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时代血族日常 第417节
作者:thaty      更新:2024-02-16 23:26      字数:6051
  “南希,我当然愤怒。”奥尔继续笑着,“但这个世界……无论微笑或哭泣,都不会改变什么,那为什么不让自己好受点呢?所以我们……”
  奥尔站了起来,走向窗口。南希并不意外,狼人的听力让她比奥尔更早知道,有车队来到了警局门口,并且停了下来。
  外头是王室的车辆,不是钱德勒的,金色马车上的奇美拉徽章无比显眼。在那辆金马车的后边,是一辆黑色的有着红、白、黑三匹狼的徽章,这是匈塞联合王国的徽章,三匹狼代表着匈拉里尔·波托恩·塞拉比三王国的联合。徽章上没有皇冠,说明不是王室,而是国家的国徽。
  在诺顿帝国的地界上,坐这样的马车,新任的匈塞大使?
  奥尔第一反应,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很快就被他否掉了。真的兴师问罪,就不会派驻正式的大使,更不用说如此正式地来到鱼尾区警局了。
  “你怎么能调查出‘我们的上任大使因为和站街女玩深度接触,所以被站街女杀了’这件事的?”——这样的话,相信没有一个国家能在明面上质问的出口,贵族表面上还是要脸的。
  那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达利安开了门,安卡也站在外头。奥尔看了看南希又看了看安卡:“丹尼的案子只能交给你了。”
  南希半点埋怨也没有地直接站了起来,她反而很担心奥尔:“请注意安全,您的存在才是我们的一切。我们……所有人,都站在您的肩膀上生活。”
  “谢谢,南希。这样的称赞,可实在是有些夸张。”
  南希与安卡离开了,奥尔跟着达利安下楼,穿着正装的钱德勒已经下了车,正在和一位胸前系着绿色绶带的高个男人交谈,对方没有蓄须,面容清隽英俊,年纪不超过三十岁,他的胸口上,佩戴着匈塞联合王国的国徽。
  钱德勒为双方介绍,高个男人果然正是匈塞派驻的新任驻诺顿帝国大使,派德里克·布勒裴。
  布勒裴大使与达利安的握手很正常,当介绍到奥尔时,他忽然兴奋了起来:“您就是蒙代尔警官吧?很高兴能见到您!”他抓着奥尔的手不放,脸上写满了热切——奥尔挺熟悉这种表情的,尤其是在前期人手紧张的时候,终于抓着了一个能干活的人时,他就是这种表情的。
  他拍了拍大使的手,礼貌地微笑着:“今天的太阳可有些猛烈,我们到里边喝杯奶茶吧。”
  大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他有些窘迫地放下了手,和奥尔进入了总局。
  客厅里,众人落座,布勒裴大使喝了一口奶茶就开始说正事了:“从您的态度能看出来,您已经意识到我是来干什么的了。是的,蒙代尔警官,我是来请您帮我调查一个案子的。您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我想您说的这个案子,不是发生在索德曼的。”
  “是的,这案子发生在我的国家,匈塞王国帕拉托市,而且是……发生在四十年前。”
  奥尔没隐藏脸上“你在逗我?”的表情,毕竟这看起来就是在逗他,是在故意地难为人。一边作陪的钱德勒也阴沉着脸,表明了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我拒绝前往匈塞。”匈塞和诺顿帝国的距离虽然没有到西大陆那么远,可来回一趟也需要至少一个月。再加上办案的时间,他还人生地不熟的,所以还得带着人手过去。更要命的是,远古的那位新神“晨曦”,他的誓言是不踏入诺顿帝国,一旦奥尔去到大陆,谁都无法想象,晨曦与远古的邪教徒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奥尔也不确定去了就能把案子破了,四十年前的,几乎成为了活化石的案子,想要破案完全靠运气。
  “您不需要前往匈塞。”
  “……”奥尔眼睛瞪大了,“远程破案?你对我的信心也实在是太大了。”
  “我把当年的相关人员都带来了,物证也带来了,甚至我已经在索德曼一比一复制出了当年凶案发生的房子。我也明白,您会告诉每一位求助者,您并不能十分明确的破案。但只是……我的爷爷即将去世,他的遗愿就是得到这个案子的真相。我也只能尽一切努力,完成他的遗愿。
  匈塞和邻近国家的知名警探与侦探,我已经都找遍了,您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并非雇佣您破案,就只是……希望您能够作为短期顾问,给我们提出一些建议。”
  大使的仆人递上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鸽子蛋大小的红、绿宝石:“感谢您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我这个见面的机会。”
  这些宝石甚至不是之后咨询的费用,只是奥尔现在、此刻,与他们见面谈话的价码。
  “收起来吧,没接的案子我不会收钱,无意义的案子,我也不会接。”奥尔把脚翘了起来,“实际上,我现在开始怀疑,您和凶手有某些关联,现在正在塑造为爷爷寻找凶手的完美角色。否则为什么会跑到遥远的诺顿帝国,寻找一个对匈塞一无所知的外国警探?”
