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作者:深海人鱼      更新:2024-10-04 19:10      字数:6018
  和徽还要说什么,被和敬拉了一下,两人向云珠行了礼后出了长春宫。
  “你傻了,与其在这里磨着额娘加深她对丰升额的不喜,还不如去找皇阿玛呢……”和敬低声说着。
  和徽眼睛一亮,“这就去!”
  云珠收回神识,摇了摇头,女大不中留啊。“灵枢,去让叔貂仔细查查丰升额这个人。”
  “是。”灵枢领命去了。
  不是她信不过和徽的魅力,而是和徽与丰升额联姻带来的影响太过巨大,如果丰升额这个人不够好,她是不会允许的。
  她可不想永琏的身边出现一个“索额图”或“阿灵阿”。
  富察一族日益繁盛,特别是傅恒。弘历甫登基他便在军机处行走,不管在外领军作战还是在禁卫军里担着护军统领的职,身上都兼着户部侍郎的职位,到了乾隆十年,终于被擢为户部尚书。
  才三十四岁,图像已进过紫光图,成了一部堂官,在内阁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其他兄弟,身居二、三品要职的也很多,遍布军政两路。侄子里更不用说了,侍卫一堆,领着三、四品官衔的也不少……
  弘历现在对她情深意重自是什么都好,可几十年后呢?就算恩爱不改吧,她也不敢将自己与他的江山放在一个秤杆来比。皇帝这种生物,不能以常人的心态去揣测。
  而且再过不久,拖垮了大清江山一半基业的金川战役就要打响。历史上,清朝前后两次平定大小金川,耗费了大清国库数不清的钱粮,还埋葬了大清不少优秀的将领以及士兵……而大清,只能算惨胜。大小金川有什么呢?战后还得安抚他们。
  历史上说乾隆生活奢靡,不仅败光了雍正给他积下的家业,晚年还靠和珅贪贿维持他的开销……其实她更相信大部份的钱粮都填到了平定西域、金川及台湾的几次大规模战役里(后期还有很多地方农民起义,教派起义)。
  从帝王的角度来看,乾隆的这几次战役都是为了维护江山的稳定,国土的统一,并没有做错。但他不知道,他平庸无能的子孙,并没有承托起社稷的发展,甚至连守成都做不到,一代代衰败下去……
  想到嘉庆,云珠又一阵恶心。清朝十二帝里,她最讨厌的前三位他能排得上号,无能、斤斤计较、眼光狭隘、自卑、自大……很多形容词她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富察一族的落没他居功至伟。或许是这辈子投生到富察家,她切身感受到这个家族那种忠诚正直平和温暖的家风,才格外不能忍受这些伴着她长大的亲人一个个战死在沙场上,却受到了帝王的猜忌打压,致使家族衰败。
  这一世,不会再有这个人出现了!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现在的富察家族也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富察家族,在她这些年的潜移默化地影响下,热衷出海探险并在海外定居的家族子弟不少,就像她的七哥傅玉,如今在英国也有了爵位和土地……
  而傅恒明亮他们对各种地形战的重视与研究,就算征战金川,也不会像历史上那样轻易就折损在那里。再说,大清如今的枪炮也不是吃素的。
  她虑的是,没有了历史上战死那么多富察家的人,弘历还会不会如历史上那样终他一生都信任重用富察家族的人。
  因此,她对儿女的指婚对象自然要更慎重一些。
  251月朗风和大地春(四)
  “就要最后阅选了,不知娘娘选定了哪个秀女?”苏宝柔试探地问。
  永璋也要指嫡福晋,为了杜绝事到临头出现抢人的事件,她早早就打探清楚皇后看中的是哪几家秀女,好绕开另找人选——在她想来,满洲勋贵一大堆,不怕儿子找不到好的。
  哪知从复选到现在她左瞧右瞧都觉得不如皇后手头上的那几个好。干脆听了身边嬷嬷的建议,看皇后选定哪个,她再从剩下的里面挑。
