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洛晏清眼神淡漠疏离，他看着冯魏从车上下来，看着对方取出一轮椅打开放地上，看着对方又从车里抱出一老人坐到轮椅上，说实话，洛晏清愣是没认出二人。
  不是洛晏清健忘，是他向来不记和他不相干人的样貌。
  换句话说，此刻在洛晏清眼里，冯老爷子和冯魏的脸虽有点熟悉，但要洛晏清立马想起两人具体是谁，不太容易。
  除非对方自报名姓，他脑中或许会反应出这人的身份信息。
  “你好，我叫冯魏，是冯露的大哥，这位是我爸。”
  冯魏对于洛晏清的反应丝毫不觉得奇怪，他知道洛晏清不是故作不认识，知道洛晏清这个前妹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过工作，脑子里基本上不装别的。
  果不其然，洛晏清知道了站在他眼前两人都是哪位。
  前岳父和前大舅子。
  然，他眼神不曾有一丝改变，依然淡漠疏离，问：“有事？”
  “嗯。”
  冯魏点头，他说：“我爸需要和你谈谈。”
  “进来吧。”
  洛晏清推开院门，他走在前，冯魏推着冯老爷子走在后。
  姜黎这时从客厅出来：“……”
  她看向洛晏清身后，目光在冯老爷子和冯魏身上怔了下，不等她做声，洛晏清说：“我有点事，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去接孩子。”
  “你忙你的，我自个去就成。”
  姜黎笑笑，向冯老爷子和冯魏礼貌问声好，而后回到客厅拿了遛娃神器前往幼儿园。
  “请坐。”
  招呼冯魏落座，洛晏清自个也坐下，他把目光落向冯老爷子，清冽的嗓音缓缓溢出唇齿：“不知您想和我谈什么？”
  冯魏坐在旁默不作声。
  冯老爷子眼里溢满羞愧之色，他骤然间对着洛晏清深鞠躬，根本没给洛晏清阻止的机会。
  “您这是……”
  浓眉紧皱，洛晏清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染上不解。
  “我代我女儿冯露向你说对不起，我知道她在和你的婚姻里做出的事一点都不配得到你原谅，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帮她求你原谅，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再说另外一件事，以及我就这件事的态度。”
  冯老爷子无疑把姿态放得很低。
  然，即便这样，洛晏清眼里也不见有一丝半点波澜，他说：“如果是和洛明涵洛明薇有关的事，您接下来没必要开口……他们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
  清冽的嗓音不急不缓，且语气淡然，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儿。
  “不……不是那俩孩子的事，是过于你长子的……”
  冯老爷子简直羞于启齿，与此同时，冯魏直接低下头，他对于妹妹冯露做的事是真得感到很难堪。
  “洛明睿？”
  洛晏清问：“有关洛明睿的什么事？”
  不等冯老爷子说话，他清冽的嗓音再度出口：“和他的身世有关？”
  “你知道了？！”
  冯老爷子怔住。
  冯魏抬眸看向洛晏清，他的表情亦怔忪。
  “我该知道什么？”
  洛晏清的目光晦暗不明：“还是说……洛明睿同样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冯老爷子满目愧疚：“对不起！”
  “……”
  洛晏清抿唇半晌没说话。
  冯魏这时说：“我妹妹是怀着身孕嫁给你的，但这事我家里人都不知道，否则，我们家绝对不会允许她嫁给你。”
  没去理会冯魏，洛晏清凝向冯老爷子：“当初是你找的我们所长给我定下和你女儿的婚事？”
  “对，是我。”
  冯老爷子说：“她在宋家偶然见了你一面，又从齐同志口中知道了你的名字，就缠着我说喜欢你，想要嫁给你……了解到你的情况后，作为一个父亲，我没有拗过我闺女……”
  洛晏清打断冯老爷子：“你们是怎么知道洛明睿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
  “是露露她自个说的。”
  顾不得脸面上难堪，冯老爷子把从肖父口中知道的在洛晏清面前合盘说出，末了，他看眼冯魏，就见冯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放到茶几上。
  “这是露露从肖家要的两万块钱，今个我把这钱带过来给你，希望你能帮那孩子收着。”
  冯老爷子说到这，他微顿片刻，续说：“没教好女儿，是我失责，把她嫁给你，在你们短短几年的婚姻里，
