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作者:
上官慕容 更新:2023-03-09 11:49 字数:4288
“亭何德何能,能得吴大人青眼?房师错爱,亭有自知之明,不敢耽误吴小姐。宁世子白跑一趟,亭心中不安,那边酒席已经备下,喝杯酒水再走吧。”
那是他房师的女儿,他竟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样便要得罪房师,以后仕途不利啊。
他没想到顾金亭这么有种!
宁轩呵呵一笑:“顾会元拒绝得这么干脆,莫非是有心上人了?”
顾金亭笑容不改,不卑不亢:“有或没有,都不重要,宁世子莫操心了,亭的婚事自有长辈张罗。”
宁轩平心静气,却又意味深长:“顾会元若没有心上人,自然最好;如果有的话,我劝你还是放手,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及时放手,选择适合自己的,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金亭真诚地道谢:“多谢宁世子提醒,只是这是家务事,就不牢世子费心了。”
“一味固执,最后却一无所有,伤身伤心,让家人担心挂念,不是痴心,而是匹夫之勇。”
宁轩悠悠丢下这一句就走了,等他的身影看不见了,顾金亭才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第96章
第二天,顾金亭去感谢恩师,顾太太则去寺庙还愿。
顾太太很信这个,她认为顾金亭能金榜题名,除了他自己十年寒窗之外,跟她日夜求神拜佛也有很大的关系。
到寺里拜了佛,还了愿,将小心积攒的银子捐给了知客僧。
知客僧满面笑容:“檀越心诚则灵,所以佛祖才会保佑公子高中,小僧没什么祝贺公子的,便替公子算一卦作为贺喜之礼。”
顾太太自然求之不得,毕竟平时知客僧算卦是要钱的,而且这个知客僧的卦很灵,她之前花钱请他算顾金亭能否高中,和尚说能中,而且成绩靠前。
如今果然应验了,顾太太对他更信服了。
“大师帮我家阿亭算一算前程吧,看看他官运怎么样。”顾太太把顾金亭的八字说了,知客僧就认真地演算起来,算了一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顾太太的心立刻就悬了起来:“可是有什么妨碍?”
知客僧想了想,说:“倒不是什么大妨碍,公子八字好,虽然早年多舛,却还算平稳,本是大富大贵、遇难成祥的命格,是要平步青云、位极人臣的,只是不宜与戌狗属相之女结合,否则好运会被对方吞噬,反倒让公子时运不济。从卦象上,公子应该已经与戌狗之女多有走动了,命格多少受了影响,此时还不算严重,若继续发展下去,成为夫妻,便会仕途不顺,官运坎坷。”
顾太太心里算着江令宛的年纪,登时惊了,江令宛的属相可不就是戌狗吗?
顾金亭的前程是她最关心的事,顾太太当时就忧心忡忡起来:“求大师赐一个破解之法,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家阿亭度过这一难。”
知客僧念了一句佛偈,道:“倒也不用刻意破解,只要远离戌狗之女,一切自会停当。”
顾太太谢了知客僧,眉头拧起来一直没松开。她极不喜欢江令宛,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不舒服,之前还不明白原因,如今可算是知道了。
江令宛八字太差了,会克着阿亭,她厌恶江令宛,是为娘的本能。
顾太太揣着一腔心事,打算去隔壁的清心庵去看看江令媛,顺便把这件事告诉江令媛,听听她的意见。才出了寺门,就见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朝她走过来了:“顾太太。”
公子哥跟她家顾金亭差不多年岁,穿了灰蓝色锦锻直裰,头戴白玉簪,腰系白玉带,配了一块方形玉佩垂在衣摆处,锦衣玉带,风姿出众,是个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
顾太太认不得宁轩,却记得昨天他来家中贺过喜,毕竟这样俊秀出众的年轻人是很容易让人记住的。
宁轩自我介绍道:“晚辈姓宁名轩,与顾会元的房师吴大人有旧,昨儿顾会元金榜题名,吴大人就托晚辈说亲,欲把家中嫡女说与顾会元。只是顾会元当场拒绝,还说他的婚事家中的长辈早就有所安排,晚辈便冒昧地问一声,可否有此事?”