  这个女人关键时刻也可以将面子问题抛在一边。云珠笑了笑,“还未到最后一刻,哪里能说定,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秀目一转,对哲妃道:“你的身子不好,免了你的请安就不用再过来了。”今年哲妃身体越发不中用,嘉嫔偶然的一次侍寝又怀了龙胎,导致今年协助选秀的是纯妃娴妃。
  富察.芙灵阿苍白着脸勉笑道:“娘娘说哪里话,也不是起不了身,再说您体恤后宫姐妹,臣妾也不是天天都来请安。”二月份福建瓯宁老官斋会起义,虽很快被镇压,弘历依旧不放心,让永璜过去查清事情始末。
  现在大清海晏河清,可邪教逆反之举还时有发事,尽管闹不起来,也让人心堵。富察.芙灵阿就怕这些逆贼中途来个刺杀什么的,很是担心永璜的安危。
  “大福晋刚生了个阿哥,哲妃姐姐可是要给大阿哥再添个人?”去年崔侧福晋给永璜生了个女儿,今年大福晋又生了个儿子,哲妃如今是孙子孙女都有了。苏宝柔有些羡慕,更坚定了给永璋指个好福晋的心思。
  只是皇后抬出了皇上,她也不好让皇后立时定夺。
  “还是等两年再说吧。”永璜刚添了嫡子,此时指人进去只会打破永璜后宅的平静,多生事端。富察.芙灵阿淡瞥了眼苏宝柔,“纯妃妹妹还是先紧着三阿哥吧,八皇叔九皇叔也是今年拴福晋呢。”
  “一切有皇上和娘娘做主呢。”苏宝柔含笑道,手中的帕子却是一紧。
  “你看中了哪个直管和皇上说。”云珠这话教苏宝柔脸上笑意一僵,想说什么,却见她螓首微转又对富察.芙灵阿道:“幸亏你想着再留玉宁两年,不然这次又有的忙。”
  富察.芙灵阿抿嘴一笑,今年有两位长公主和两位固伦公主要指婚,她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看来不能从皇后这里下手了!苏宝柔颓然地吁了口气,罢了,等阅选后再向皇上打听吧,自己得准备好怎么跟皇上提……
  翌日,弘历陪着云珠到了御花园进行阅选。
  这一届大选有很多好苗子。大家也知道有两个皇叔和两个皇阿哥要拴婚,能走到这最后一步的除开家世、个人素质,手段也是不错的。大家无论从衣着、首饰、仪态,乃至才艺,都准备了最好的。
  尽管事先做足了充分准备,在看到帝后亲临时,现场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在行叩拜礼时难掩内心的激动,甚至在内侍喊“起”的时候手脚发软,不敢抬头。
  最先阅选的是上三旗。
  云珠最看好的一个永琏嫡福晋人选就是满洲正白旗人瓜尔佳氏,她的父亲是都统石文炳之孙石三泰,先祖是和硕额驸石华善,乃苏完瓜尔佳氏。
  而云珠外祖威勇侯则是满洲正黄旗人,世居吉林,从征金川,赐号和隆武巴图鲁,后以征台湾、西藏,贵洲、吴三桂,累官云贵总督、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的三等公瓜尔佳.额勒登保之后。
  两家没有亲戚关系。
  石华善的后代中,孙女们婆家地位颇高,出过一位太子(胤礽)妃、一位皇子(胤禑)福晋,一位亲王(裕亲王保泰)继福晋……由此可见他们家女儿教养上的优秀程度,并不仅仅是德言容工那么简单。
  “回主子娘娘的话,奴婢隶属满洲正白旗,是副都统石三泰嫡女,瓜尔佳.赫弦。”
  云珠道:“抬起头回话。”
  “是。”瓜尔佳.赫弦缓缓抬起头。她有一头如云的秀发,皮肤白皙,瓜子脸庞,五官既没有给人“晚艳出荒篱,冷香著秋水”的独特美,亦无一眼给人“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的妩媚灵活,却很端丽秀美,特别是那斜飞的秀眉,乌亮的眼睛,给人一种亲切舒展的观感。
  身上穿着一袭梅红色如意襟式旗袍,领口袖口俱滚了宽宽白缎阔栏杆,绣上了如意云纹,衣襟处疏落有致地绣了几枝紫色梅花,襟上腰间没有像其他秀女一样挂着香珠或香囊,只在如霜的腕间套了串珍珠,整个人显得格外清雅,优雅挺直的站姿更隐隐透出一种矜贵的感觉。
  “可有什么擅长的才艺?”
