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没良心呀！我闺女辛辛苦苦累死累活，落不到一句的好，现在婚也离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带着大闺女过活，下面还有个儿子，下半年也要上大学了，那家又娶了个，还带了个拖油瓶，一心就养别人的娃，儿子也不管，学费生活费都让我闺女负责，这有什么办法呢，都是自己的娃，总不可能当爹的不管，当妈的也不管吧？”
  拉着吴桂芬诉苦，“都是女人，你说说，她有啥办法？日子过得苦啊！累死累活的，好在现在开了个小吃店，能供着娃读书上进。”
  林如在一旁坐着掉眼泪，想起当初那可真是心似黄莲，泪涟涟。
  引得吴桂芬一下一下的瞅她，心里啧啧两声：还真是挺可怜的，都离婚了。
  林如顺着杆子往上爬，干脆坐了过去，和她妈一左一右的拉着吴桂芬。
  一边流泪一边道：“大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孩子这些年跟着你，比跟着我强，我是个不中用的，护不住孩子呀！呜呜呜……”
  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吴桂芬都懵了，“哎哎，你别哭哇，有啥事好好说嘛！我又没凶你，你哭啥子嘛！”
  张思敏抹泪，赵雅也跟着抹泪，林成财蹲在门口叹气。
  沈晓君……
  沈晓君捂住了脸，鼻子有点儿泛酸。
  看得出来，这位吴桂芬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而且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赵雅低头擦眼泪时往旁边的屋子看了一眼，见到门口露出的一片衣角，悄悄的站起了身。
  她先是慢慢的走过去，然后快速的闪进了旁边的屋子。
  把原本悄悄蹲在门口偷听的黄小竹吓了一跳，先是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然后猛的一下站了起来。
  赵雅拉住想要再次跑掉的她，“妹妹，你别走我是赵雅，我是你姐姐，我们说说话吧？”
  黄小竹甩手挣扎，紧紧的咬着下唇不看她，“我不是你妹妹。”
  赵雅拉着她不松手，凑近给她看自己的脸，“是，你就是，你看看我们有多像。”
  黄小竹拧着脖子就是不看她，“长得像的人多了。”
  “不一样的。”赵雅拉开衣领，指着肩膀至咯吱窝中间一个痣道：“你这是是不是也有一颗痣？我有，咱们的弟弟也有，都在一个地方，你肯定也有对不对？”
  黄小竹转过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的捂住了肩膀。
  反应过来后立马放了下来，“一颗痣有什么奇怪的，长痣的人多了去了，肩膀长痣都是你妹妹呀！那你妹妹可真多！”
  赵雅一时呐呐，这个妹妹的嘴也挺厉害的。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应该也长了，并不是所有长痣的都是我妹妹，你看，咱们长得多像啊，走出去人家肯定都知道咱们是亲姐妹。”
  黄小竹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她自己，“你觉得像，我觉得不像，一点儿也不像！”
  白雪公主和灰姑娘能像吗？
  现在才来找自己，晚了！
  “妹妹……”
  赵雅喃喃叫道，看着黄小竹眼角流下的泪，她伸出手想要帮她擦掉。
  黄小竹别过了脸，胡乱的抹了一下，然后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
  “你跟我们走吧，去市里……”
  还没说完，黄小竹便打断了她，“我不去！你想我去我就去呀，我凭什么听你的！”
  “要是你想变得更好，每天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像我一样读书赚钱，你就要听我的……”
  屋内，赵雅拉着黄小竹谈心。
  堂屋里，林如和吴桂芬也聊到了最重要的时刻。
  “……大姐，让孩子跟着我去市里吧，我送她去学技术，让她以后有出息，有个一技之长！我知道，你养大孩子不容易，你放心，我不是个不讲道理的没良心的人，这些年孩子的花费，我砸锅卖铁的补偿给你们。”
  吴桂芬眉头一皱就开骂，“啥意思？你来我这买闺女啊！你把我吴桂芬当什么人了？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听村里人说我彩礼要得高，就说我是在卖闺女！”
  “我白养了她一场，难道不该要彩礼吗？谁嫁闺女不要彩礼？我家又不是倒贴！”
  “给得出彩礼的人说明人家条件好，她嫁过去不会没钱花！看着好说得好听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的！屁用都没有！”
  “她虽然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好歹也养了一场，难道我不想她好，就盼着她坏？”
  林如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着，把她带到市里好好培养，以后能有出息一些，比早早的嫁人好，我也知道你也是为孩子好，大姐，你别多心，我主要是想感激你。”
  吴桂芳冷哼一声，“闺女长大了，本来就该嫁人！今年相亲，明年嫁出去，年龄刚好合适！”
  张思敏连忙找补，“村里的姑娘嫁得是要早些，嫁得早，挑得好，你是当妈的心。但是，这是不是得问问孩子的意思？要不先让我们带着去市里住几天？”
  吴桂芳：“婶子，还是你说话听着舒服一些，我又不是后娘。住就算了，家里事多，离不了她。”
  “这……”
