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 第101节
作者:笑佳人      更新:2024-08-16 17:52      字数:3941
  李纲猛地一砸桌子,刚止血的伤口瞬间又涌出新血,顺着那结实的手臂蜿蜒而下。
  一个心腹道:“王爷,范师爷平时自诩聪明,结果昨晚竟害咱们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他被抓也就罢了,二王爷怎么办?”
  李纲兄弟本是怀县的衙役,身强体壮人也够狠,但兄弟俩能勾结囚犯杀死知县成功起事,有大半功劳都得归范师爷,李纲对范师爷还是服气的,道:“昨晚的事不能怪师爷,是我们都低估了那个萧千户,他们既然没有当场杀了二王爷跟师爷,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来人,去卫县跑一趟,就说只要萧千户放了二王爷跟师爷,昨晚的事就算了,我答应他们说的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若不听,回头我定率领两万大军去攻城!”
  听命跑进来的小兵暗暗叫苦,早知道是这差事,刚刚跑慢一点让给别人多好!
  怕归怕,这个小兵还是骑上一匹大黑骡去了卫县。
  卫县这边的守城兵将他押去见老爷子。
  小兵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传达了反王的意思。
  萧延、萧野、乔家兄弟都被逗乐了,萧野将李振、范师爷拎过来,四兄弟分别上前踹了一脚:“还以为你们俩的人头多值钱,早知道只能换来反王一顿羞辱,我们昨晚就该杀了你们!”
  说完,萧野、萧延分别拔出佩刀,作势要砍。
  李振急得直蹬腿:“别杀别杀!我大哥糊涂,我跟这人说,让他去告诉我大哥拿银子来换我们!”
  萧野弹了弹刀刃:“你先报个数,我听听。”
  李振下意识地看向范师爷。
  范师爷一副吓破胆子的模样,哆哆嗦嗦道:“一百两,我跟二王爷一人一百两!”
  萧野听了,慢慢将刀对准李振的脖子靠近。
  李振大叫:“一千两!一人一千两!”
  萧延:“打发要饭的呢?”
  说着一刀下去,削掉李振一根手指头。
  李振哀嚎惨叫:“一万两,一人一万两!真的没有更多了!”
  萧延冷笑,光刘知县、卫县城里的四个豪富之家搜刮出来的金银珠宝等等加起来就有十万两,反王那边占了两个县对所有大户又都是杀人夺财的残暴手段,怎么可能只有两万两?
  这时,范师爷看着逼近自己双手的刀尖,不敢再装傻了,苦涩道:“各位可以试试给我们二人总共叫价五万两,再多王爷那边确实有,可王爷未必舍得拿出来换,到那时,我们这两颗人头才是真的没了用。”
  萧穆终于发话了,对那小兵道:“那就五万两,跟你们王爷说,明日日落前送过来,否则我们便还他两颗人头。”
  小兵抖如筛糠地接过萧延塞过来的属于自家二王爷的断指,双腿发软地往外走去。
  到了外面,小兵茫然地发现,他骑过来的大黑骡不见了,换成了一头瘦瘦弱弱的老毛驴。
  萧野从后面踹了他一脚:“还不快走?要不是怕你耽误事,驴都没有!”
  第096章
  自打初五那日卫县这边给反王送去一封不卑不亢的战前文书, 萧缜便跟着老爷子合谋要如何应对反王大军了。
  老爷子坐守县城,像点兵、带兵前往山岭准备横木巨石这些事,都是萧缜在负责。
  也就是说, 从初六一早萧缜离家到初七黎明交战结束, 萧缜人都在县城之外, 打完仗回来后, 他又在军营处理各种事务, 直到反王的小兵骑着毛驴回去报信了, 天也要黑了, 萧缜才跟着老爷子与兄弟们回了新家。
  佟穗又是几乎整整两日没见到他的人。
  可这次她的心情完全是另一个样。
  初六还是担心, 初七上午萧野将捷报带了回来, 一家人登时如雨过天晴。
  先前虽然搬到了县城的大宅子, 萧家也被推举为一城之主,可反王那边有两万五的兵马, 别说其他百姓质疑萧家的男人能不能行,便是萧家院子里的女人们, 哪一个敢对这事有十足的信心?事败丢了面子算轻的, 人在县城, 逃命都不如在村里方便。
  可是现在, 短短一晚, 反王那边就被萧家杀了五千俘虏两千,连所谓的二王爷、军师都给捉了回来!