  “奴婢书画上比较擅长。”其实她还喜欢骑射,不过皇后娘娘在这方面是高手,她就不献丑了。
  “写幅字来看看。”开口的是弘历。不说字如其人,但如果一个人的字写得好,那说明她有很好的耐心及毅力。
  下一个还是瓜尔佳氏,其父却是工部侍郎吴达善。这个瓜尔佳.乌林珠容貌甜美,笑起来也给人一种清甜阳光的感觉,云珠也很喜欢,只是气度上差了前面的瓜尔佳氏两分。
  问完了乌林珠,前面的赫弦已经写好了一幅字,写的既不是雍正的大作也不是弘历的佳句,而是辛弃疾的那首《青玉案.元夕》。
  弘历看了,朝云珠笑笑,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神采。云珠愣了愣,遂即想起什么般,螓首微垂,唇角跟着勾起清美的浅笑。
  一直很无聊的娴妃乌喇那拉.妮莽衣看得十分憋气。大堂广众之下,这俩人也不嫌腻歪,一副词有什么好看的……
  纯妃苏宝柔也很不自在。不过她心知,不仅皇帝关注永琏的嫡福晋人选,连太上皇都派了身边的苏培盛过来看,她不但不敢有意见,还要跟着评一句:“臣妾再不懂书法也能看出这字写得不错。”
  乌林珠则弹了一首古琴曲《阳光三叠》,琴音纯朴,情真意切,技巧纯熟,感情的表达在她这个年龄段里算得上不错了。
  到了阅选正黄旗时,江南道监察御史穆精阿的嫡女伊尔根觉罗氏的表现也不俗,这姑娘有别于其他秀女,身上透着一股清隽的文雅的书卷味,还下了一手好棋。
  镶黄旗佐领额尔格的嫡幼女舒穆禄.额尔赫也温婉秀丽,应对得体。
  ……
  252月朗风和大地春(五)
  云珠在仔细调查过丰升额并召见他,明白和徽并不是一厢情愿,丰升额这么多年拖着不指婚也是为了等她之后,终于应允了他们的婚事。
  考虑到丰升额已经二十四岁,经不起蹉跎,云珠决定和敬和徽的婚礼一起举办。弘历一听,呆了,之前一直想着成全女儿的心意,没想过女儿这就要嫁人离开自己了……这会儿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婚期定在八月初八,是不是快了点?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怎么能够准备好两位固伦公主的婚嫁事仪——”
  是啊是啊,礼部和内务府的官员和管领们心中集体咬着帕子流着宽面泪条——他们还要准备十月份二阿哥的婚典啊!
  “既已拿定了主意,早早晚晚还不是一样要成婚。”云珠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后悔了吧?
  前面那么给女儿支持,这会儿自然不好表示反悔……其实他只是不想婚礼这么早进行……好吧,其实他现在有种女儿即将被抢走的感觉,对丰升额和一等公钮祜禄府的人也不顺眼起来。
  无奈自得了指婚就喜出望外的阿里衮朝堂上完全无视皇帝的臭脸,办起婚定和九九礼越发郑重周全,满京城还没哪个勋贵有幸得尚固伦公主呢,尤其这位公主无论从性情才干上都极令人满意。
  钮祜禄.阿里衮觉得自己走路都生风,逮到机会就拍拍儿子的肩膀哈哈大笑,享受着各种羡慕嫉妒的眼光,浑忘了儿子以前拖着不指婚自己气恼无奈的惨况。
  ——这人神经有时候也够大的!
  丰升额虽然也侍卫处里遭受了各种刁难,不过心想事成的喜悦使得他有点享受这种被折腾的感觉,再加上一个看到他们就傻笑的色布腾巴勒珠尔,这让永琏和明亮他们很无力……教训起来没有成就感啊!
  到了成亲那一天,喧天喜庆,和敬和徽在保和殿向雍正、弘历、云珠拜别。弘历分别赐了她们半副銮驾,以示对爱女的宠爱。
  两人一身公主喜袍,在命妇的引导下升舆出宫,由一身皇子礼服的永琏等人亲自送往额驸府邸成礼。喜乐声中仪仗接天蔽日,送亲的福晋、夫人、命妇乘舆随行,后头太监宫女们浩浩荡荡地捧了各式陪嫁物品车载马驮地跟随,沿途骑马军校护送……
  因为是两位公主,喜庆的仪仗队伍差点塞满整个京城……十分壮观隆重,那喜兴喧闹场面可谓百年难得一见,不少人偷偷都跑出来围观。
  不用看也知道,弘历和云珠在内务府备下的丰厚嫁妆里又另添了一堆好东西。
  一些有心的暗暗盘算了下嫁妆的规模,不由直咋舌。
  “也不知将来其他几位公主的嫁妆有没有和敬和徽公主的一半儿。”苏宝柔说道,银盆似的脸上看着分外温和可亲。
  富察.芙灵阿压下心中的酸意,瞅了她手中绞得死紧的帕子,说道:“和徽公主的嫁妆让我想起了当年皇后娘娘耀妆的情景,也是十里红妆,尽是些珍贵的木料、金银玉器、古董、西洋摆件、珠宝首饰,还有数目繁多的庄子、铺子……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想必又翻了不知多少倍。”
  那可跟公主尽是些马牛羊茶酒的嫁妆不同,那是实实在在的珍宝庄园铺子。
  众人想起富察家的海贸生意……
  苏宝柔只觉得心中一抖,没有嫁妆的嫔妃伤不起啊,幸好永璋的婚事没跟二阿哥他们摆一起,不然还不得让人讥笑死。希望皇上看在这些年海禁大开,皇家海贸赚了不少钱的份上,多给儿子一些花费吧!
