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胡闹吗？”皮肤黝黑的丁振宗按耐不住了，急声道：“他们不知道苏宅附近有东洋人盯梢吗，要是一旦被发现，就打草惊蛇了。”
  可话虽然这么说，但事已至此，大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众人的视线慢慢集中到江城的身上，显然，是想等他先说，毕竟唯一切实的线索画，在他手中。
  “苏宅里的男人确实不姓苏，而姓宋，叫宋恪礼，来的路上我见到有学生游行，喊的口号就与他有关。”
  “卖国贼，文人之耻，卖友求荣。”林倩倩用一贯动听的声音说：“我们回来的路上也听到了，学生们群情激愤。”
  江城点了下头，“卖国贼和文人之耻显然指的是他们与东洋人合作的事情，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卖友求荣四个字。”
  “没错，你们还记得吗，这个宋恪礼吓成什么鸟样子了，不停在说不要被找到，他们来找我了这一类的话，他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担心被寻仇！”胖子攥着拳头说。
  江城说到这里就停止了，他没有透露出更多的消息，毕竟这些队友也还没有与他分享情报。
  “接下来是我们这里。”贺平开口，“我和丁振宗找到了巡捕房，但因为我们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没办法从巡捕房获得太详细的信息。”
  “所以……你们就什么都没做？”尧舜禹看着他，语气玩味。
  丁振宗冷哼一声，压低声音说：“我和贺平商量，既然苏……不对，是宋恪礼吓成这副样子，肯定是遇到了很恐怖的事情，也就是说肯定是死人了。”
  “而巡捕房是不可能存放这些死人的，所以我们就打听了附近的几家医院，打听出来其中有一家幕后是东洋人在运营。”
  “我们找到这家医院，偷偷潜入了医院的太平间，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找到了几具奇怪的尸体。”
  说到这里，丁振宗顿了顿，“尸体用白布蒙着，全身泛着一种奇怪的灰色，像是刷了一层漆，而且肌肉萎缩的很厉害，最奇怪的是，尸体两只手臂是举起来的，平举。”
  “就像是电影中的僵尸一样。”贺平低声补充。
  “我们试过了，他们的手臂像是被固定住了，怎么也放不下来，想要放下来，除非……除非把手臂掰断。”
  “还有，这些死掉的人全都是东洋人，我们查看过脚趾，并且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和苏宅的下人很像。”丁振宗继续说。
  沉默片刻，袁善缘突然问：“这样的尸体一共有几具？”
  “4具。”贺平语气肯定。
  “4具……”尧舜禹摸了摸下巴，露出思考的样子，“你们还记得吗，那位苏夫人说宋恪礼病了几天了？”
  李白扭头看向大家，“也是4天。”
  “会不会是每天都要死一个人？原本那些东西是来找宋恪礼索命的，但这些东洋人做了替死鬼？”林倩倩提出了一个很正常的假设，很好理解。
  “有这种可能。”李白附和。
  “我想……你们可以听听我们的发现，发现这个词可能不大合适，这些都是我们道听途说来的，就在附近，好多人都在传。”林倩倩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有人说在附近的一个村子，城西，距离这里颇有一段距离。”
  “村子叫凤头村，在距离村尾不远，有一片小树林，树林在一片小山坳里面，那里很少有人去，比较僻静。”
  “可就在前一段时间，那里突然发现了几颗人头，说来也是奇怪，本来那里很少有人去，而且……而且人头是被掩埋在土里的，可那天偏偏下了很大的雨，雨水冲垮了土坡，人头顺着土坡滚了下来，刚好……刚好滚到了村尾人家的院子外面，撞在了院门上。”
  “第二天这户人家一开门，差点吓死。”
  “随后村民们聚集起来，乍着胆子顺着痕迹找，又找到了剩余6颗人头，一共7颗头，都是被用快刀砍下来的，颈部的骨头都被劈断了。”
  “而且人头很新鲜，就是最近发生的。”
  “可有人头却没发现尸体，这可不对劲，村民放大范围开始找，最后在另一处偏远的地方，大概……大概距离人头几十米的位置吧，找到了几个很奇怪的土坑。”
  “说是土坑也不合适，其实就是几个不怎么大的洞，像是什么动物用爪子挖出来的，大概能勉强容纳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有胆大的拿来煤油灯，蹲在一个洞外，用煤油灯朝里面照射，发现……发现这个洞通向的是一口棺材。”
  “可奇怪的是，棺材里面是空的，一共7具棺材，全都……全都是空的。”
  “而且这些洞的边缘是朝外凸起的，也就是说……”
  “洞是从棺材里面挖出来的。”洛天河抬起头，看向林倩倩。
  后者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第1197章 祖孙
  即便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儿，可依旧被林倩倩的话触动了神经，人头的数目与棺材相吻合，显然，棺材里面只能是尸体，而洞又是从棺材里面朝外挖的……
  将这些零散的线索结合起来，一个大胆又恐怖的猜测浮出水面。
  正在这时，李白讲出了一件更瘆人的消息，将诡异的氛围推向高潮，“人头被冲出来的当天夜里，凤头村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可据村民回忆，在暴雨声中，他们有人依稀听到了马蹄声，还有……还有清脆的铁器敲打声。”
