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现在在全国范围内的销售框子已经架好了， 八个大区、三十多个省级行政区划……虽然并非全部城市都有沁然办事处，但是全国将近三百个地级市目前全部有了沁然销售团队布局，以点带面，今年估计绝大部分县级市也会有了沁然销售业务们的身影， 每个城市多则七八十余人，少则三四人。
  说实话， 这些城市里头， 有部分是真的‘天高皇帝远’啊， 就算路总在每个城市逗留一天，一年下来也只够走马观花地逛一遍所有城市办事处，根本不要提深入考察了。
  而路总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可能一年三百天都在巡查市场的路上吗？不可能！
  那么， 公司对各地办事处的管辖和威慑力不够， 万一别人有样学样，窃取公司机密， 那该怎么办？
  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种事， 林燕在源川的时候见得多了。
  （黄达方：燕子，我觉得你在内涵我。）
  路楠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在源川看到的，和昨晚发生的事还是有区别的。源川的业务大多是借助职务便利偷偷摸摸私下倒酒赚一点价差， 那个数额完全谈不上窜货；或者是划划水、摸摸鱼， 能半天干完的活儿拖拖拉拉耗时一天。此类事情， 如果不是很过分，其实源川总部的人、地方市场的负责人大多都有所察觉的，他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只是源川，其余所有销售公司都是如此，只要员工能够创造远超过他本人薪酬和奖金的经济效益，一定范围内的偷懒都是公司容许的。”
  林燕了然地点点头：路总……好像在路经理时期，就一直是这样驭下的。所以原来下属们偷没偷懒，她早就知道了？难怪当时达方哥干了半天活儿钻到网吧打游戏或者去棋牌室打麻将，总是被一抓一个准呢。
  路楠接着说：“咱们公司刚刚起步，还在发展阶段，维护市场终端渠道的工作量大，和经销商之间的关系也需要各地市办花大力气去维护，此类事情倒是很少，未来即便有发生，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根据下头其他人的反馈和暗示，结合实际观察，在小本子记上对方的名字和具体犯错事宜、回头挑一两个过分的杀鸡儆猴就行了——毕竟以前我们做业务的时候，也没少偷懒。”
  林燕的性格其实是有些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这样的性格做秘书很好，日后要是想要从事公司行政方面就不显得太刚直了。
  她今天又学到了一点，既不好意思，又是敬佩地说：“路总，我觉得我的心胸就没有你这么开阔，难怪你能做大事呢。”
  路楠垂眼笑笑：小姑娘夸人的水平一如既往地菜，全靠真诚取胜。
  “从公司层面来说，我做了该做的，除了给员工制定较为合理的薪酬标准之外，各地市场也有完善的相互监督制度。以及，公司从一开始就斥巨资买了系统，一应客户资料、活动方案和销售数据都在系统内填写申报，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先前在源川工作感受到了系统的便利性，还因为专业设计erp的团队对数据的加密比普普通通的开机密码要难破译多了。”
  说到这里，林燕也是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是啊，我真没想到开机密码这么容易就能被破解。”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笔记本交给软件公司维护程序员，让他帮你加个密——不会收你前的。”路楠眨了眨眼睛，笑着说。
  林燕马上听进去了：“等我们从q市回来我就这么办。”
  【真乖。】
  路楠索性又提点了一下对方：“这件事本身没有你和菲菲想的那么严重，充其量只是常虎个人到得问题，公司以后加强这方面的培训就行。我相信，常虎这样的情况只是极少数。而且他才动手就被抓，对其余有别样心思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震慑——当然啦，他们也许以后会更加留心公司的监控设备也说不定。”
  路楠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林燕并不是沁然刚成立就跳槽过来的，公司系统采购费用她只是在陶晓娟和她交接工作的存档记录中看见过，不过后续每年交的软件服务费全是经林燕审核报送给财务的，所以林燕知道，路总都说贵的系统，那的的确确不便宜。
  ……
  “机票已经定好了，上午十点半的，路总，我去帮您收拾东西吧。”
  路楠笑笑说：“不用，昨晚我已经收拾好了。”