顾太太听说顾金亭的房师要把女儿嫁给顾金亭,心里就有些喜欢了,毕竟能得房师看重提携,前程就再也不用愁了。
待听到顾金亭拒绝,她连连摆手:“是在给他相看,但只是相看而已,婚事并未定下来,更没有早有安排这一说。”
宁轩就笑了,十分释然的样子:“如果没有定下来,那就最好了。吴大人毕竟是顾会元的房师,他也是看顾会元年少有成才想把女儿许配给顾会元的,可顾会员竟然一口拒绝,连考虑都没有考虑,恐怕是要得罪吴大人的。”
他叹了一口气,真诚地说:“夫人有所不知,若是跟房师关系不睦,便会被认作桀骜不驯、目中无人,这种人会一直受打压排斥。顾会元这样贸然拒绝,于他前途不利,所以晚辈今日才过来相问。”
“没有的事,我们家阿亭尊师重教,谦逊守礼,对先生、房师只有尊敬,绝无半分不敬。”顾太太急了,连忙解释,“他的婚事并未定下来,只是有人给他说亲,我跟他说了一声而已。他估计以为我有安排,所以才拒绝吴大人的。”
顾太太讨好地看着宁轩,说:“这孩子就是心眼太实,宁公子一定要替阿亭跟吴大人解释。”
她只是个内宅妇人,把顾金亭的前程看得比天大,生怕顾金亭有闪失。
她心思都写在脸上,宁轩就轻声安抚道:“夫人别急,晚辈既然知道内情了,就一定会跟吴大人解开这个误会的。”
“吴大人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他的意思是想让顾会元暂时不要说亲,等吴小姐亲事定下来,顾会员再说亲。这样就可以对外说是吴家没看上顾会元,而不是顾会元没看上吴小姐。”
顾金亭很和气地解释:“吴大人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毕竟女子的名声比男子更重要一些,希望夫人能理解。”
“我也是为人父母的,岂会是那种不体谅人的。”顾太太表示理解,对顾金亭说了感谢的话,保证道:“宁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吴大人难做,阿亭还小,婚事总要等几年的。”
可江令宛已经及笄,她绝等不了那么久。
宁轩拱手对姑太太表示感谢,满意地离开。
……
顾太太已经下定决心不让顾金亭娶江令宛了。
知客僧说的没错,江令宛果然是阿亭的煞星,这边刚刚有结亲的打算,便立刻就得罪了房师。若真的娶这个祸天星进门,儿子的前程就全毁了。
她是绝不允许有人败坏她儿子的前程的。
顾太太想好了,等顾金亭谢师回来,她就把话跟他说清楚。
等了半天,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也没看到顾金亭的身影,到了快熄灯睡觉的时候顾金亭才回来。
他没来跟顾太太说话,只让自己的小厮过来:“太太,少爷喝了酒,躺下了。”
“我去看看。”
顾太太让丫鬟熬醒酒汤,她自己则去看顾金亭。
对江令宛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想立刻就跟顾金亭说清楚,一刻也不愿意等了。
不料小厮却拦着她:“太太,少爷有小人照顾,他说让您早点休息。”
顾太太感觉不对,也不跟小厮废话,抬脚就走。
等见了顾金亭才知道,原来他受伤了,脸上泼了好几处不说,连胳膊都折了,裹了厚厚的包扎,伤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顾太太又心疼又着急,“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她还是头一次见顾金亭这么狼狈,当即就担心地哭了起来。
顾金亭本想瞒着她,没想到还是没瞒住,就轻松地笑:“母亲我没事,就是回来的路上马受惊了,我撞着了,看着吓人,其实都是小伤。”
顾太太本想说江令宛的事,这时候也说不出来了,罢了,先让儿子养养伤,好好歇息一夜,第二天再说吧。
出了门,她就叫了小厮来问:“少爷的马怎么会受惊的?”