  林如不由得和张思敏面面相觑。
  钱也不要，孩子也不让带走，住几天都不行，那到底该咋样？
  第251章 带走
  林如下意识的看向沈晓君。
  沈晓君也在想到底应该怎么和人家聊，说实话，吴桂芬和她之前的想法还是有出入的，人家也不是一门心思趴在孩子身上吸血的人，对孩子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这个时候，要是还按之前林如的想法，拿钱买断人家这些年的亲情，那就不现实了。
  倒是张思敏之前说的那样，还更可能实现一些。
  沈晓君笑着站起了身，搬起身下的矮凳凑近了点儿，聊天儿一般先问了问家里的其他两个孩子，又问多大了？哪一年出生的？上几年级了？
  “巧了，你家老二和我家老二是一年出生的，你家那个才上一年级呀？我家那个比你家的早上一年，下半年该上三年级了……”
  聊了几句又问道：“吴大姐，当年你是在啥地方捡到孩子的呀？”
  吴桂芬随手往外一指：“就在洗马河的桥上捡到的，我从娘家回来要路过那座桥，天都黑了，我男人眼尖，一眼就看到桥墩子旁有坨东西，还以为是谁丢的衣裳啥的，谁知道走进去一看，里面包了个孩子，小脸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刚出生，也不哭，我还以为她死了呢。”
  “我男人胆子大，抱起来一摸身上还有气，这才把她抱回了家，家里又没奶粉，还是熬的米汤喂的她，我本来想着第二天把她交给村里干部，我男人就说了，一个女娃交出去估摸着也没人养，到时候还不知道咋样呢，倒不如我们自己养了，就当是自己生的，刚好那几年那几年我们也一直也没要上孩子……”
  结婚几年都没显怀，吴桂芬当年听了不少的闲话，村里人还在背后骂她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她男人一提孩子自己养，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吴桂芬侧头对林如道：“你前面那个婆婆真够狠的，把那么小个孩子丢桥上，幸好孩子小不会动，要是会动，指定翻到桥下去，也是她命大遇到了我们从娘家回去，要是第二天才被人发现，这孩子指定也没了，不冻死都要被野狗叼走！”
  林如恨得牙痒痒，“那老太婆就是个心毒的，当年那么问她，她都不告诉我孩子丢哪儿了。”
  吴桂芬撇嘴，“你自己是个软蛋，怪不得别人欺负你！”
  她吴桂芬才不会让别人骑在她头上拉屎呢！
  林如臊得满脸通红：“……是，怪我自己。”
  沈晓君便道：“所以说像吴大姐这样的性子才好呢，我一见你就觉得咱们合得来。”
  吴桂芬还不知道她该怎么称呼，“你是？”
  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和她合得来。
  还是个长得好看又斯斯文文的文化人。
  以前见到的文化人都骂她是泼妇。
  沈晓君笑道：“我叫沈晓君，是孩子的小舅妈。”
  “那你还挺好的，这大姑子小媳妇一向不对付，她过来你还跟着一起，你人还还不错。”
  她那大姑子每次过来都要作一次妖。
  “她对我好，我当然对她好，这人都是相互的嘛。”
  聊着聊着又问她这些年在新疆的事。
  “……应季就采棉花嘛，其他时候也是啥都干，开过小吃店，建筑工地上也干过，好不容易存点钱，我前两年身体不好生了病，又花了不少钱出去，搞来搞去，也没存上啥钱。”
  沈晓君忙问她身体现在怎么样？
  “好了，肚子里长了个瘤子，动手术给割了，把子宫给摘了，反正现在有了娃，那东西要了也没用。”
  “那就好，还是得注意保养。”
  “我是劳碌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等孩子有出息了，肯定会好好孝敬你。”
  吴桂芬笑了，“能有啥出息呀，都是在土里挣命的……”
  林如有些着急，这聊来聊去的，也没聊到孩子的身上啊！
  “大……”
  沈晓君握住她的手，“怎么会呢，两个孩子读书，往后读下去，以后肯定能考大学，到时候都能在城里找到好工作，安家立业接你们去享福。”
  “你这话我爱听。”吴桂芬笑得合不拢嘴，她这辈子活啥？还不是为了后头的两个娃。
  沈晓君接着又道：“要是他们姐姐有出息，那就更好了，以后姐弟三人也能互相帮衬，要是姐姐过得不好，到时候还得让他们操心呢……”
  听到这话吴桂芬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林如，又仔细的打量了沈晓君。
  她眼神闪了闪。
  接下来林如再谈接孩子过去住几天的话，吴桂芬没有直接拒绝。
  但她也怕这家人真把孩子带走了，以后不让她回来，那她不就白养一场了？
  就在此时，黄小竹跑了出来，“妈，你让我去吧，我去打工，以后给你寄钱。”
  吴桂芬张嘴就骂，“死丫头！我就知道你心野了，知道你亲妈比咱家过得好，想要回你亲妈家过好日子去！”
  “我不去她家！我去省城找工作，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你就让我去吧！”
  黄小竹一点也没被吴桂芬的话给影响到，从小到大被骂习惯了的，以前还会因为这个委屈，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后，她委屈的心就淡了，谁叫她是被捡回来的呢，活该受这些。
  沈晓君看了一眼赵雅，这丫头，肯定把照顾妹妹的责任揽自己身上了。
  黄小竹闹着要去省城，吴桂芬气不过骂了她几句，后来直接把她往门口推，“滚滚滚！没良心的白眼狼，走了就别回来！”
  “妈！”黄小竹扒着门框不松手。
  听着自己闺女一声声的喊别人妈，林如的心酸得不成样子。
  她上前去拉黄小竹，“咱们先去，等几天再回来看你、看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