  这下子,卫县的望族大户平民百姓们彻底信了萧家能行, 佟穗等女眷们也全都松了一大口气,可以把心踏踏实实地放回肚子里了!
  黄昏之前, 贺氏、萧姑母由周青姜氏姑嫂俩带着去逛铺子了,在屠户那里买了最新鲜的猪肉, 在鱼贩子那买了四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在五味斋补齐各种调料,最后经过酒肆时再买走两坛好酒。
  四个徐娘半老的美妇人,每个手里都拎着东西,欢声笑语地并肩走着,所过之处几乎所有路人都要盯着瞧一会儿。
  贺氏昂首挺胸的,对三人道:“今日我才知道什么叫扬眉吐气,爹他们发威之前,咱们只敢在家里猫着,现在卫县肯定能保住了,咱们也可以真真正正地做一回城里人了。”
  萧姑母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别人夸自家可以,哪有自己显摆的?
  姜氏算是这里与萧家关系最远的人,瞥见萧姑母的小动作,她笑着道:“换成贪官在的时候,这城里人还真不如村里人过得舒服,有钱无势的要担心被贪官算计,无钱无势的更是要被贪官、恶霸两头欺负,现在萧老当家,不贪不抢一心为民,城里人才算真正迎来了好日子啊。”
  贺氏笑得越发自豪。
  周青:“老爷子厉害,我们也跟着享福啦!”
  萧姑母:“都是一家人,说啥客气话,走,咱们回家做饭去!”
  四家聚在一起有近三十口人,东西两院的厨房都用上了,佟穗来东院这边给母亲、舅母、表妹打下手,负责烧制四条大鱼与两道家常菜,佟善不甘心在旁边瞧着,抢着帮忙烧火。
  周元白、周献、佟有余陆续回来了,洗过手后也坐在厨房外面,跟女人们分享这一日的差事。
  周青:“阿贵呢?”
  佟有余三男面面相觑。
  周元白:“上午我还在北营跟他打了个照面,后来就没瞧见了。”
  周献在东营做军医,佟有余依然做着巡街的差事,更没机会见侄子。
  佟穗道:“刚打完一仗,到处都要用人,二爷他们也还没回来,二哥肯定跟他们待在一处。”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昨晚最危险的埋伏战佟贵并没有参与,萧缜带的都是灵水村附近几村以及镇上的青壮。
  四条鱼全部都煎了一遍,只等男人们回来就可以加汤红烧时,南街上忽然热闹了起来。
  佟善跑出去看,没一会儿大门外就传来他激动的声音:“外祖父!”
  佟穗看向母亲,娘俩相视一笑,自家老爷子去山里当郎中,这事两家大人都知道,只瞒了佟善与表妹周桂。
  佟穗走出厨房,很快就看见了被弟弟表妹左右围着的外祖父,二哥佟贵应该是去拴骡子了,稍后才提着一个包袱一个药箱跨过垂花门。
  佟贵道:“二爷特意派我去半路接的外祖父,不然坐车的话,要等明天才能进城。”
  周青:“那还是今天回来的好,不然两院人就缺咱们家这老头。”
  周景春:“天天老头老头的叫,一点规矩都没有,论爬山你可能还没我爬得快。”
  周青还在打量亲爹,见老头比进山前黑了一层,身子骨却瞧着越发硬朗了,便知道萧四等人将人照顾得不错。
  一家人正叙着旧,萧缜过来了。
  佟穗一眼认出了他身上的布衣,还是昨早上出门穿的那一套,打了一仗却不见明显血迹。脸应该擦洗过了,额头鬓边的发都是湿的,俊朗的脸威严端肃,只是一瞧见这满院子的人,他便露出笑来,显出几分平易可亲。
  周青问:“姑爷也才从外面回来吧?”
