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作者:直白人家      更新:2023-03-08 23:35      字数:3934
  得鬼谋这般夸奖顾生玉笑一笑,满不在意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书上下了毒,此毒的作用无它,只是让人神智混乱,不知不觉屡出昏招,毒发时无知无觉,等到症状显现出来,喏,人已经这样了。”
  踢了两下抽搐不停的伊玛目,对方恶狠狠咬紧的牙齿,显然他是能听清顾生玉说话内容的。
  “顾生玉,你与我到底何仇何怨!”
  到了此时,伊玛目终于将他恶毒的一面对准顾生玉,他并非是傻,也不是不聪明,只是对上了不该对付的人。
  “你从明教之人身上携有尸蛊推断出能给明教法王下毒者必是陆危楼亲近之人,所以你将那本册子给他,用他诱我现身,以此断定我的身份,可你就不怕陆危楼心怀恶意吗?尸人禁术,对我们这些外族人可是悬在眼前的金山宝藏,怎么都不可能放弃的,你又为何要因此针对我!”
  话里有话,挑拨离间,在场都是聪明人,当然不可能让他继续说下去,玄天君甚至为此准备开口驳斥回去,并且希望顾生玉不要介意,他们都没有对此感到不满,没想到顾生玉比众人所想的更加心怀宽广,或者说没心没肺?
  顾生玉不怒反笑,戏谑道:“话真多啊,你难道没发现自己中的毒就是我下的手吗?”
  伊玛目脑子木木的,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你!”
  顾生玉垂眸之间,方才自清逸绝伦的面孔中看出一副心机深沉的模样,火光背后的阴影,磊落背后的城府,天下无双向来出人预料。
  “我说过,尸人一术乃是天灾,任何想要利用它的人,我都不会手软,所以我在那页下了药,陆危楼要是没有心思自然不会有事,他要是像你一样心生歹意,我也不介意除未来一大害。”
  眼睫下的眸中闪过不明情绪,他淡然的神情莫名增加几许值得人深思的晦涩。
  若以为他是武夫他就会是绝世的才子,若以为他是杜绝红尘的隐世大家,他就能混迹朝堂,心思深沉。
  玄天君等人忽然如伊玛目一般发现他的高深莫测,这是难窥其底的无形压力。
  在这股力量下,伊玛目语无伦次道:“你、你,你就不怕误伤无辜吗?”
  现场无意间转变成顾生玉和伊玛目的一问一答,玄天君和方乾识趣的保持沉默,刚才顾生玉瞬间流露出的气质深深震慑到他们,光顾着讶然了。
  然而本该气愤的顾生玉在这一刻的表情格外安详,冷静,毫无人情味般的淡泊。
  仿佛庙里的佛祖菩萨,凝聚清圣的光辉和超然的视觉,无意间使人心生敬佩,却只能供奉在高高的明镜台。
  顾生玉掸掸袍摆,不以为意,又似早有决意。
  “尸人之灾不在天意只在人心,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不允许其现世。至于你说的无辜者,或许会有无辜者吧,但那又如何呢?威逼利诱,迫害逼杀,我从不小看江湖中的浊浪风波,就算是好人都可能变成坏人,更何况只是一个无辜。”
  伊玛目:“你、哈!虽然十分憎恶你,但我也不得不赞你一声,说的好!”
  伊玛目一直以来的表现,很容易让人忽视他也是袄教三位长老之一,与陆危楼地位等同。可要不是被药物毁去神智,他还会是大名鼎鼎的财神卢延鹤,谁也不会怀疑他,更不会轻易落网。
  在他未来大唐之前,他本身就是学识渊博之辈,其能力在波斯也是非凡卓越,心中自有对达世观的不同见解。
  虽然未曾发展教派,但伊玛目也有担当一教之首的能力,不然不至于蒙骗那么多武林能人。而顾生玉能得他出口赞誉,显然,他对这个说法甚感合心。
  一瞬间伊玛目甚至觉得天下无双果然不凡,若是少年时候相遇定当结为莫逆,但可惜……时不待我,神也不眷顾我。
  伊玛目突然冷淡下来,狰狞的面目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逐步舒展开,充满异域风情的五官虽然不符合中原人的审美,但也别有一种坚毅深刻的美感。
  “好人如何?坏人如何?刹那之间的抉择,佛可堕为魔,魔可成为神,人心百变莫测,人性万般修罗。”
  “贪嗔爱恨,魔之硕果,我取了贪,留下这魔鬼,又为愤怒趋势,遗忘了神的教诲,最终众叛亲离,哈哈哈哈!!!”
  顾生玉望着他眼底划过一丝废然,“早想明白不就好了吗?”
  在药物的折磨下伊玛目的形象看来非常不好,但他口齿清晰再不见刚才那般怨咒。
  “我本想害你。”
  伊玛目斩钉截铁道:“更甚至现在也不喜欢你,所以你一定会杀我。”
  顾生玉道:“我不会杀你,但会破坏掉你的脑子。”
  伊玛目呼吸一滞,随即大笑出声,“与死何异?”
  玄天君不忍的撇开头,这笑声中的苍凉无异于枭雄终末,满载萧索。
  顾生玉这刻显得无比冷血道:“你的罪总是要想办法偿的,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会做善事,你全无牵挂。”
  没有理由,没有借口,没有牵挂,没有善念,这样的人生来岂不就是恶人?
  伊玛目嘴唇颤抖着,继续求饶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发现顾生玉说的没错,他有牵挂吗?回想在拜火教的日子……那时,他或许是有的吧……
  骤然颓败下来,玄天君凝视着他蹙起眉头,“到此为止吧,由我从他口中问出更多内容,变天君,你想法如何?”
