汉高层的外交决策提供参考。
以张千智对三亚的熟悉程度,要扮演一名导游并不存在太大的问题,而且他早年曾在广州待了一段时间,跟着何夕拜会过广州各路官员,对于这些的习惯、作派、心态都比较了解。对于这位新来的大明使节,张千智也已经准备好了套路。
“费大人,这里就是胜利广场了,广场的北边就是我们海汉国的权力中心——胜利堡!之后执委会的各位首长就将在那里接见费大人。”张千智很娴熟地向费策贤介绍起这里的景况:“广场东边是各个衙门办公所在地,工业部、农业部、外交部、司法部都在那边,西边是交通部、文教部、民政部、海汉银行,南边就是三亚最为繁华的景观大道了。”
“国防部不在这边吗?”费策贤听得很是仔细,立刻便追问了一个问题。
“国防部是在胜利堡里。”张千智应道:“如果费大人对国防部感兴趣,到时候也可以向外交部申请去参观一下。”
“这个……也能去参观?”费策贤以为自己听错了,海汉国防部就是如同大明兵部一样的存在,是国之利器,怎么能让外国使节进去参观?
“能去的。”张千智点点头道:“只要费大人想去,应该就会有相应的安排。”
费策贤倒是没想过海汉居然如此放松,还能允许外国使节参观国防部这样的要害部门,他差点就脱口问出能不能去安全部参观一圈。
当然了,别说国防部,就连广场周边的这些衙门,那也得先申请到许可之后才能进去参观,所以费策贤当下也只能走马观花地看看了。
“听说贵国当初修建这个广场,便是为了方便在胜利堡前阅兵?”费策贤继续提问道。
“的确是有这个用途。”张千智肯定地回答道:“每年国庆日,三亚本地都会举办阅兵式,军队会从港口方向经景观大道来到胜利广场,然后接受首长们的检阅。不过这广场也不尽然就只是用来阅兵,费大人请看,平日里这广场上就非常热闹,是民众日常消遣走动的场所。”
其实不需张千智提醒,费策贤自下车之后就一直都在观察这处广场上的情形。虽然这地方距离海汉权力中心胜利堡仅仅就是一墙之隔,但这里并没有像京城里的紫禁城外那样戒备森严。这里有卖艺耍猴戏的,有文人聚在一起激辩时事,有商家拉着横幅搞促销活动,有小贩走动吆喝贩卖糖葫芦,有民众三五成群闲逛,也有如他一样刚到三亚,带着一脸兴奋神色东张西望的外来者。
由此可以看出,海汉的统治者们并没有将胜利堡之外的这片广场列为禁地,这可能是他们平易近人的一种表现,但费策贤更愿意将其理解为海汉高层对本地治安状况拥有足够的信心,所以才不需要在这里设立禁入区。
“那平日贵国的首长们会外出活动吗?”费策贤好奇地问道:“会不会引来民众围观?”
“当然会出来啊,景观大道每天都能遇到几位,就算是执委会那几位大首长也常在这附近走动,民众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围观的兴趣了。”张千智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费策贤的表情和反应,以判断他询问此事的目的何在。但费策贤问这个真的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倒是让张千智的防备落在了空处。
既然到了三亚,景观大道自然是要逛一逛的,费策贤早就听闻这里的市场十分繁荣,货物种类之多更是远胜大明,他当然想要见识一番。
“景观大道才建成的时候,也就只有临街这些商铺,不过这几年来此开设店铺的各国商人越来越多,所以商业区也在逐年扩大,所谓景观大道已经不止是指这条道路两旁的商铺,而是对整个胜利港商业区的统称了。根据去年的统计,仅胜利港这边开设的商铺就已经达八百余家,如果再加上三亚港那边,整个三亚地区的商铺数量已经接近两千家了。”张千智不无自得地向费策贤介绍景观大道的商业运营状况。
三亚这些商铺可不是那种住家户在门口支个摊卖点针头线脑、小吃早饭就算数的,很多商铺实际上并非只是一个铺面,而是综合商栈的性质,临街是铺面,后面是库房和居住的地方。类似福瑞丰之类的大商家,其商栈还分了胜利港和三亚港两处,每处都是占地数十亩,商栈内除了库房和居住场所之外,甚至还有自家的车马行。而那些酒楼、饭店之类的消费场所,就算是起了四五层楼,建了七八进院子,在统计中也是只算一家商铺。因此三亚这商铺的数量听起来似乎不算太多,但实际经营规模却远胜大明的城市了。
而来此投资的外国客商越多,便越是能带动三亚的商业气氛和消费能力,已经进入到了一个良性循环的节奏中。外来资本的不断涌入,让三亚的区域商业地位也水涨船高,时至今日,南海第一贸易港的身份已经十分稳固,年贸易量已经超过了广州足足五倍有余。
对于费策贤来说,这里的商业氛围也的确是让他感到大开眼界,在三亚参与各种贸易活动的的并不是只有汉人,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奇装异服、深目高鼻的异域人士,甚至连有些店铺都是这些外国人开的。费策贤在礼部这些年虽然也见识过不少外国人,但数量恐怕还没这里随便逛上一圈见得多。他不禁有些好奇,海汉是如何管理这种鱼龙混杂的局面。
费策贤向张千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张千智解释道:“我国有非常完善的外来人口登记制度,所有来到三亚的外国人,都必须先登记身份,才能进入城区活动。如果要在三亚长时间驻留,那就还得办理相应的手续。所有进入三亚的外国人都必须遵守我国的法律,一旦有违法之举,我们可不管他是来自哪一国的,一律按海汉法律进行惩治。时间一长,这些外国人口耳相传,自然也就知道哪些事情做得,哪些做不得。”
费策贤道:“听闻海汉一向鼓励移民入籍,那又要如何分辨哪些是外国人,哪些是海汉人?”
“我国国民都随身带有身份号牌可供分辨。”张千智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脖子上拉出了项链,向费策贤展示了一下挂在颈项上的号牌:“此物乃精钢所制,不易损毁,上面刻有每个人的专属编号,一查便知真假。”
费策贤道:“虽是精钢所制,但也能造假吧?”
张千智正色道:“海汉法律对此有专门规定,凡制假身份号牌者,死罪。听说这些年抓到的制假者也有那么几个,不过都不是海汉国民。”
大明锦衣卫和东厂都曾经动过这方面的脑筋,制作假身份号牌以安排情报人员混入海汉潜伏下来,但海汉这种号牌所用的材质实际上是一种合金,不管怎么仿制,号牌材质却终究没法做到一模一样,因此最后都不免会暴露身份。在折损了一些人手之后,大明这边便放弃了这种手段,改为安排人手通过移民入籍的方式进入海汉潜伏,虽然过程会耗时更长,但起码能拿到货真价实的身份号牌,不用再担心用假货导致身份暴露了。
张千智在安全部见过不少类似这样的案例,对于这方面的状况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不确定费策贤问这个问题是试探自己还是真不懂,但还是滴水不漏地作出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