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所有解释不通的地方，那些微妙的氛围，那些莫名产生的怪异，今天都明白了。
  在希尔顿酒店她过激的反应。
  她说高考之后再让他交女朋友。
  她不喜欢郁晨。
  出差时她无数个未接来电。
  她的眼泪，她的试探，她的质问。
  她赤|身睡在他的床上。
  在商场她玩笑的说让他娶她。
  ……
  沈云黎端起酒杯，猛地一饮而尽，胸腔内酝酿着燎原野火，让他愤怒的，不是她吻了他，而是她吻了他之后，自己内心深处升起的隐隐雀跃。
  想抱她。
  仿佛事情本该就是如此……
  沈云黎捏着酒杯，青白的指腹仿佛再稍一用力，坚硬的玻璃就会在他手中碎掉。
  昏暗的光线中，男人身上还穿着翻领的灰色衬衫，但那仅存的温和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戾气和野性，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没人敢上去搭讪，调酒师扫了一眼他面前的空酒杯，偷偷地将酒精浓度降低。
  沈云黎目光有些挫败，这是个死局。
  忽然间想到去年冬天公司的酒会，郁晨出现后她通红的眼眶，星野拼命护着她的样子，以及回到家她关在房间偷偷哭……
  所以，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沈云黎眼睛有些酸涩，他闭上眼睛，无力地揉了揉眉心。
  郁晨和晟闻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她长大了总跟他待在一起会让人误会……他们是单纯的担心还是早已经看出来了？
  沈云黎内心升起浓重的不安，有些慌乱，他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她还这么小，十八岁，一切美好的开始，他不想有任何把柄让她以后被别人指指点点。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看出来，沈云黎也有过隐约的察觉，但全被她巧妙的化解。从美国回来的晚上，她躺在他的床上，修长的双腿和白嫩的肌肤，从那天夜里开始就总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只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错愕和不齿。
  他们不该这样的，错误就该扼杀在梦里。
  .
  漆黑的房间里，乔眠躺在床上，她已经不哭了，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无所事事，或者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毫无希望的等他回来。
  她很害怕，害怕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她会永远处在黑暗里，等待一束名为沈云黎的光。
  至死都等不到。
  无边的寂静好像夺去了乔眠的呼吸，她总觉得自己快要被这黑夜吞没了，就在这是，电话突然响了，在密闭的房间显得尤为突兀。
  星野。
  乔眠突然感觉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连忙接起电话：“星野。”
  “你们怎么突然回去了？”星野看了眼墙上的表，十点钟，从下午开始就没见到他们。
  “星野。”乔眠的声音带着痛哭过后的嘶哑，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
  星野感到一丝不对劲，拿毛巾正擦着头发的手顿住了：“怎么了？”
  乔眠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眼角的泪顺着往下流：“我吻了他。”
  “……”星野瞬间愣住，脑袋嗡嗡地响，但下一秒又清醒过来，他把声音放得极轻，“别怕，我现在回去。”
  .
  星野挂了电话就开始穿衣服，行李都顾不上收拾，刚把t恤套在头上就往外走。
  “回哪去？”夏晟闻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敷面膜看八卦。
  星野顿在原地，他转身望着老哥，虽然很多时候他看起来很不靠谱，但事情现在已经不是自己能挽救的地步了。
  他折回去，坐在夏晟闻旁边的沙发上：“哥，我跟你说件事。”
  触及到星野严肃发沉的目光，夏晟闻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
  “咚咚……”
  星野按了门铃，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他又打乔眠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心里乱七八糟得简直要爆炸了，没有办法他干脆不按门铃了，手大力的敲在房门上。
  终于，在他不知道敲了多少下，房门终于开了。
  什么话都没说，星野进门就抱住了乔眠，抚摸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别怕……”
  本来已经不哭了，但在星野的怀抱里乔眠的眼睛又忍不住湿润了，每次出事，都是星野在她身边，每一次。
  “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说，没看我一眼。”乔眠尽量让声音不颤。
  星野放开她，替她擦干眼角的泪，很想问她怎么这么冲动，但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事情到这个地步，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只能让她更伤心而已。
  但除了陪着她，他也什么都也做不了。
  夏晟闻找到沈云黎的时候，他面前已经空了无数酒杯。看着他又要端起另一个，夏晟闻走到他面前夺走了。
  沈云黎抬头扫了他一眼，看清是谁后移开了视线。
  后来他已经不怎么喝了，他知道自己的量是多少，沈云黎不想醉，他想清醒。因为醉了他害怕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打算怎么办？”夏晟闻坐在他身边，点了支烟，其实这几年因为乔眠的关系他也很少抽了，只是今天，实在忍不住。
  沈云黎沉默，他不知道，他还没想好。毕竟，他不是完全对她没有感情。
  他也，喜欢……
  沈云黎猛地停住思绪，仿佛只要不说出来，不被印证，他的感情就不是真正存在，他们就不会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真是荒唐，往日商业谈判中气定神闲的男人，也到了自欺欺人的境地。
  把她送到秦怀青那里吗？
  不。
  他不想伤害她，更不想放她走。
  “你之前知道吗？”沈云黎不自觉得又想拿起酒杯。
  “晚上星野告诉我的。”夏晟闻弹了弹烟灰，思忖着怎么开口，“之前有几次，感觉不对。”
  沈云黎仰头，无声地叹息。
  “所以我才说，你找个女朋友，一直觉得你跟郁晨很合适。”夏晟闻接着说。
  沈云黎缓缓端起酒杯，眼神已经不是那么清明了：“郁晨变了。”
  “那就再找其他的，”夏晟闻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再次从他手里夺回酒杯，“回去吧，小乔自己在家呢。”
  沈云黎轻揉眉心，摇了摇头。
  夏晟闻无奈叹气，掐灭了烟，重新坐下来一杯一杯陪他喝。
  夜尽天明，乔眠到底是没有等到沈云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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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已经接连着一周, 乔眠没见过沈云黎，从那天之后，再也没见过。
  他不是不回家, 只是会在凌晨的时候回来, 有时候乔眠睡了，不过大多数时候她可以听见开门的声音，但听见又能怎样呢？她还是不敢面对他, 然而早上她醒来的时候, 家里又只剩她自己。
  两个人都在逃避，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终于, 乔眠忍受不了了, 受不了他的冷酷他的沉默，受不了这份让人窒息的咫尺天涯的距离。黑夜白天对她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她坐在床上, 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今晚不管他多晚回来，她都等他回来。
  乔眠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可能都没用，但是她受不了了。
  墙上的挂钟时针一圈圈转动，夜色越来越沉, 乔眠从坐着变成躺着，就那么放空望着天花板，没有吃药她根本不会有一丝睡意，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 疼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渐地添了几丝清明，天亮了。
  他整夜没有回来。
  乔眠将脸藏在毯子里，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盛夏的清晨也不是那么凉快，乔眠的脸被毯子盖住，渐渐热得出了汗，连带着氧气都变得稀薄，呼吸不畅……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响起微小的开门声。
  乔眠掀开毯子从床上坐起来，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几分钟，她缓缓打开了房间门。
  客厅里，正准备出门的沈云黎听见身后的声音，忍不住顿住了身体，眼眸也渐渐变得浓深，接着，又重新迈开了步子。
  “叔。”
  沈云黎再次停住了脚步，双腿的肌肉都不自觉变得僵硬。
  乔眠声音嘶哑，她缓缓来到沈云黎身后，还是一样的动作，轻轻扯着他的衣角：“你别这样，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这样……”
  别这样不理我。
  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到一半乔眠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声音颤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