  “这是合理的怀疑。”大使露出了很高兴的笑容,“实际上,也有警探如此怀疑过。因为案子发生在四十年前,所以我必定不会是凶手,但我这样的行为,确实很像是在庇护真凶。”
  阴沉着脸的钱德勒惊讶地看了一眼奥尔,可奥尔现在正在和大使对话,没办法给他什么回应。于是钱德勒看向了达利安,面对他明显疑问的眼神,达利安只是客气地笑了笑。
  “假如您听到了更具体的案情,那就会越发怀疑我了,您准备听吗?”
  奥尔摊了摊手:“很显然,这是一个我必须接手的案子。但在听之前,我必须要对您做一些说明。首先,请不要被我的名声所误解,我的能力绝非传言的那般。第二,我是有没破的案子的,还很多。最难破的案子并非侦探小说中,那些狡猾诡诈的连环杀手,恰恰相反,连环杀手的案子相对容易。因为每次作案,凶手必定多少会留下一些线索,当他作案的次数越多,线索也越多。
  您来找我的案子,显然并非连环杀手案件,很可能是有预谋地谋杀,凶手一次出手就此收手。”
  蓝星带嘤的开膛手杰克之所以成为悬案,与当时的时代特点有关,换到现代再出一个?除非是当地警官太费柴,否则必定能够破案。
  “最后,案子的间隔时间越长,越难破案。即使您说复制了当年的现场,但那个地方终归不是现场。而且过去了四十年,凶手在这段时间中,可以不断地完善自己的证词,修补漏洞。与此同时,其他当事人不断老去,他们的记忆也会变得模糊,扭曲。线索也将在四十年的过程中不断被磨损,消失。
  所以,我会接下这个案子,但我确实也只能给您一些建议。”
  大使很认真地倾听着,奥尔说一段,他就点一次头:“实不相瞒,我自己也对这件案子进行了一些调查,你所说的,确实是调查中所遇到的情况。
  只要您能给出一些建议,我就十分满足了。”
  奥尔点头:“我不需要您给我讲解案情,有最初的案卷吗?”