  萧缜:“是啊,刚刚跟外祖父他们同时拐进的巷子。”
  周青:“那你不在家休息,急忙忙跑过来做什么,鱼还要等会儿才烧好呢。”
  萧缜笑道:“好久没见外祖父了,我先陪他老人家说说话。”
  人已经站到了周景春身边,视线却还落在佟穗脸上。
  一家人都瞧着,佟穗转身进了厨房。
  这边的菜做好时,萧缜、佟贵联手将堂屋里沉甸甸的红木八仙桌搬去了西院,其他人每人都端着一道菜跟在后面。
  西院这边也早就收拾起来了,最终一共拼出四张大桌,每桌都摆了八道菜,有红烧鱼有焖肉,有烧排骨有炖鸡,再加上四道小炒菜,堪比过年。
  萧穆、周景春与萧守义、萧姑父、佟有余、周元白坐了一桌。
  萧缜、萧延等年轻的儿郎们坐了一桌。
  女眷这边带着孩子们分了两桌。
  除了成亲嫁人,佟穗还是第一次吃这么热闹的席,最吵的便是萧缜他们那桌,以前萧延、萧野、萧涉就够能说的,现在又加上了乔家兄弟、佟贵与周献,一帮人不是说就是喝,酒气熏天。
  贺氏瞧了瞧,盯着肤白唇红的周献道:“以前觉得老二他们兄弟好看,现在瞧着,还是周小郎中这样的更俊。”
  别的不说,周献的确是一桌儿郎里长得最白的,身形清瘦如修竹,坐在一圈武夫里宛如鹿立兽群。
  萧玉蝉点点头,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喜欢的就是周献这样的,后来世道乱了,她再瞧这样的小白脸便心如止水了。
  姜氏谦虚道:“他天天坐在医馆,捂得白而已,要我说,还是二爷他们这样的英武儿郎更俊。”
  妇人们开始互相夸起对方的子侄来。
  佟穗只觉得耳边就没有安静下来过,想听听战前战后的正事吧,要么被女人们的笑声遮掩,要么就被萧延、萧野的劝酒声打断。
  佟穗索性放弃从饭桌上听消息了,笑着吃起饭来。
  饭后她想帮忙收拾碗筷,萧姑母将她、林凝芳挤走了,打趣着叫俩小媳妇去照看醉酒的萧缜、萧延。
  萧姑母这么说,周青、贺氏都乐意成全,二女禁不住长辈们的调侃,并肩离去。
  抱着一摞碗的萧玉蝉哼了哼,故意道:“看来还是得找个男人,像我跟大嫂,想偷懒都没由头。”
  周青:“怎么没由头了,去吧,你们俩陪孩子去,今晚这些活我们几个老姐妹包圆了。”
  萧姑母、贺氏、姜氏都赞成
  萧玉蝉一乐,强行把柳初拉走,周桂也被劝回东院陪周景春。
  .
  夜色如墨,东跨院的堂屋、卧房都点着一盏灯。
  佟穗穿过跨院小门,扭头便瞧见萧缜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侧坐着,背靠一扇门板。
  今晚的天边多了一弯月,他仰着头,似乎正在赏月,只是下一瞬便将视线投了过来。
  佟穗关好院门,一边走过去一边问:“怎么在这里坐着,刚喝了酒,仔细着凉头疼。”
  萧缜看着她道:“没风,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人在跨院,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厨房那边的说笑声。
  佟穗垂眸道:“你跟三弟立了大功,姑母让我跟三弟妹早点回来照顾你们。”
  萧缜听了,伸开双手:“照顾吧。”
  佟穗瞪了他一眼,这就准备从他旁边跨进去了。
  萧缜攥住她的手腕,一手扶上她的腰,微微用力便把人拉下来抱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