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香 第124节
作者:不若的马甲      更新:2024-10-05 04:37      字数:4133
  到今时今日,他终于等来了这个重归于世的人。
  系着大阵的共感,群山震颤,魂幡中的残念逐渐幻化出一道薄透的虚影,穿一袭素净的白衣,神色谦恭,虚无缥缈般立于唐起面前。
  此间对视,一眼千年。
  贞观躬身作揖,只为一句:“弟子,幸不辱命,来接您回家。”声音轻飘飘融在空气中,他说,“贞白,在等您回家。”
  附着于魂幡中的残念,仅仅是贞观留了一千年的话。
  道完他便功成身退,随风逝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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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当夜,新闻资讯几乎刷爆,全国各地均发生地震,特别关中地区震感最为强烈,房屋左摇右晃,市民大半夜纷纷冲出屋外,到空旷之地避险,而其余各省各市震级不一,但都震感明显。
  这种波及全国性的大地震尤为罕见,毕竟好多平原地区并不在地震带,但也同样遭受波及。
  各大新闻连连播报,网友们炸开了锅,纷纷质疑是不是地球打了个喷嚏。
  最为严重的当属浮池山,这一带连绵数十里,地裂泉涌,房倒屋塌。但令人烈烈称奇的是,浮池山下的村子居然无一伤亡,因为地震发生的时候村民们都不在自己家中,他们集体都在山上一处空地上好端端待着,只有一个腿脚残疾的人受困于屋舍,被掉下来的瓦片砸了个轻微破口。
  至于村民们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爬山,谁都答不上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对小眼后,皆是一头雾水一脸懵,引起了机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此事相当诡异玄幻,大有蹊跷,被某些媒体人炒成话题散布网上,并真实采访了几个说话神神叨叨的村民,荣登热搜榜第一,引起一片哗然。
  但是现代社会,大多网友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谣,不传谣,纷纷批判造谣者,不要故弄玄虚,搞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想红想疯了吧。
  网友且表示,肯定是村民感觉到地震所以第一时间跑出屋避险,这点毋庸置疑。
  而这些村民事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应该是一场群体性癔症。
  然后被一片愿平安的热潮覆盖,关注度很快转移到搜救和伤亡上。
  万幸的是,这场地震只有三名伤者,并被搜救队第一时间送往了市区医院。
  这三人一名失血过多,一名身体多处创伤,另一名比较惨,腰椎爆裂性骨折,必须手术。万幸没有压迫到神经,不然这下半身就直接报废了。
  南斗整个人瘫在病床上,不能站立不能坐,任人摆弄着做完一系列检查后,跟医生商量手术方案,要做椎弓根钉内固定,打八根钢钉,光钉子的费用都要大几万,他非但没这么多积蓄,还没有买保险。
  南斗捏着缴费单,快愁哭了:“医生,你能给我便宜点儿吗,打个骨折什么的?”
  打折都没可能,还打骨折,医生给他逗笑了:“你现在就是打骨折。”转而为难道,“这个没办法,要不你用国产的,价格便宜近一半?”
  “国产的不是也得好几万,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没钱也得治,不然真残了。
  “尽快打电话通知你家里人过来吧。”
  “实不相瞒,家里就我一个人。”南斗卖惨,“我自己勤勤恳恳长大的。”
  医生:“……没人怎么行啊,朋友呢?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做完手术还得卧床三个月,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肯定需要人照顾。”
  “三个月?!”南斗傻眼了,爆出一声哀嚎,“伤不起啊!”
  秦禾在急诊病房输血,所以受伤较轻的唐起成了两头跑腿的人,他这时候正好过来,在门口听见医患的对话,推门进去,主动接过南斗手里的单子去门诊缴费,顺便帮他请了个护工。
  南斗千恩万谢,对唐起感激不尽:“算我借你的哈,之后一定还,现在卡里有一万五,我先给你转一万过去?”
  唐起摇头:“你留着吧,花钱的地方多,以防万一。”
  “也行。”南斗点头,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严峻的事情,转问医生,“那啥,我这腰,以后交了女朋友,会影响我的发挥吗?”
  “什么发……”医生话到一半,瞬间秒懂,差点笑场,但及时憋住了,正色道,“这个不好说,看个人恢复情况,只要术后好好修养,一般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唐起:“……”
  男人嘛,这种担心完全有必要。
  南斗稍微安了心:“那就行。”
  主要还是看怎么发挥,伤成这样,恢复成什么样子都没准儿,起码这一年半载都没条件让他找女朋友施展。医生顿了顿,又官方的补充了一句:“反正不管做什么运动……都不能太激烈。”
  南斗连连称是,又听一堆的手术风险,就躺平了等医生安排手术。
  医院里人来人往,唐起安顿完他,接电话去门口取外卖,拎了骨头汤到急诊室给秦禾以形补形。
  起初对于输血这件事,秦禾相当抵触,她说:“你们太夸张了。”好几次想挣开医生护士的手,奈何自身头晕目眩没力气,被护士按住,做完相关化验后,强行推进去针头,护士警告她:“你别乱动啊,刚才你都休克了。”
  完全无任何意识,喊都喊不醒,医护人员七手八脚的好一阵抢救,她才恢复意识。
  既然木已成舟,秦禾不反抗了,盯着上方一袋子鲜红的血浆,缓缓注入静脉血管,感觉就跟拍电影儿似的。
  她又不是没流过血,只是这次流血量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大。
  秦禾挺无奈的:“真不至于。”
  谁知输血到半途,秦禾突然出现了过敏反应,身上开始起红疹,奇痒难耐,她抬手抓挠,按铃叫来护士,又给她打了一针。
  别说,这么一番折腾真挺管用,秦禾最后吊完一瓶生理盐水,睡了一觉,现在特别精神抖擞,头不晕也耳不鸣,还跟隔壁床的老大爷唠了会儿嗑。
  老大爷跟她说:“你昨天送进来的时候都不省人事,浑身是血,可把你那对象吓坏了。”
  昨晚她眼前阵阵发黑,最后谁的脸都看不清,只隐隐记得唐起身后一道白烟如雾的影子,她甚至不敢断定,是否是自己眼花。
  思忖间,唐起端着餐食进来,刚要撑开小桌板,秦禾摆摆手:“一会儿再吃吧,我想出去走走。”
  唐起明白,她说走走其实是有话要避开外人说。
  唐起去扶她,秦禾摇头,自顾往外走:“没大碍。”
  出了急诊大楼,两个人往停车场人少的地方走,秦禾关心了一下南斗的情况,才沉声问:“向盈跑了?”