  她祸害你，归根究底，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责，是我的错！原本我是没脸出现在你面前说她做的这些事，但孩子无辜，我也不能让你稀里糊涂养着那仨孩子。”
  在脸上狠狠地抹了一把，冯老爷子语带羞愧：“为了防止露露再拿三个孩子的身世做文章，她大哥已经送她去了三院……
  我知道这十多年来，不管是露露，亦或是我冯家，都没资格在你面前提那三个孩子，毕竟我们对他们什么都没做过，
  可以说……我们算不上他们的亲人……你如果愿意的话，他们现在和日后还像以前一样是你的孩子，但你若是……”
  抬手，洛晏清制止冯老爷子往下说，他开口：“说完了你们带着它可以走了。”
  指指冯魏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纸袋，洛晏清神色冷漠：“当年你们在那份协议上签字的时候，就已经表明孩子们和你们的女儿，及你们冯家断绝了所有关系。
  他们以前是我的孩子，现在依然是，以后还是我的孩子，这就是我的态度。”
  冯老爷子：“这钱你还是留着吧……”
  “我自己的孩子我养得起，不需要旁人资助。”
  洛晏清起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洛晏清同志，实在是对不起了！”
  冯老爷子羞愧至极，他示意冯魏把牛皮纸袋装回公文包，再次朝洛晏清鞠躬：“就像你说的，那仨孩子是你的，从今往后，和冯露，和我们冯家都没有任何关系，再见。”
  语罢，冯老爷子被冯魏推出客厅。
  洛晏清并没有去送二人。
  等姜黎带着团子三只回来，家里除过洛晏清外没其他人，她问：“人走了？”
  “嗯。”
  洛晏清点头，接着他从沙发上起身：“我去做饭，你歇着。”
  又叮嘱团子三只：“认真写作业。”
  “知道啦。”
  果果奶声奶气笑应了声。
  团子和汤圆点头。
  三只很是自觉地取出今天要完成的作业，围着茶几坐在小椅子上，他们没有互相说话，坐姿端正，翻开书，在本子上一笔一划书写着。
  “他们找你做什么？”
  姜黎看着团子三只写了会作业，她来到厨房，在旁帮洛晏清打下手，随口问了句。
  熟料，洛晏清摇摇头，并未说话。
  “我眼睛不瞎，有看到你情绪明显不佳。”
  姜黎把菜洗干净，又切好装盘，她说：“不打算告诉我？”
  “……”
  要说吗？
  洛晏清在心里自问。
  要说之前关于洛明涵洛明薇的身世，他出于男人尊严不知该如何向他的小姑娘开口，现在距离他知道洛明涵他们的身世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日，单单就这件事而言，是时候说出来了。
  男人的尊严是重要，可他面对的是他爱的女人，他相信她不会嘲笑他被戴了绿帽。
  而作为丈夫，他如果继续选择隐瞒，于她来说不公平。
  恩爱两不疑。
  他们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如果不是关心他，她不会留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更不会问他那两人找他所谓何事。
  而他都能坦然接受洛明涵洛明薇的身世，在洛明睿的身世上有必要别扭？
  是，接别的男人的盘，被戴绿帽都不好听，但说起来，他心里出奇的平静……他知道原因，他和那女人的婚姻是领导们给定的，纯粹是搭伙过日子，两人间毫无感情可言，且他根本不记得有和那女人发生过什么，
  只知道按照洛明睿他们的出生日期推算，他确实在家里，但两次都是用过饭整个人晕晕乎乎倒在床上，第二天醒过来，身边躺着那个女人。
  在和他的小姑娘婚后互相拥有彼此后，他知道了夫妻间做没做过亲密的事是什么感觉，再有洛明涵洛明薇的身世被那女人在他面前戳破，那会他就在想，对方不止一次算计了他。
  即在洛明涵洛明薇的出生算计他，在洛明睿的出生应该同样算计了他，让他自以为和她做了夫妻间那种事，好名正言顺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现如今，一切果不其然。
  洛晏清心里的滋味尤为复杂，他的脑子是出奇的好，怎就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是不上心，不在意，才会被当猴耍吗？
  其实……他只要稍加想想，不难想到自己被算计。
  ——那个女人当时是有工作的，且是在医院药房工作，随随便便弄点药出来，不是难事，再把那药放到给他吃的饭菜里，他不中招都说不过去。
  敛起心绪，洛晏清问姜黎：“我是不是很傻？”
  “谁说的？你可是咱家的大聪明！”
  姜黎眉眼含笑，清越的嗓音好听极了：“你似乎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她用的是陈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