  路楠一行人抵达q市的时候，项菲菲已经在机场等候多时了。
  其实之前路楠就在公司会议上强调过，公司管理层到各地考察市场，当地负责人和业务原则上不允许来机场接机——接来送去，浪费时间。
  但是昨晚发生的事情性质恶劣，项菲菲现在的等候颇有几分负荆请罪的意思了。
  双方一见面，菲菲就开口做检讨：“路总，我辜负了您的信任，差点任由手下人捅出了大娄子……”
  路楠一脸严肃地说：“你确实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项菲菲一脸惭愧。
  林燕有些拿捏不准要不要为好友打圆场，就看到路总的嘴角轻轻扬了一下：行了，不用我求情，路总并不是真的生气。
  果然，路楠在众人胆战心惊中徐徐开口：“电脑里头的资料固然重要，但是你们昨晚的行为实在是胆大包天。除了菲菲你，还有小李、小云……我跟你们说，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受罚。”
  说到这里的时候，对路楠相当了解的项菲菲已经忍不住抬眼了：听起来，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
  同样被点名的小李和小云倒是开始忐忑。
  他们不敢辩驳自己是听项总命令行事——傻呢？虽然路总是公司老大，可是项总才是他们顶头上司，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他们还是知道的，现在把锅推给项总，以后自己还想不想在沁然乳茶这个产品线上干了；
  他们也不敢拿全心全意为公司服务这种场面话邀功——尽管在见到路总之前，他们两人都觉得，自己这次是立功了，公司……应该会给奖励吧？
  没想到，见到路总，就挨了一顿训斥，恐怕还要受罚。
  路楠顿了顿，等面前两个生瓜蛋子开始紧张了，才继续往下说：“……就罚你们本月双薪好了。昨天值班的保安也发两个红包。”
  年纪最小的小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路总，您说话还带大喘气的呢？
  腼腆一些的小云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说着，路楠转头和菲菲说：“你没有双薪，反而要扣一半本月底薪，发给他们的钱，就从你工资里扣。有没有意见？”
  干到项菲菲这个职位，谁还靠底薪过日子啊？
  何况菲菲又不是看不出来路总说这番话的用意，她长出了一口气，甚至主动提议：“路总，你将我本月月薪全部扣了吧。”
  路楠正色道：“行了，就按我说的办吧。小李、小云此类行为值得嘉奖，但不值得鼓励。万一对方有同伙呢？万一对方有杀伤力强的武器呢？在我看来，公司的文件虽然重要，但也只是区区乳茶产品线而已，还是过去的数据，就算被竞争对手拿到了，那又怎么样呢？不论什么时候，你们的自身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
  如果路总是那种总在酒桌上、会议上说大话、画大饼的人，小李和小云等人或许此刻还会不以为然。
  但路总不是。
  路总从来不说场面话，可是沁然这家公司所有的业务都知道，在沁然，做业务不需要好酒量，只需要专业的能力，就凭这个，许多前年、去年才毕业的年轻人，拿到了令同学朋友们羡慕的薪酬。
  “行了，去公司吧。”
  路上，项菲菲详细介绍了昨晚的情况。
  常虎现在还在看守所，不过他这情况属于盗窃未遂，估计最多关个五天十天就要放出来了。
  菲菲压低声音，使了个眼神问：“路总，我们要不要……”把他教训一顿？
  【好好的姑娘被这事儿刺激得和□□一个做派了。】
  路楠无奈地笑笑：“不用管他，直接出文件将他开除。我们现在要重视的问题是——从常虎口供中了解到的那些暗示他从我们这边窃取资料之后他们会笑纳的企业，有多少是本地的、有多少是同行。这决定了我们在q市的后续发展规划。”
  第654章
  尽管项菲菲有较强的工作能力， 是目前沁然公司中稍微能够跟得上路楠思维和脚步的人之一，并且对于人心和人性方面有独到的见解，但其余涉及公司经营层面的事情， 因为阅历有限， 她还是有些不足的。
  就好比，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 路楠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公司内部的影响，而是考虑公司外部的风险与危机。
  但是，菲菲就没有想到这方面，或者说， 在常虎口供中仅占了一行位置的证词并没有引起她的重视。
  “……对于公司来说，在q市的一切经营行为都要比在余安市和京市更要谨慎一些。尤其是处理对供应商和经销商等等对外关系方面。”路楠正色道。
  因为——
