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你，不喜欢你，觉得你很讨厌，你要怎么学？”
  林雾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一张脸慢慢憋红了。
  “我……”她咬住下唇，轻轻松开手：“那我就，放手，让你过你喜欢的生活，你不喜欢见我，我就不让你见到我。”
  “但是你又说你舍不得。”
  “是。不过这是我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去找心理医生，自我调节。”林雾咬住牙齿说，然后看着她：“你是真心的么？”
  “如果我说是呢？”
  “不要如果，我这次来了，就是为了要个准话，我一直在你身边出现，和从此再也不让你看见我，你只有这两种选项。”
  “你哭成这样，我不信你会真的放手。”
  “程若晚，我是骄傲的，你应该知道。”林雾用棉质的衣服袖子擦擦眼睛，程若晚把纸巾盒推过来，她看了一会儿，才拿出纸巾来好好地擦过眼睛鼻子，她把自己收拾好，清清嗓子，只有眼角和鼻尖还红着，似乎恢复成一个成年人的模样。
  “你尽管决定，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和你都是独立的人，无论你是否选择和我在一起，这次我都不会记恨你，我的心情如何也与你无关，你不必考虑那些。如果你真的决定离开我，那我是真的不会回头。”
  雨下得更大了，天色阴沉地暗下来，餐厅空无一人，林雾的心慢慢地坠到谷底。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程若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为什么不做教授了？”
  林雾也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她呼吸了一瞬才道：“为了基金会，这样会更有话语权。”
  “如果可以选，你是更喜欢做老师，还是当林氏的副总？”
  “并不那么喜欢做老师，我主要是喜欢安静一些去研究古籍。”
  “你看，即使是你，也为了一些事情去改变自己。”
  “所以呢？”
  “所以并不是你说的，我可以随意地处置你的真心，一个人的行为，本就很容易受别人影响，尤其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林雾看着她，一时不太理解她说的话。
  “如果我拒绝你，我怕你会躲起来哭很久的鼻子，然后脾气喜怒无常，人又执着，最后一蹶不振，或者干脆疯疯癫癫。”
  林雾脸上不动声色，在心里叹息一声。
  她为什么这么懂她。
  最好不要是因为她很好懂。
  “既然要说开，我就也直接说明白了，我说我不是好人，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有意勾引你。那时候，我并不喜欢你，一点都不。”
  林雾的心持续下坠，她的脸颊不再泛红，喉咙艰难地滚动，想要喝点东西。
  程若晚给的温水喝光了，餐厅的工作人员又不在，所以她只能忍着。
  “我把你当成报复你父亲的工具，我甚至想过，要怎样去折磨你，你那么自信骄傲，那么漂亮，什么都有，是个天之骄子，我该怎样把你拉入深渊，把你踩在脚下，让你染毒，染赌，让你废掉，才能让林辉痛彻心扉。所以你看，我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林雾摇头：“你对林辉的恶心没有抵抗的办法，你才想要这样做，但你没有那么做，说明你心地善良。所以这些，我不在乎。”
  “还有。”程若晚继续道，天边突然打了一通闪电。
  隆隆的雷声缓慢逼近，林雾攥着自己的包带。
  “你父亲出车祸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她顿了顿，林雾没说话，她便继续：“我亲眼看见他受伤没有救，我就是想要他付出代价，或者说，我为什么跟着他，其实因为我那段时间想要结束这混乱的一切，如果没有别的车撞他，撞他的就会是我。”
  “林雾，我是想杀了你父亲的。我曾经想要毁了你，又想杀了你的父亲，像我这样的人，恨你，恨你父亲，都是天经地义，我第一次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来讲，真的不是一个好人，你没有必要跟这样一个我在一起。”
  “我甚至，都没怎么爱过你。”
  闪电以劈开天地的气势炸响，是一个大雷，大到简直似乎像是要劈在林雾和程若晚身上。
  餐厅已经点亮了灯，倒是显得环境更加阴沉，程若晚说完了想说的话，长出一口气，按铃叫了服务生，送了咖啡来。
  她坐得笔直，给足了自己作为成年人的体面，她这次毫无保留。
  她们两个，本就夹杂了太多于感情无关的纠葛，与其互相折磨，不如摊开了，让两个人自己选想走的路，之后才能像林雾说的，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对对方的选择没有怨怼，她们似乎才能真正从头开始，或者各奔前程。
  她和林雾一样，抛出了自己的一切。
  现在林雾和她都抛出了东西，她们拥有对对方回应的权利。
  林雾抬眼，看着她缓慢地把那杯香醇的黑色液体咽下，窗外开始下密集的雨，像是给她们之间播放一张老旧的唱片，唱片的内容早已泛黄模糊，整张都是滋滋啦啦的底色。
  林雾按铃。
  服务生过来，林雾问：“有草莓和芋泥口味的蛋糕么？”
  林雾看着程若晚，缓声道：“她喜欢吃。”
  蛋糕端上来，林雾把碟子推到程若晚面前：
  “我的回答是，你做得对。”
  “我很庆幸你没有杀他，如果你杀了他，你会有案底，而我毕竟是他生的，我和你也再也没有可能，所以，我觉得我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