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辰拍了拍前者的肩膀，温和道，原来，他们真的都已经长大了。
  “嗯。”
  夏炽点了点头，收起激动之态，道，“师父，跟我回宫吧，今天我在皇宫为师父接风洗尘。”
  “不了。”
  宁辰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能留下的时间不多，只想多陪陪你皇祖母，接风之事，不用了。”
  夏炽听到，想再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走吧，时间已不早，另外，让这些将士都各归其职吧。”宁辰温和道。
  “恩。”
  夏炽点了点头，回首下令，让众将带人离开。
  不多时，一队队禁军离开，宁辰和夏炽迈步离去。
  前行的路上，两人在前，御前的几位护卫全都远远地跟在后面，他们很清楚，有武侯大人在，天下不可能有人伤得了陛下。
  临近皇宫，宁辰停下，看着身边已和他一般高的夏炽，轻声道，“回去吧，莫要误了朝中之事。”
  夏炽不舍，却也知道师父的性情，只能暂且先回皇宫。
  宁辰看着夏炽入宫，旋即转身朝着皇陵方向走去。
  途经知命侯府，宁辰稍一顿步，终究还是没有进去，迈步继续前行。
  皇陵，长孙陵墓前，红衣走来，这一刻，归于平凡，不再是知命，不再是名震天下的剑上顶峰，只是一位离家多年的游子，独身归来。
  “娘娘，我回来了。”
  看着前方的墓，宁辰跪了下来，轻声说道。
  萧瑟的秋风，刮起淡淡的寒意，疲惫的心，短暂复归平静。
  与此同时，西佛故土，荒凉无人的大荒上，仙骄一闪即逝，带着知命从天外天回来的仙尸巡游一路西行，始终追逐的凤凰，此刻已然不见。
  在明月的安危和仙轿的行踪前，宁辰终究不得不做出选择，先行前往原始之地救下了明月性命。
  ……
  天府星，知命离去后，第三日，七杀宫拔地而起，隆隆直冲天际，同样走上了星空路，不知前往何方。
  燕云天离开，天府星上，年轻一代代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遮蔽了所有人的光芒，让天骄两字，只为一人独舞。
  天相皇朝，萧别离带走了府中所有的机关阵法古籍，留下简答的几句话给天相帝王，便再度离去。
  又十日后，交出三成星魂铁后，便再无下文的丹塔，终于迎来了最可怕的对手。
  天府圣地剑尊亲自而来，一口看似无华的剑，却成为丹塔最恐怖的噩梦。
  剑尊出手，一剑斩断丹塔，真央尊者震怒，与之大战在一起。
  结果毫无疑问，真央尊者惨败，东巡尊者随后赶来，然而，面对天府唯一之剑，亦败北。
  就在丹塔被逼至无路可走时，一直很少露面的大塔主终于现身，勉强拦下剑尊。
  两人之战，惊动了整个天府星的强者们，在惊叹丹塔大塔主惊世修为时，更为剑尊的强大而震撼。
  战至白热，毁天灭地的气流中，一道宛如谪仙的倩影出现，出手挡下了两人，天府星尊，朝天熙首现人间。
  神明一般的女子，深深地烙印在天府星每一个人心中，真正的至尊之上，超越人间界限的绝对存在。
  面对这样的对手，丹塔不得不选择臣服，交出了所有的星魂铁。
  一局立威，天下诸教莫敢再有反抗者，纷纷主动将星魂铁送上了圣地。
  萧别离再度回到圣地，不断查阅天相皇朝和天府圣地所有的阵法机关古籍。
  星魂命海，陌生的生命大星距离天府越来越近，预示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毁灭和再生，全靠最后的一搏。
  朝天熙回归圣地后，便再没有离开，日日夜夜站在圣地深处，炼化从整个天府星汇集而来的炽阳星魂铁。
  天相将从古籍中寻到的阵法，刻在了星魂铁上，一阵又一阵，每日每夜，不曾停下。
  天府星上，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平民百姓，依旧如往日一般的活着，丝毫不知，天府的大难已近在眼前。
  天相和朝天熙将生命大星将撞上天府的消息瞒了下来，人心难测，这样的事情，不能公开，否认，整个天府星都会大乱。
  末世之前，规则，礼法都会恐惧的人心彻底抛弃，若再有人暗中推动，恐怕在生命大星降临之前，天府就已经完了。
  同一时间，西佛故土长陵古地中，知命本体醒来，失了一身功体，又是重伤初愈，身子尚且还有些虚弱，不过，意识已清醒了许多。
  女尊见状，沉沉松了一口气，若是因为她的一时疏忽，导致知命本体永远无法醒来，那她此生都会后悔莫及。
  宁辰看着眼前面容相同，气息却截然不同的女子，短暂一怔后，便明白过来。
  “嫦月？”宁辰开口道。
  “吾名女常，也就是长陵女尊，嫦月只是分身为了方便处理外事而临时起的名字。”女尊回应道。
  “想不到，女尊也修有一体双化之术。”宁辰轻声叹道。
  “五域本为一界，虽然三万年前东域神州从五域分离，但是，许多功法并没有失传，吾此身，已至圆满巅峰，修出分身，是想有朝一日双身再次合并时，能挣脱龙门的束缚，冲击传说中至尊之上的境界。”女尊解释道。
