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作者:西青先生      更新:2023-03-09 11:38      字数:3951
  那一刻,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时浅分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
  叶凉夕静静听着,她所听到的,是时浅的回忆,经她口述之后,只剩下一片苍白的语言,但叶凉夕却知道,也理解很多或许时浅说不出来的心情,包括她有时候看着画架发呆的落寞。
  时浅说着说着,神色就落寞了下来,叶凉夕开口询问,“后来呢?”
  时浅低头,沉默不语,叶凉夕以为她不会再说了,不想她突然抬头,唇角扯了一点笑意,但眼睛却湿漉漉的。
  一颗眼泪,从时浅的眼里滑落。
  叶凉夕吓了一跳,这还是将近三年之后,除了在盛辉广场那一次看到时浅哭之外,她第二次看到时浅流眼泪。
  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后来呢?
  时浅也想问后来呢。
  方然真是一个特别的人,就连告白也这么隐晦。
  时浅根本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已经刻在心里很久很久,久到就算不用看他,她也能准确地画出他的每个表情。
  后来时浅再想起来,仍旧觉得那天方然的告白纯属是引诱,不然他为什么用那样诱哄的声音。
  后来的相处,准确证实了时浅的这个想法,方然跟她认识的那个方然一点也不像,两个人确定了关系之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也不严肃,一点也不威严,一点也不沉默寡言,就跟着爱粘人的大男孩似的。
  可这样的变化,却让时浅认识到,即便是这样的方然,还是让人心动。
  两个人蜜里调油地过了大半年,直到大二期末即将结束的时候,方然因为交换生的身份,有事情需要回国外的学校一趟,当时,那个男人还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说真想把她压缩了放在口袋里,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那时候她不以为然,笑着说他异想天开。
  时浅永远记得,他离开之前,跟她最后的话,“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时浅被他打趣惯了,“最好别回来了,一点也不想听你的秘密。”
  “真的不想我回来了?”
  时浅扭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方然最后拥抱着她,不舍离开,“浅浅,等我回来,如果一个月之内,我没有按时回来,你要等我,多等我几天。”
  时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恐慌,但方然没有给她恐慌的机会,手指摩挲着她的脸,“好不好?”
  飞机最后起飞,时浅不知道,那一句“最好别回来了”会一语成谶。
  也不知道,那一句“如果一个月之内我没有按时回来,你要多等我几天”会成为她往后那么多年,唯一支撑下去的理由。
  最终她等不到方然回来。
  那一架带着方然离开的飞机,就像带着方然消失在天际了一样。
  就连带着方然,也消失了。
  没有任何消息,所有她认识和方然认识的人,都没能给她提供一个可靠的消息。
  方然就像一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人。
  那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悠长的梦,但是,方然留下的东西,却时时刻刻提醒着时浅,那一切并不是一个梦。
  后来的时间里,时浅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那一句话,让方然再也回不来了,她一度消极绝望得厌食。
  叶凉夕听到这里,都不敢再问她后来。
  时浅却早已收回了脸上的泪水,就像讲了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动作极缓极慢,沉默不言地一一收拾好箱子里的东西,然后将那个箱子用胶带封住。
  封箱之前,叶凉夕看到一张字迹已经陈旧了的卡片,上边用黑色的笔写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浅浅,等你毕业我就娶你!
  叶凉夕想,能写出那样大气的字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而方然,最后为何会消失不见?
  ☆、134 吃糖(2更)
  冷氏集团的北园项目,已经建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内墙的画面设计。
  这件事交给时浅,她近来也放越来越多的精力在北园项目上,大概还有两三个月就能完成。
  今天她照例来项目场地。
  负责内墙绘画的画师见到她过来,就马上迎上来,“时老师,你过来看看,这块墙面的画的颜料,是不是有些问题。”
  时浅直接带了一个安全帽就跟着画师进去了。
  这面墙,有两层楼那么高,旁边都架好了手脚架,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动作灵巧地上了手脚架,去看正面墙的画作。
  几个画师也跟在她的身边,听着时浅在说什么。
  冷川带着冷欢过来视察,一进来就有负责人说时老师刚刚来了。
  冷川一下子就觉得精神抖擞,刚好今天带着冷欢过来,时浅就来了,简直是难得一遇的机会。
  他马上笑着对冷欢道,“哥,咱们去看看项目如何?”