  唐起点头,后来贞观那抹残留的执念消散之后,向盈趁乱遁逃了。这无异于放虎归山,此后绝对会找上秦禾,着实是个天大的隐患。
  秦禾心知肚明,毕竟自己这身骨血,可是向盈费尽心机养了千余年才养出来的,所以她不达目的,决不可能罢休。
  唐起为此提心吊胆:“回去你就搬来跟我住。”
  秦禾忽地笑了:“你保护我吗,祖师爷?”
  唐起一愣。
  其实秦禾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好像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她其实早就有过猜测,但真到这一刻,多少有些难以适应:“你真是祖师爷转世啊?”
  唐起昨晚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出于本意,又并非本意,脑子像是分裂的,因为这副身体好像根本不受他控制,就跟被夺舍了似的,他说不上来。因为中间很多事情想不通,也续不上,唐起虽有质疑,但向盈称他师祖,贞观又叫他师父,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秦禾遂问:“你没有想起关于前世的记忆么?”
  “没有。”
  秦禾脑回路清奇:“估计转生投胎的时候干了两碗孟婆汤。”
  唐起:“……”
  “也不对呀,”秦禾突然想起来,“谁说没有,你之前不是总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还梦见过贞观,也许那些根本不是梦,而是你的前世记忆呢?”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唐起回想了一下,感觉八九不离十了:“不过……”他迟疑道,“贞观为什么要摆这么大个阵,就为了复活……我?”
  今早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资讯,唐起着实懵了好一阵,因为昨晚那一场震荡,千真万确波及到了全国各地。
  举国上下,人人都在说地震。殊不知,是他们触动了大阵的根基。
  后来唐起心有余悸,因为好像差点出大事,万幸那场震颤之后,山河归寂。
  秦禾也挺纳闷儿,但依向盈所言,贞观生前费这么大劲,的确就是这个目的,她还清晰记得贞观最后的遗言:“他说谁在等你回家?”
  “贞白?”当时贞观道出这个名字时,唐起没来由的感到刻骨铭心,但此刻重提,他只觉得茫然。
  “贞白是谁?跟贞观老祖一个姓,必然关系匪浅。”秦禾思索,“还会在等吗?”
  唐起摇头:“那不现实,谁能活这么久?”一千年什么概念,轮回辗转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怎么可能还在等。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秦禾神色凝重,“贞观老祖的一缕残念,都在此守了一千年。”就为了传达那句:“弟子,幸不辱命,来接您回家。”
  唐起蓦地怔住。
  一千年岁月更迭,生死轮转,早已尘归尘,土归土,所有前尘往事化为云烟。然而贞观的千年弥留却告诉他们,有些东西,无论过去多久,依然矢志不渝。
  或许那个等他的人,不一定活着,但也没有离开过。
  唐起垂眸,突然觉得沉重无比。他琢磨良久,另一个问题来了:“这个说的回家,是回哪儿?”
  这贞观走得匆忙,地址都没留一个,他既没有前世记忆,怎么知道前世的家住哪儿?
  秦禾啧了一声,挺伤脑筋:“这个嘛……”
  “你知道你祖师爷的家住哪儿吗?”
  秦禾说:“我只知道他最初是在太行道修行,住在太行山,后来学有所成叛变了,至于去了哪里,我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唐起很诧异:“叛……叛变?”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师父有本古籍上应该有记载,但是只有寥寥数笔,记载的也是关于他开创观香断事之类的,本事挺大,被我收在屋里了,回去我找出来看看。”秦禾盯着唐起,“不过呢,江湖上,祖师爷的风评不大好,跟你现在这性格,差挺大。”
  “什么风评?”
  “嚣张,跋扈,离经叛道。”真的没有一个好词儿,后来还跟邪魔外道为伍。
  就这人品,是怎么教出贞观老祖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徒弟的?
  本来心事重重的唐起忽而笑了:“你这算不算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
  秦禾跟着笑,气氛总算没那么压抑了。
  此时几个人过来开车,唐起拉着秦禾给车子让道:“回去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欸,”秦禾想起来,“咱们赶紧办理出院。”
  唐起本来不同意,因为她昨天伤得不轻,岂料秦禾来一句:“我伤口愈合太快了,我怕吓到那帮医护人员。”
  唐起惊了:“愈合了?”
  “都在结痂了,不然一会儿护士来给我换药,该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