  “成功了吗？”宁辰道。
  “分身已至圆满，正在稳固境界，有生之卷的相助，双身融合时，功体应该不会再出现排斥想象，冲击至尊之上，吾有三成把握。”女尊回答道。
  “三成。”
  宁辰轻声呢喃了一句，道，“不低了。”
  女尊点头，确实不低了，整个人间，数万年岁月，都不曾有人迈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可想而知，这一步，何其艰难。
  “女尊若还有其他需要，直言便可，只希望，若有朝一日，女尊真正迈出这一步，能告诉我至尊之上是否能做到让人起死回生。”宁辰说道。
  女尊闻言，心中一叹，神色无比认真道，“若是世间真的出现起死回生之法，只要女常能够做到，即便舍掉整个长陵，吾也会助你一次。”
  “多谢。”宁辰应道。
  “知命，吾困了你近二十年，现在你我之间，承诺已兑现，是走是留，全凭你自己决定，不过……”
  说到这里，女尊稍作犹豫，继续道，“你此身功体已失，现在离开，太过危险，起死之法，已有凤身在外寻找，你既得四卷天书，又有救世功德加身，若能抛却凡事专心修炼，进境不会输于任何人，仙路缥缈难寻，与其寄希望于仙，不如尝试自己登仙。”
  第548章 星魂流火
  皇城西北边，长孙墓前，红衣已跪了整整三天。
  第三天，秋雨从天而降，朦胧了这一座独孤的皇陵，也打湿了知命一身衣衫。
  离家的游子，唯有回归长辈身边，一颗疲惫的心，才能得到短暂的平静，知命一生不知己命，走的太久，早已一身风霜。
  远处，一抹美丽的倩影出现，如同星辰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异色，在她眼中，他是一个卑鄙，无耻，又顽固，执着，永远不知放弃的人类，这样的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三日三夜，皇城上下都知命侯回来了，然而，谁都不敢前来打扰，夏炽来了数次，远远地看着跪在墓前的师父，终究没有走上前。
  不过，有一人例外，第三日太阳将落山时，缓步走来。
  夏馨雨，大夏十多年前，最美丽的女子，十多年后，亦是一样。
  “回来了？”
  平和轻柔的话语，仿佛朋友间最普通的问候，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两人，得到了许多，却失去了更多。
  “嗯。”
  宁辰点头，应道。
  夏馨雨上前一步，轻轻拭去墓上飘落的秋尘，旋即平静问道，“何时走？”
  “今晚。”
  宁辰回答道。
  “一路保重，若是累了，便回来。”夏馨雨轻声道。
  “嗯。”
  宁辰再次点了点头，应下。
  “不打扰你了，好好陪陪母后，有缘再见。”
  说完，夏馨雨没有再多留，迈步离去。
  错身而过的两人，宛如一生的写照，错过了，便再难挽回。
  日落月升，繁星挂满天幕，月下人，缓缓站起了身。
  皇陵外，六位武侯回归，齐聚一起，安静等待，前方，夏炽看着墓前起身的红衣，神色间越发不舍。
  “武侯。”
  孔羽，安陵侯，长孙云轩还有三位新封武侯上前，齐齐一礼，恭敬道。
  大夏前代武侯，如今只剩下知命一人，这是送神一战后的后武侯时代，大夏唯一的守护者，值得他们这一礼。
  “如今已是你们的时代，大夏的未来，要靠你们来守护，莫要辱没了武侯的荣耀。”宁辰看着六人，平静道。
  “是。”六人恭敬应道。
  “师父。”
  夏炽上前，眸中尽是不舍。
  宁辰看着眼前已长大成人的小皇子，神色平和道，“炽儿，身为帝王，你的一言一行皆关系到整个皇朝的兴衰，你长大了，要学会承担，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路，师父在大夏的职责尽了，日后，只能靠你们自己的努力，记住，勿违初心，善待天下。”
  夏炽默默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片刻后，轻声道，“师父，为大夏开疆扩土而兴起战争，是对是错？”
  宁辰轻轻一叹，道，“你认为，当初凡聆月为将北蒙带出贫瘠的北方而举兵伐夏，是对是错？”
  “错。”夏炽默然道。
  “对与错，更多时候只在于立场和人心，凡聆月一生都在希望天下和平，百姓富足，我曾问过她，她的天下包不包括大夏，她说当然，她的话，我从未怀疑，即便在她这句话说出之前，燕归城的百万百姓，刚刚被屠杀干净。”
  说到这里，宁辰看向一旁的六位武侯，平静道，“理想、手段、现实，要怎样权衡，是你们的事情，战争一定是错的，不论任何理由，是胜是败，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但，这个世间，战争从未停止过，北蒙败了，凡聆月用自己的生命为天下尝罪，你们若真认为兴起战争有必要，便要有自己承担一切后果的勇气，而不是只将后果加注在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