  “声音就是从村尾方向传来的。”顿了顿，李白沉声补充。
  马蹄声，铁器敲打声……类似的叙述立刻让大家想到了苏宅中苏夫人的话，化名苏老爷躲起来的宋恪礼正是被神秘的马蹄声惊扰的惶惶不可终日。
  江城回想起宝墨斋掌柜的态度，愈发觉得怀中这幅画大有说法，这令他不由得想起报纸上刊登出的有关《鬼骏图》的消息。
  贺天河也曾直言，他怀中这幅画，与书房中的另几幅画一样，都是画者临摹的。
  可既然是临摹，那就一定有一张原画在，而这幅原画极可能就是《鬼骏图》！
  要真是这样的话，江城内心忽然警惕起来，宝墨斋的掌柜肯放他们走，未必不是存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或许就在现在，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三组人各自分享了搜集到的情报，接下来，众人下意识的看向洛天河三人，这最后一组人负责调查报纸消息的源头。
  “我们找到了出版这份报纸的报社，可报社的人对这件事并不知情。”洛天河取出报纸，声音透露出一股介于疑惑与释然之间的微妙感。
  可很显然，大家对这个结果并不买账，贺平绷着脸，率先质问：“我听不懂洛先生的话，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间报社，又确定了这份报纸就是这间报社所出版的，后者怎么会不知情？”
  “他们确实不知情。”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袁善缘解释，“这份报纸是他们整理出版的不假，可这上面的内容却并非完全出自他们之手。”
  “我和洛先生看过他们的初稿，以及最后的定稿，上面根本就没有《鬼骏图》这个故事，更没有罗曼大酒店焦尸案的相关报道。”
  “这两则报道所在的版块原本属于另两则完全不同的消息，一则是花旗轮船公司稳渡太平洋，另一则是苏鸡白凤丸的商业广告，我们仔细看过了，与我们所调查的案子并无关联。”
  袁善缘无论是措辞与语气都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似乎无论多么危急诡异的事情，只要到了他这里，都会得到妥善解决。
  白渔抬起手，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拉住袁善缘的手臂，这位瓷娃娃一般的女孩貌似很依赖自己的爷爷，袁善缘则怜爱般的低下头，用宽厚的手掌摩挲着白渔的手背，仿佛在安慰中，给予对方坚持下去的力量。
  见到这一幕，江城忽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令他很不舒服，似乎……这对祖孙之间的情感早已逾越了某种基于亲情的界限，至少在江城的潜意识中，认为他们的表现更像是一对恋人。
  洛天河恰到好处的接过话，继续说：“报社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也很苦恼，我们去的时候，刚好撞见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发脾气，他们吵得很厉害，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些人是花旗公司的人，他们怒斥报社违约，因为没有按时刊登他们需要的内容，导致公司蒙受了损失，故而上门来讨说法的。”
  “等这些人走后，我们见到了报社的负责人，负责人的身上带着伤，办公室也被砸了，我们问起来，这位负责人也一肚子委屈，和我们抱怨说这些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还算好对付，上门就是要钱的，给钱就能打发走，要命的是那些东洋人。”
  “那些东洋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拿着报纸就打上门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把办公室砸了，还抓住他，狠打了一顿，临走时警告他说，要是再敢在报纸上乱说话，就给他头砍下来，装在破棺材里，埋在城外，一辈子都没人找得到。”
  林倩倩眼睛一亮，很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张口就要说话，但被贺天河用眼神制止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的没错，这些东洋人……就是为了第二个故事来的，《鬼骏图》。”
  尧舜禹也收敛了一贯以来的嚣张，手摸着下巴，露出思考的表情，“把头砍下来，装在破棺材里面，埋在城外……”
  “这不就是那7个人的死法吗？”胖子忍不住说。
  “通过眼下的各种线索，有一点我想可以确定了，城外的那些尸体就是东洋人杀的，他们的目的与那幅《鬼骏图》有关。”将众人得到的消息整合在一起，丁振宗认为自己的说法站得住脚。
  “还有，宋恪礼听到了马蹄声，村民也听到了，这说明城外那些人的死与宋恪礼脱不了干系，他恐惧的，也正是这一点。”贺平稍后补充。
  “卖国贼，卖友求荣！”林倩倩仿佛抓到了重点，抬起头，语气激动说：“你们说这所谓的卖友求荣，会不会指的就是城外的那些尸体，那些人和宋恪礼都认识，是因为他的出卖，才被东洋人杀掉的。”
  “很有可能。”丁振宗闷着嗓子说。