  “是的,我把它们都带来了,蒙代尔警官。”
  整整两车,都是经历了四十年的时间,积累的案卷。
  奥尔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都在查看案卷上。当然是没看完的,但他对案子大体有了一个了解。
  怪不得这位大使很确定凶手就在他带来的人当中呢?这是一起典型的雪山小屋案件——就是与世隔绝,密闭空间中的杀人事件。死者名叫康奈利·布勒裴,是大使的小叔叔,是大使祖父最小的也是最宠爱的儿子。
  四十年前,康奈利·布勒裴带着妻子、妻子的妹妹,以及他的两位好友,与好友的妻子,前往帕拉托市……的郊外别墅度假。
  帕拉托市突降大雪,把这七个人,以及管家夫妇、厨子夫妇、两位女仆,两位马夫,和一位杂役男仆,都被封在了别墅里。
  两位马夫和男仆得到命令前往帕拉托市求援,路上马扭断了腿,车也翻了,三个人被一块儿冻死在了半路上。同时,他们的死亡也间接说明了,完全不可能是有外人潜入作案,因为直到一周后,城市里的卫队(那时候帕拉托市还没有警察)才赶到了别墅,在这一路上,他们也有人员受伤。
  大使十分贴心地,在案卷里附了一张别墅所在地点的地图。
  距离别墅最近的村庄,在几十里地外,求救的三人就是死于步行前往村庄的路上。三人的验尸报告,与死亡时的照片也在案卷里,以奥尔的角度可能,他们确实是冻死的。
  卫队到达别墅后,立刻对别墅进行了极其细致的搜查,确定没有人藏匿在别墅里。
  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就在别墅的十二个人里边。
  康奈利是在大雪封山的第四个晚上被发现谋杀的,他已经一天都没有下楼了,其他人都以为他因为被大雪封在别墅里而发愁,他的妻子和朋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整整一天都没有人去打扰他。
  晚饭时,他的妻子去书房叫他,一直没有得到回音,她觉得不对劲,找来了康奈利的两个朋友。三人一起叫门都没有得到回应,当然也确定了事情不对,当他们把门撞开,看见的是坐在书桌后,但整个人脸朝下趴在桌面上的康奈利。
  他的妻子和两位朋友觉得情况不对,其中一人走上前去,发现桌面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康奈利的身体也已经冰冷且僵硬了。三个人都被吓坏了,匆忙跑下了楼,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其他人。
  整整一夜没人敢进书房了,甚至没人敢上楼,布勒裴夫人甚至吓得病倒了,发起了高烧。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康奈利的两位男性友人,与别墅的管家,才一起结伴上了楼。他们进康奈利从书桌后挪了下来,这时候人更冷了,但也软了。
  他们发现他的脖子被割开了,血几乎流干了。
  现在诺顿帝国的人随着看报纸,才稍微有了点保护现场的意识,四十年前连警察都没有的匈塞王国,就别想保护尸体和保护现场了。
  所以,这些人把尸体直接移到了别墅的主卧室里,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女佣甚至擦干净了桌子与地板,因为住在这儿的绅士与淑女们不想看见血。
  所以,当卫队们赶到的时候,也就根本没有什么凶案现场一说了。当时的卫队也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复杂的谋杀案,所以他们首先认定了是有强盗入室盗窃在被发现后袭击了康奈利;又在确定外人无法进入后,认定了是管家与厨子合谋杀害康奈利。
  假如死者是一般人,案件到了管家和厨子这步时,就已经结束了。然而康奈利的父亲,显然是个大人物——目前奥尔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老布勒裴要凶手,真正的凶手,他不能让儿子死得不明不白。
  假如是别的贵族,很可能直接把这十二个人全都杀了,但老布勒裴没有选择那么做,他甚至把这十二个人全都仔细地养着,给他们最好的食物,安排了医生、仆人,和守卫,强迫他们定期运动。
  越向后看,奥尔的表情越微妙。
  因为在四十年的漫长岁月中,这十二个人都曾经认罪过,显然囚禁的生活实在是太糟糕了。甚至奥尔之前的侦探与警探们,也都得到了不同的真相,目前这案子依旧未曾结案的原因,不是没有真相,而是老布勒裴不相信那些真相。
  这案子比奥尔最初所想的,还要麻烦,很可能真相在这堆案卷里已经沉睡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了。
  “我们能私下里聊聊吗?”奥尔捏了捏鼻梁,看向与钱德勒坐在一边喝着咖啡的布勒裴,他可以离开鱼尾区回他的大使馆去的,可却一定要留在这。
  “当然,蒙代尔警官。”
  钱德勒虽然也很好奇,但没有停留,也很干脆地离开。
  “只要知道的,我都会回答您的,蒙代尔警官。”
  “您的祖父,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真相?”这不是没有真相,这只是没有一个让老布勒裴与整个布勒裴家族满意的真相。