“是西大街有几个小孩放爆竹……”
顾太太当即就察觉到不对劲:“不是去谢师吗?怎么到西大街去了?”
小厮就支吾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
“我知道!”顾太太一声厉喝,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是去找江令宛的对不对?”
小厮虽然没回答,但顾太太哪里还不明白。
江令宛,江令宛,又是江令宛!
顾太太气得心肝都移了位置,好好的儿子被她勾得不听她这个母亲的话,连房师的脸面都敢打,今天又弄出这样的意外,竟然还撒谎骗她!
她江令宛就那么重要,顾金亭不要母亲,不要性命也要娶江令宛?
顾太太铁青着脸去找顾金亭,也不说其他话铺垫,尖锐地言辞伴着怒火砸向了他:“亭哥儿,你让我太失望了,自打你接近了江令宛,整个人都变了。我的儿子,竟然变成了这种色令智昏之辈,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要抛掉了。这门亲事,我坚决不同意!”
顾金亭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母亲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更改了主意:“母亲,今天是我要去找宛表妹的,惊马也是意外,跟宛表妹并没有关系,你这样迁怒宛表妹,她何其无辜?”
其实惊马并不是意外,是宁轩动的手脚,他心里清楚,但是没必要告诉给母亲知晓。
“无辜?”
顾太太听到儿子反问自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当场就炸了:“她无辜?若不是她勾引你,你怎么会出去?若不是她勾引,你会不顾一切地想娶她?你们的婚事,没经过长辈应允,就私底下来往,她这样品行败……”
“母亲!”
顾金亭是个谦谦君子,在母亲顾太太面前一向听话,但人都有不可触碰的逆鳞,顾金亭把江令宛放在心尖上,哪里能听人这样羞辱江令宛?即便这个人是他的母亲也不行。
他猝然打断了顾太太的话:“宛姐儿不是那样的人,她从未做过不好的事,若有人品行败坏,那也是你的儿子品行败坏,我从数年前就对宛姐儿动了心思,彼时,她还是个十岁的懵懂孩童,那年夏天……”
他喜欢她,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他立志要做君子,也一直这样要求自己,所以他便将自己卑鄙的心思藏起来,一直等她长大。
“啪!”
顾金亭的话没说完,被一计响亮的耳光打断了。
这是顾金亭第一次挨打,也是顾太太第一次打顾金亭。
房间里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顾太太脸色无比的难看:“梅雪娘不守妇道与人私通,怀着孽种和离,这样的女人能教出什么好货色来!”
“我顾家世代清白,决不能让江令宛这样的人败坏了门风。”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只要我活着,她江令宛就休想进我顾家的门。”
那年夏天,自然是顾金亭十四岁的夏天,那天午后他从外面回来,满身大汗,回房就去恭房洗澡,她拿了他的衣裳去洗,发现他亵裤里一片脏污……
她并没有多想,儿子长大了,这是迟早的事。可她没想到会跟江令宛有关。
十岁啊,她才十岁,就让男人动那种念头了,若真娶了回来……顾太太不敢想了。
直到此时此刻,顾金亭才发现,他的母亲对江令宛早就不满了,怒火积压了许久,今天终于才发泄出来。
他恨自己迟钝,若是早一些发现,便能解开母亲的心结,不至于让母亲对宛表妹有这么深的误会。
他不该跟母亲争执,越争执只会让她越恼怒。
顾金亭就跪了下来,卑微地祈求:“母亲,我只喜欢宛表妹一个,我长这么大,也只求你这一件事,求你成全。”
否则,他只能长跪不起,直到母亲答应为止。
顾太太面无表情,只是脸色十分冷:“你不是求我,而是想逼死我,我儿要我死,我是不能拒绝的,那我便绝食而死吧。我死后,你大可以娶江令宛进门了。”
她转身走了,顾金亭还在跪着,像木雕泥塑,一动不动。
第97章
顾太太真的开始绝食了,粒米不进,滴水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