  冷欢还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不过今天过来本就是来视察的,他刚刚回来接手公司,许多事情都不太熟悉,北园项目不是他负责的,事实上是冷川在负责,但既然作为老总,他也总要看一看公司的最新项目,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就跟着冷川进去了。
  时浅还站在四五米高的架子上跟画师谈论,冷川远远在外边就能见到站在架子上的时浅,她带了一顶安全帽,手里拿着一张大纸在跟画师们交涉。
  冷川指了指时浅的方向,“哥,那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北园项目内外墙画设计的画师。”
  冷欢没什么兴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眼看高高站在架子上的时浅,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时浅见天传了一件长及膝盖的风衣,头发高高,还带着一个安全帽,这时候只能看到一个宽大的外套的背影,根本没有什么辨识度。
  冷欢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了,反倒是去看了看整个项目的内外设计。
  这是他第一次来北园项目的场地,时浅在那边忙,冷川深知时浅的脾气,这等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因此也不叫时浅,带着冷欢四处参观,心里却想着,等下一定要让他哥和时浅见一面。
  时浅站在高处正和画师交涉,根本不知道冷欢和冷川的到来。
  直到处理完了那个色块的问题,走下架子的时候,才有人跟他说刚才冷川和公司的大boss过来了。
  时浅听到只是笑了笑,冷川来了不找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大事,她也没有什么问题要跟他交涉和解决的,当即也不去找冷川了。
  她站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然后也拿了颜料桶上了架子,跟画师们一块儿画画。
  冷川再带着冷欢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时浅已经在上边拿着颜料桶画画了,不由得意外,“时浅往常极少亲自上阵,今天怎么了?”
  冷欢不知道怎么的,原本不怎么说话的,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冷川一眼,“时浅?”
  冷川点头,难得冷欢注意到这个名字,他就像看到了什么希望似的,“哥,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冷欢皱眉看了他一会儿,直看你的冷川心里发毛,不敢惹他,“怎么了。”
  冷欢一下子舒展眉头,“没什么。”
  他说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一边接起手机,一边往外走去。
  冷川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有跟出去,在底下叫了一声,“时浅。”
  时浅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冷川一个人在底下站着,她放下画笔,爬下架子,笑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陪我哥过来看看。”
  时浅现在对冷川的哥可谓是一听到就警惕,神色不善地看着冷川。
  冷川失笑,懒洋洋地看着他,“等你让你认识认识。”
  时浅一脸恶寒,“算了,我忙。”
  冷川也不勉强,正回头去看,就看到外边负责人进来,“冷总,总裁说是有事先离开了。”
  冷川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他还计划让他哥见一见时浅呢。
  负责人很尽职地传达冷欢的意思,“总裁约了客户。”
  冷川轻哼一声,摆摆手让对方离开,“什么客户这么着急。”
  时浅耸耸肩,朝着外边看过去,层层叠叠的架子里,她好像看到一个背影钻进了一辆车里,那个背影只有半边,她看着,却突然愣了一下。
  冷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勾唇笑了一下,“我哥,怎么样?”
  时浅淡淡看了冷川一眼,那一刻看到那个半边的背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想到了方然,突然升起的念想,几乎吓了她一跳,她镇定地转回头,“我没看到。”
  冷川不以为然,啧了一声。
  周六时浅搬家,请了工作室的人一起吃饭,算是庆祝搬迁之喜。
  叶凉夕应邀出席,其实只是去时浅的新家里一起做一段饭来吃而已。
  经过一年多的变化,工作室已经有了一些变化,时浅研究生结束之后,会一边读博一边在帝京大学任助教,而温言已经在上一年独立创建工作室,他也成为了帝京大学美术学院的老师,叶凉夕一直以为,温言应该会选择出去,没想到他反而在外面建立了工作室的同时,也在帝京大学开课了。
  聚餐那天,一切正常,宾主尽欢。
  看起来时浅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好像那天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但这个故事,却留在了叶凉夕的心底,她常常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方然的消失。这个故事,像电影一样,神秘而无从查找。
  在时浅家用过午饭之后,到了下午,大家纷纷离开。
  温言送她离开,自从毕业之后,温言见叶凉夕的次数就比较少了,但经过一年的相处,自从温言回国之后,王教授大部分时间都是让温言来指导叶凉夕作画,叶凉夕跟他已经熟得不行了。
  离开的车上,温言问她,“最近怎么样?”
  叶凉夕笑,“挺好的,温师兄,过两天我的画完成了,再给你看。”
  温言笑,“行,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我回来上课就顺便去给你看看。”
  叶凉夕点头,温言问她,“去哪里?”
  叶凉夕指了指前边,“你把我在盛辉广场放下来就行了。”
  “跟同学出来玩儿?”温言笑问她。
  叶凉夕摇摇头,“不是,来这边找人。”
  温言听到她这么说,只当她是来玩的,总之这句话也只是问问而已,也不多说,一路上只是跟叶凉夕聊了一些近况,以及她最近的学习情况而已,很快,盛辉广场就到了,叶凉夕下车之后,跟温言道别,温言的车离开之后,她看了一眼傅氏的大楼,朝着大楼走过去。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也不是没有来过傅氏,大周末的,事实上公司上班的并没有什么人,只是底下的商业区比较热闹。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去,进了傅景湛办公的大楼,乘了电梯上三十一楼。
  三十一楼零零星星有人在办公室,见到突然出现的叶凉夕,都纷纷抬起头来。
  当年那个跟着傅景湛出现在三十一楼还囧然不已,一路默默低头的小姑娘,已经长开了不少,即便叶凉夕这两年不怎么出现在三十一楼,甚至每次出现三十一楼都只有几个人,还是有人记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