  想到皇上给永璋指的嫡福晋人选,她心中稍安,镶黄旗佐领额尔格的嫡女舒穆禄.额尔赫温婉秀丽,舒穆禄又是老牌满姓,朝中也有不少能人……
  除了以上两点,苏宝柔选择舒穆禄氏还有一个原因,她希望能拉拢敏嫔,至少希望两人在宫中能结为盟友,而舒赫德也能照顾即将上朝当差的永璋。
  由来美梦容易醒,苏宝柔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生了两个皇子的妃子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前朝的官员眼中,并没有什么份量。舒赫德得皇上看重,仕途顺利,自己的女儿在宫里虽没生下一儿半女却也高居嫔位,何必为她这个汉军旗的妃子鞍前马后?虽说同姓舒穆禄,可舒穆禄还分好几支呢。
  帝后育有嫡子,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还是离其他皇子远点吧,免得卷入储争的漩涡里头——其实一看就知道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说固伦和徽公主的婚典晃花了人眼,那么十月份二阿哥的大婚典礼就显得隆重威仪,没有太过花俏的欢乐。
  婚礼是在毓庆宫举行的,规仪与弘历当年迎娶云珠仿佛。
  永琏没有什么不满的,他的身份贵重,这种时候反而更应该按照国家的仪制来办。况且他后面还有两位小皇叔的婚礼,以及出了年后永璋的婚礼,太过突出只会显得离群,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
  一夜**。
  第二天,瓜尔佳.赫弦眼含羞意地起身欲服侍永琏穿衣。
  “我自己来。”永琏拉住她的手,见她玉靥酡红,低声笑了笑,“我们兄弟姐妹,从五岁开始就自己穿衣着鞋了,我额娘说不能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惰性。”天知道他们这些皇子公主要学的东西很多好不好,天底下绝大部份的人也没他们勤奋。
  说着无视她眼底的讶异,问道:“你要不要泡个热水澡?”
  与其他的兄弟与皇叔不同,他的额娘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试婚宫女引导人事,但男女间的□与健康卫生知识却是教全了的。甚至私底下还教了他们不少食物药物之间相克相忌的知识,就怕他们一个不小心中了别人的算计。
  ——说真的,他还真因为这个躲过了几次算计,在他住进了毓庆宫之后。
  永琏做为当今的嫡长子,不说尊贵的身份俊雅的相貌,小小年纪所表现出来的见识、睿智、勇毅以及气度都让朝中百官又惊又喜,帝后感情和睦,嫡皇子又出色,大清新一轮的储位应该很稳……结果围场一场刺杀让他们惊醒。
  二阿哥救驾却身受重伤,幸运地熬过了生命危险后人人都猜测他这一生基本也就停止在端亲王的爵位上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能掩下少年的意气飞扬与满身的荣华蛰伏起来,两年后传出伤势完全恢复,却依旧行事平和,勤敏于功课骑射……
  就这一份沉得住气令不少宗室王公勋爵大臣刮目相看。
  当年的废太子胤礽何尝不出色,却因沉不住气一步一步被其他兄弟拉下储君宝座。
  石文炳这一支重新出了一个隐形太子妃,令人又羡又嫉。石三泰阖家也是又惊又喜,他们瓜尔佳氏的女儿从来不愁嫁,成了亲王郡王福晋的也不少,可皇子福晋却也有几十年没出过了。这一次,他们家说不定、不,是极有可能会出个皇后!
  石三泰的妻子瑚佳氏有些担心圣祖时的旧事重演,却被她的婆婆佟佳氏一通训示:“圣祖时的废太子如何与当今二阿哥比。二阿哥上有皇后娘娘在宫中庇护,下有兄弟姐妹帮衬,那些魍魉鬼计是动摇不了他的地位的。再说富察家世代忠贞,又与当年的赫舍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