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一口气说了挺多话，都是靠吼的，到最后还破了音。
  啧。
  顾清淮肿着半边脸靠在门框上看他爸。
  老头儿老了, 都有白头发了，个儿没他高，估计他一拳头打下去得散架。
  他突兀的笑了一声, 扯着脸，疼的抽了半口冷气。
  开口。
  “那时候你不同意也没管我，那是你根本懒得管我，你也根本管不着我。”顾清淮看他，“再说了, 你凭什么管我？凭你婚内出轨赶走我妈迎娶后妈还给我生了个便宜弟弟？”
  “我骂人，我打人，我毫无建树浑浑噩噩过日子，那又关你什么事儿？”
  “我为什么打人为什么骂人你搞清楚了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人家说你的儿子是个混蛋是个畜生，那我他妈就是混蛋畜生。”
  “我毕业之后为什么不进公司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小老婆小儿子往那儿一坐，我他妈去了站旁边给端茶递水吗？”
  “还有……我到底想做什么？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我他妈要真是想做点什么你能拦得住我？我就是一畜生，这话可是你说的，畜生讲什么人情世故要什么礼义廉耻！”
  “你打我的这一巴掌我记住了，也仅仅是记住了，下一回，但凡有下一回，你再打一个试试？”
  说着就要关门，把老头儿关在外面。
  把一切的烦心事，伤心事都关在外面。
  “顾清淮！”老头儿站在那儿，看他背影说，“你想气我就气我，你糟践自己做什么？！”
  “你打游戏，拉着程昱徐毅然一起打，还能打几年？你是不管不顾了，他们呢？人家好好儿的跟着你混？这样的日子你还能混多久？！你还想打一辈子游戏吗？！放着偌大的家产不要跑去抛头露面打游戏、搞直播……你那都是些什么粉丝？！素质低下！你以后结婚生子了还要被几百万人喊‘老公’吗？！”
  顾清淮握着门把，垂眸，说：“你别管我！你以前管不着我，以后也别想管我！管你的小儿子去！你把公司卖了也好，偌大的家产全部给他也好，你所有的东西我都不稀罕！”
  “至于以后，我过什么日子，娶妻生子被千万人喊‘老公’也罢，随便怎么都好，都不关你事！”
  然后“砰”的一声。
  把所有事情都关在了外面。
  不看见就好了，就不会伤心了。
  背抵着墙，呼出了一口气。
  摸了摸脸，肿得老高，还真他妈疼。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上一回是老头儿要卖旧房子，那是他妈住过的，那里有他为数不多的甜蜜回忆。
  他不让，砸了他爸新家里边儿的几幅壁画，还吓哭了那个小畜生。
  挺解气，却又生气。
  也有些混蛋，可是他不那样儿闹一出，他妈的房子还能留下吗？
  这回他打了人，他爸连前因后果都不管就直接找上门儿来了，二话不说一巴掌甩过来，接着劈头盖脸的一阵骂。
  可是凭什么？
  他长到这么大，娘不要爹不爱的，受苦的时候没人管没人疼，犯了错了就要被人揪着骂扯着打。
  凭什么？
  顾清淮也不想这样的，他觉得自己现在纠结这些像个娘们一样，一点都不干脆。
  对于老头儿不早就失望透顶了么？
  从他妈拎着箱子离开，从他爸带着小三儿进门。
  他靠着门呼出一口长气，心想去他妈的，就这样算了吧。
  下回，但凡有下回，绝对说到做到，大家都不要好过了。
  顾清淮从冰箱里捞了罐冰啤贴在肿着的脸上，坐地板上背靠沙发想事儿，想着想着就又睡了过去。
  还又做起了梦。
  梦里他妈将他搂在怀里，教他弹钢琴。
  大手握着小手一下一下按琴键，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可好听了。
  他妈妈的怀抱暖烘烘的，还很香。
  他弹累了就耍赖，嚷着要吃冰淇淋，可吃了又牙疼，疼得直哭，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他妈哄他，抱着他一下一下的抚背，还唱歌给他听。
  他妈妈说话的时候很温柔，唱歌也很温柔，总是带了点缠绵的味儿，他听了就不哭了，但还是小声哼哼着牙疼。
  特别娇气。
  ***
  按在脸上的冰啤早就不冷了，手松后滚落下去，砸到地上吧“哐当”一声响。
  他从睡梦中惊醒。
  牙不疼了，脸却很疼。
  他其实很少这样脆弱，一个男人，不该是这样儿的。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怎么样都好，但绝不是像他这样龟缩在一角，什么都不做，只会娘们似的想这想那，活像个林妹妹。
  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顾意打了个电话。
  他说：“哥，开始吧。”
  才上午十点多，这个点其实不是很好。
  大家都在上班，学生都在上课，不是个搞人的好时机。
  可他不想等了。
  他顾清淮难过了，就得有人陪着一块儿难过。
  怎么搞，什么时候搞，都得他说了算。
  阳光从落地窗那儿透过来，他迎着那点儿光看过去，眯了眯眼。
  心说，都去他妈的。
  ***
  上午十点半，电竞圈整个儿都沸腾了。
  一个粉丝在微博发了一个长微博，名字就是“八一八电竞圈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长微博里边儿po了和赵一鸣的聊天记录，说了赵一鸣艹粉还甩锅粉丝的全过程。
  有图有真相，甚至连酒店房间号和看电影的票根，来回坐车的带名字的车票都po上去了。
  赵一鸣对外的形象可是清纯的暖男，懂礼貌爱笑。
  这会儿有图有真相爆出了他艹粉的新闻，他这个人设不要崩得太厉害！
  这还不算完，一石激起千层浪。
  评论里顿时就爆出了更多的赵一鸣艹粉的黑料，什么“我同学”、“我朋友”的事情一大堆，都插科打诨带节奏的，也有不少上实锤的。
  电竞圈有几个平时不怎么抛头露面的大大们都转发了。
  与此同时，顾意和李龙转发，于是二次元的网配圈，翻唱圈也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赵一鸣人都要气死了！赶紧找水军公司买热搜，企图把这事儿给压回去，可是他买的水军就他妈会复制黏贴。
  发的都是“你们知道个屁！赵一鸣长这么好看这么帅，爱笑又有礼貌，被他艹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服气好吗！”、“白睡赵一鸣你不偷着乐还敢骂人？”、“赵一鸣这样儿的艹粉算是给粉丝发福利了好吗？这他妈就是一行走的活菩萨啊！”……
  还他妈不带头像，微博id都是数字！
  赵一鸣看了恨不得跳楼！
  就去找水军头子，人就说了：“哎呀你来迟啦！而且你给的钱太少了，只能买到这种次等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