  顾生玉瞥他一眼,淡淡提醒道:“江湖风波不断,容不得太多慈悲。”
  玄天君闻言坚定回道:“但我仍是相信,世间沉浊不断,但坚守正道之人不绝不休!”
  顾生玉颔首:“说的是不错,但为正义杀人和为私欲杀人又有何差别?死后都归无间罢了。”
  方乾用奇异的眼神瞄他:“你这是怎么了?想出家?”
  顾生玉一愣,拍拍脑袋。
  “没,一时心有所感。”
  曾有一位大师为他授课,那位可是个佛法精深的和尚,自己看着伊玛目不知为何就心有所感了。
  “既然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方乾不满意道:“既然心里有数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他的表情简直就是在说,不够意思,呸呸呸!
  顾生玉苦笑着摸摸鼻梁,“这不是时机不太合适嘛……”
  那个时候谁相信谁啊?
  而且他还缺少至关重要的证据,哪有这时水到渠成。
  走出去时和陆危楼擦肩而过,互相点头道礼,顾生玉来到明教三生树下盘坐,好似纷飞不尽的淡粉色花瓣从天而降,落向他的头发,肩膀,手臂,衣摆,就好像被花儿的海洋包围一般美妙,景致奇异的有如梦幻天境。
  微微侧开头,顾生玉仰头望着那花,想起藏剑树下的那个人。
  抱剑观花……
  今日应该也在抱剑观花吧。
  不用亲眼所见就能猜到叶英每日行程,顾生玉恍恍惚惚的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多少年了?
  好像……十几年了吧?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狂风卷起满地落花与顾生玉的衣袂,在他站起来之后腾空而起,仿佛一卷粉色巨龙升天飞散,又在半空轰然炸开,犹似黑夜中的烟花,凌乱惊艳,拉人入梦。
  “这……”
  顾生玉顿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我真的老了。”
  经常到树下练习刀术的明教弟子抱着自家球球喵眯着眼睛看他,手里的双刀饥渴难耐。
  好小子,占我们家三生树的便宜,居然还敢挡着小爷练刀!
  当然,明教弟子是绝对不会说他被这人刚刚垂眸闭目时流露出的神圣姿态震慑住了,呆到现在才醒过来。
  而且他也不会说,漫花飞雨之时,他的心脏小小的……漏跳了一拍。
  他是忠心于教主的明教弟子,他的心头挚爱是一只浑身雪白猫眼湛蓝的波斯猫。
  他的名字叫左思,他为自己代言。
  第125章
  顾生玉出门在外,久久不归杭州, 为一大堆烂事跑断腿, 但他就像那风筝, 始终有根线牵着。
  曾经的天下无双表示,这样挺好。
  比以前有力气干活多了, 不至于总是弄到半路嫌麻烦撂挑子不干,凑合着过。
  “这就是你头两年消极怠工的理由?”
  久未见面的王遗风似笑非笑说道。
  顾生玉懒成猫趴在他身后的软塌上面,舒舒服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就是啊, 我懒嘛。”
  王遗风摇头:“算计越滚越多, 阴谋络绎不绝, 你也还真的能置之不理。”
  顾生玉翻身坐起,直白答道:“我最开始的目的是等到他们手段出尽, 然后连根拔除, 干脆, 省力, 你也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王遗风意味深长“哦”了声。
  顾生玉冲着他牙疼道:“好吧,我没耐心等下去, 突然有干劲儿了赖我吗?”
  王遗风轻轻笑笑, “是因为叶英吧。”
  顾生玉从未瞒过这位好友, 听他提起叶英也不奇怪, “你既然知道就该懂, 恋爱的人贯来冲动,拥有使不完的力气。”
  王遗风不置可否,波澜不惊道:“所以你最近怎么做?两位罪魁祸首, 你就差一位没有处理干净,怎么?不打算斩草除根?”
  “嗯,他弄了个假的跑在外头,真身在何处我心里有数,”顾生玉开合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危险至极,但是很快懒散重新笼罩眸心,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大猫慵懒沉稳,他懒洋洋的回道,不管自己这话到底有多狂妄。
  王遗风好似也习惯他的这般态度,从容不迫的转过身,讶异道:“为何不做事做绝?”
  “总觉得你在把我往歪路上引,”顾生玉撇嘴,然后正色道:“你信天数吗?”
  王遗风先是对第一句话似笑非笑,紧接着在第二个问题下摇头。
  他从未信过天命。
  想到这里,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
  顾生玉恍若未觉的叹息道:“可是我信,无名是乱世的因,而他牵引的果尽在我心中,但要是失了他,数年做局,以此改命就会化作浮华泡影,白费力气。须知,人死去,这天命也会换个人,无比狡猾呢。命数一说,我至今无法看透,总在觉得自己懂的时候,又会发现它的广阔至深,有如无垠黑海,未知如宙,寰宇无穷。浩瀚,精深,博大,越是了解也就越发敬畏。”
  王遗风略略扬眉,懂了。
  虽然不信天理因果一说,但恶人谷谷主也是饱学诗书,读遍五经之辈,顾生玉的意思他听的分明。
  由于无名牵展开的天命如蛛网密布世间,顾生玉布局数载将他握于掌心可通过他来揣摩天意,但要是无名中途有失,天道换人。不仅心血毁于一旦,还会牵连如今已定之局。到时未来模糊不清,不知有多少人会吞命在天意这道不明之念下。
  想到这里,王遗风声含笑意,“瞧不出你是这种匹夫有责,天下兴亡之人。”
  顾生玉正捂着眼睛思索,闻言拿开手翻个白眼。
  “那在你眼中我是怎样的人?”
  王遗风垂眸笑道:“该入我恶人谷之人。”
  顾生玉低头许久,再开口时语气竟是带出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