  余安市是路楠故乡， 她在此地亲戚朋友众多， 拐弯抹角都能和某某领导、某某老总、某某会长扯上关系， 即便暂时扯不上关系，也能制造机会结交对方，外部危机基本可以忽略；而碳酸生产基地内部还有孟厂长坐镇，生产线上想出岔子还真不容易；
  至于京市， 那是首都， 藏龙卧虎的地方。不能夸口说一切罪恶在此都被涤荡吧，至少该地不会出现十分嚣张的势力保护伞， 这对于正在高速发展的沁然公司来说就足够了， 沁然公司合法经营，不需要特殊照顾，只要有一个公平公正、相对宽容的发展环境就行。
  相比上述两地， q市就不一样了。
  首先， 它属于蒙省。
  蒙省其实全称的尾巴是个自治区。
  从这一点来说， 蒙省行政和经济方面很多规定就和其他省不太一样了。
  再者说，蒙省草原这一片，自古以来就民风彪悍，虽然说人家出门都骑马、喝酒都喝马奶酒、一言不合就拔刀子那是刻板印象，不过这里的人好面儿、讲义气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蒙省q市做事、行商，不单单要考虑官方层面，还要斟酌和本地行业内的关系。
  因为民风民俗大为不同，又或许是因为本地人在行商的时候在灵活变通这四个字方面比外地人有所不足（极有可能在这方面还吃过亏），所以本地人如今面对外来游客是十分热情好客的，不过面对外来客商，大多时候是排外的。
  “咱们去年斥巨资将牧场和生产线一并接收，除了在原材料方面多一重保障之外，也是为了向当地政府和本地行业协会表明一个态度，我们是踏踏实实做生意的。”路楠垂了垂眼：现在看来，效果有的，却有限。
  路楠继续说：“我估计最迟今天下午，q市乳制品行业上下游全都会知道常虎那份供词。你们知道我没打算是深挖追究，但外人不知道，我们如果不及时表个态，说不定有起歪心思的企业会想着倒打一耙。”
  林燕小小地惊呼一声：“不会吧？”
  项菲菲沉默。
  她沉默，是因为路总点破之后，她深入思考了一番：站在竞争者的立场，会！
  沁然乳茶现在的产能和销量，是q市独树一帜的，这就是让其他企业眼红的地方。常虎的行为，无异于给本就对沁然乳茶有非分之想的企业一个心安理得发作的借口：‘谁知道那小子会不会瞎说？谁知道沁然的路楠会不会信了常虎瞎说？明明我（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明明就是他们不安好心，我们还要主动和他们缓和关系……”林燕真替公司委屈。
  路楠弹了一下林燕的脑门：“和气生财。”
  和气生财，先礼后兵。
  诱之以利，远交近攻。
  路楠没有在下属面前说后面十二个字。
  【本地该行业内人的接纳？有是最好，没有的话，维持一个面子情就行。只要我们乳茶生产需要源源不断的鲜奶原料，q市以及附近其他牧场负责人的关系就不会成为铁板一块。】
  ……
  涉及政府和行业协会，项菲菲的职位拿出来就有点不够分量了。
  听完路总的解释，菲菲的愧疚更加深了几分。
  因为她知道，这是路总在公司其他人面前给她留面子而已。
  什么职位不够分量？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了。
  先前路总在源川只是华安市的城市经理，就能够操办诸如华东大区高尔夫巡回赛总决赛这样的赛事，和华安市政府文体部门、华安市的媒体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没见对方因为路经理只是经理而怠慢她。
  说到底，身份和职位在人际交往之初确实比较重要，可若一个人有真本事，哪怕在职位上稍微矮其他人半级、一级（级别相差再多那就不太行了，譬如普普通通业务员，想要在市政府部门负责人和行业协会大佬面前侃侃而谈那得开多大的挂？），也是完全不影响双方相谈甚欢的。
  “你别这么想。”路楠拍了拍她的胳膊，“你才来q市多久，满打满算都不到半年，能够把乳茶生产基地建设成如今的规模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的事情，总要我这个当总裁的来露露脸，我将这边的关系理顺，以后你办事也会更容易一些。”
  项菲菲点点头：“那我想想办法，今明天约一约本地乳制品行业协会的会长等人同您一起吃个饭？”
  “哎，这事儿啊，交给我们的合作伙伴就好。”路楠挑眉笑笑，“美丽牧场的黎总不是一直让我们有事尽管吩咐么？”
  菲菲顿时领悟：“是！由黎总开口更合适。”
  因为美丽牧场在q市是纯牧场经营，产出的牛乳除了供给沁然之外，就是直接深加工运往京市和津市，以供鲜奶吧门店消耗，也就是说，美丽牧场的产出完全没有抢占q市以及附近县市其他乳制品市场的生存空间，相反地，美丽牧场还在本地招工、收干苜蓿等等。
  所以本地同行业中的人对美丽牧场的接纳程度远远比对沁然要高。
  项菲菲语：呸，其实就是嫉妒我们生意好。
  黎曙光：啊这，算是夸我人缘好还是暗示我生意一般呢？挠头……
  ……
  沁然这边放出风声要请行业内的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