  随着线索一点点补足，众人头脑中的脉络逐渐清晰起来，可江城明白，信息来源复杂，所谓的推测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信息来源足够可靠的基础之上，这些只能为他们提供一个大概的思路。
  可即便只是思路也足够了，这才是正式任务的第一天，在还没有与鬼正面遭遇的前提下，他们已经得到了如此多的信息，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眼前的这些队友，单从实力上来讲，与大河娘娘任务中的队友相比不遑多让，甚至其中有几个人，给江城一种危险的感觉。
  第1198章 诅咒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洛天河原本就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严肃感，这一刻，他变得愈发严谨，视线扫过到胖子身上，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据报社的人说，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且不止发生在他们一家报社，有许多报社的报纸都出现过这种情况，可根本查不到原因。”
  “明明样板已经确定了，报纸印出来的当天他们也都查验过，都没有问题，可卖出去后，内容就离奇的发生了变化。”
  “而且更诡异的是，上面爆出来的新闻全都是那种非常劲爆的大新闻，指向性非常强，一旦出现就会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尤其是……其中叙事视角非常之诡异，许多甚至是以死去之人的口吻叙述的，内容极尽详实，令人细思极恐。”
  “以至于私底下，这些报社的同行间偷偷称呼这种报纸为鬼报纸，意思是这些报道都不是人采集的，而是鬼。”
  “只有鬼才能做到这一点。”
  洛天河沉默片刻，口吻再度变得古怪起来，表情也是，“并且报社的人还告诫我们说，一定不要和这些报道上涉及到的人扯上关系，因为这些报道出现后，都伴随着一股诅咒。”
  胖子下意识咽了口吐沫，“什么……什么诅咒？”
  “报道上涉及到的人绝对活不过7天。”洛天河语气微寒，用打量的眼神望向众人，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不单是涉及到的人，就连他们身边也会随之发生很恐怖的事情，他们的家人，朋友，亲近的人，都有很大概率发生不幸。”
  “但还有一种说法，只要报道上面的人能活过7天，围绕他的诅咒也会随之解除。”
  “这是小道消息，无法确定真伪，也查不到源头。”
  “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活过7天。”
  贺平闻言脸色一顿，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怒道：“槽他吗的宋恪礼，这个软骨头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老子还要保护他！”
  虽然大家不情愿，可这毕竟是任务安排，违抗不得。
  江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缓缓摇了摇头，“或许最后并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这7天的时限也许是任务强加给我们的也说不定。”
  丁振宗闻言来了精神，“江兄弟，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消息只说7天后诅咒解除，可并没说解除的具体方式，在我看来，被诅咒者死亡也可以算作是诅咒解除，毕竟人都死了，诅咒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只是江城自己的看法，但他感觉这种可能不但存在，而且很大。
  这一套下来胖子听的云里雾里的，可他不说，即便没人为他解释，等到只剩他和医生两个人的时候，他也可以问医生。
  经历了这么多次任务，胖子深知一点，任务中能要人命的东西从来都不止是鬼一种，身侧的队友更是杀人不见血。
  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不要过多的暴露自己的短板，否则一旦落单，保不齐就有人会起歪心思。
  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你或许做不到比鬼跑得快，但你只要比同时在你身边的队友跑得快就好了，鬼大部分时候只会对一个人下手。
  可还不等胖子继续思考下去，就有人站出来为他解惑，尧舜禹的眉头挑起，似笑非笑说：“你的意思是无论我们怎么做，本质上都救不下宋恪礼，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延长他的生命，延长到7天，然后，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7天后，他还是会死。”
  “是这样的。”江城点头。
  林倩倩露出一副崇拜的模样，娇滴滴说：“江城哥哥的这个设想很有启发性，我怎么就没想到，确实有这种可能。”
  胖子心想你可真是赶上了和谐社会，要是这次鬼新娘也跟着医生进来了，拼着被规则惩戒，也誓要出手第一个送你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