  第346章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告诉他,为什么那些人要杀害我叔叔的真相。我的康奈利叔叔是一位善良且出色的人,甚至让祖父想过将爵位交给他继承,这也造成了祖父和我父亲多年的矛盾,因为祖父认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我的父亲。”
  大使叹息着:“或许,现在祖父依然是这样认为的吧?只是他不再谈论了而已。所以,我的父亲甚至比祖父更热衷于找出当年的真相。但遗憾的是,在这四十年间,所有认罪的人所说的真相,都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明白了,十分感谢您的解疑。”就让这个案子打破他全破案的记录吧,这样他未来也能更轻松一些。
  第二天早晨八点,奥尔本以为会首先等来安卡那边的消息,但钱德勒与大使已经来了,看完全部案卷的奥尔,与两人一起前往大使重建的别墅。
  ——昨天晚上,两人离开后,奥尔也终于了解到了,布勒裴家族在匈塞王国到底有着怎样的地位。他们就是白狼波托恩王国的王室,在当年三国合并的时候,布勒裴家族放弃了执政权,由另外两国的王室联合执政,但布勒裴家族由此获得了大量的特权。当工业兴起时,布勒裴亲王更是匈塞王国的第一大商人家族。
  几乎可以说,到了今天,布勒裴家族才是匈塞王国的无冕之王。他们的手中没有权杖,却有着资本。
  这才是钱德勒全程陪同的原因,这位大使,也等同于一位王子。
  重建别墅就在梧桐区,这位大使来到索德曼之前,应该就有先一步到达的代理人在这边干活了,果然是金钱的强大力量,才能在短时间内布置好这一切。
  这是专门用作休闲放松的别墅,走进门廊左拐进入的就是布置得舒适自在的客厅,那布局与现代的度假别墅类似,围绕着墙壁的木质沙发近乎是单人床,白色大理石的矮几上放满了水果与甜品,客厅的中央是一处火塘,在需要的时候,能够在火塘进行烧烤。
  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一群头发灰白皮肤松弛的老人,他们都神色暗淡,一脸麻木,对于走进来的奥尔他们,甚至一个眼神也不会多给。
  四十年的软禁生活,即使衣食无忧,但精神压力是巨大的。
  “先生们,女士们,亲王阁下的身体状况最近堪忧,他很可能就要离开人世了。”奥尔说着,在他身后,一位翻译把他说的每一句话翻译成匈塞语。
  “!”钱德勒大惊,他担忧地看向奥尔,接着看向大使。
  ——即使亲王的身体状况没有特意地隐瞒,但就这样大咧咧地当着他的面说亲王就快死了,他不介意吗?
  大使的表情是淡然冷静的,没有任何愤怒,更不意外。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确实不在意。
  “我想诸位应该也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不,不是诸位得到自由,而是你们的生命也走到尽头。继任的亲王显然不会像现任布勒裴亲王那样执着于找到真正的凶手,你们都会死去。”
  奥尔从其中几人的脸上看到了动摇,看到了他们对死亡的畏惧。
  像猪一样养着的生活,确实让人痛苦到麻木,但麻木不代表他们彻底不想活命了。
  只不过过去四十年的经验已经告诉了这些人,现在还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尤其是一个又一个的警察或侦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些人的失败,早已经熬干了他们的希望。
  “而且,到时候一起死亡的不只是你们,还有你们的孩子。”
  不只是那几对夫妻,包括前布勒裴夫人、两位未婚的女佣在内,女人们都在囚禁期间生育儿女,有丈夫的妻子们生育的孩子们也不一定是丈夫的。在封闭的狭窄环境里,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早已经扭曲变质。
  生育下的孩子就被抱走了,也有人试过用这些孩子威胁这些男女,但得出来的那个结果,依然不能让亲王满意。
  “请别误会,我并非在用那些无辜的人们威胁诸位,而是……我想请明知道无辜的诸位再努力一下。或许从我这拿出的新版本真相依然无法让布勒裴亲王满意,但这最后一个的一份真相,新任的亲王还是会从头到尾看过的吧?那或许他会相信呢?”
  部分人眼睛里生的光芒更强烈了一些,奥尔说得确实很对,新的结果不需要说服老亲王,只要说服新任的亲王就够了。
  ——这些可怜人根本不知道,老亲王的继承人会给他们这次调查的机会,为的也只是能让老亲王不留遗憾,假如老亲王依然拒绝相信,那么无论他自己是否相信,这些人和他们的家人也同样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诸位也请不要在接下来的调查中胡言乱语,我想你们也是有经验的,无论是指责他人,又或者自己认罪,得出来的结果都是无法让他人满意的。布勒裴亲王只想要一个真相,我也只想要一个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