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作者:
苏囧囧 更新:2023-03-09 16:25 字数:4172
035 相公,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就这么安排。”姜武打断她,沉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宋妤儿一急,伸手拽了他的袖子,望着他高大却清瘦的背影,小声求道,“姜哥哥,你留下来好吗?”
“……抱歉。”姜武嗓音沙哑,低声回绝了她。随即用力抽回自己袖子,拔腿向前,头也不回的离开。
宋妤儿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不见,咬着下唇叹了口气,失落的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才往寝房走去。
冬日,天黑的很早,宋妤儿在婢女的伺候下沐浴净身后,穿着寝衣倚在榻上看书,等一头青丝晾干。
多宝阁上,精巧的沙漏窸窸窣窣的漏着沙子,到亥时初,宋妤儿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秋纹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小姐,夜深了,该歇着了。”
“嗯。”她说着,将手里的艺文志合了起来,起身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轻声问秋纹,“姑爷睡了没?”
“奴婢进来的时候,见书房里的灯火还亮着。”
宋妤儿听她这么说,拧眉想了片刻,吩咐她,“那你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吃的,若是有能暖身的,就端些回来,我拿去给姑爷。”
“小姐对姑爷可真好。”秋纹别扭的勾起一丝假笑,言不由衷道。
宋妤儿淡淡扫了她一眼,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了计较。
秋纹出去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回来后手里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四五寸高的青瓷盅子,看见宋妤儿后,她笑着道,“厨房里没什么新鲜吃的,就这盅鲍鱼汤,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原本是给老爷补身子的,刚巧老爷今日政务繁忙、离不得政事堂,便省了下来。”
“嗯,你给我吧。”宋妤儿说着,将托盘接了过来,小步往外走去。
秋纹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宋妤儿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一个人去就好。”
秋纹讪讪笑了笑,停下步子。
宋妤儿转身继续往外走,出了正房,发现外面还真冷的厉害,所幸书房就在隔壁,她端着鲍鱼汤,快步往西边走去。到了书房门口,因空不出手敲门,她只好扬声,脆脆问了句,“夫君,你可睡下?”
里面久久无人应答。
宋妤儿看着窗户上映出来的高大黑影,樱唇微抿,扬声又问了一句,“夫君……你能否开下门。”
“我已经睡下了。”沙哑的男声轻轻传来,跟着,房里的灯火被吹灭,整个书房都漆黑起来。
宋妤儿知道他没有睡。也知道他是因为恼了她,所以才对她这般冷淡。
可……
她启唇,正要再与他说几句话,结果却因受不住外面的寒气,突然打了个喷嚏。
真的好冷啊!她捂着嘴,心想。
继而又想到,书房里是没有地龙的。
那姜武能受得了吗?
正思量着,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姜武伸出一只胳膊,一把将她扯了进来。借着月光,他扫了眼她身上单薄的寝衣,眼里露出几分恼怒,瞪着她寒声责备,“穿这么少还出来吹风,你是想害风寒吗?”
“我不想。”宋妤儿忙开口,低着头小声解释,“我不想害风寒……夫君,我原本已经要歇下的,但是突然想起书房里没有地龙,怕你会冻着,才想着来给你送点夜宵,暖暖身子,不然这漫漫长夜,必定不好捱。”
“你何时对我还有这份心?”姜武后知后觉的瞄了眼宋妤儿手里的托盘,轻声冷哼。
宋妤儿默了片刻,却没说出个理由,只是低低道,“汤还温着,你喝些罢。”
“行,汤我收下了,你快回去吧。”姜武将托盘接过,下起逐客令来。
宋妤儿不想太早走,嗫嚅着道,“我等你喝完了再走。”
“……我身上有风寒,会过了病气给你的。”姜武无奈的解释。
宋妤儿见他态度强硬,只能转身。只是临走前,又忍不住交代了他一句汤务必喝完。
出门时,她回头看了姜武一眼。
姜武向她颔首。
宋妤儿笑了笑。
因她所有心思全在他身上,脚下便没怎么留神,换步时,没注意门槛高度,整个人突然往前跌去。
姜武见状,哪里还能顾得上手里的汤,直接便甩飞了,然后整个人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宋妤儿飞去,一把拦住她下坠的腰,旋转半圈,落在书房外的台阶下。
宋妤儿乍然受惊,心魂还未定下,眸光直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揪着姜武的衣裳,心慌道,“方才多谢夫君。”
“你没事就好。”事情发生的太快,姜武也有些心神未定,实在不放心她,干脆直接打横抱起她,阔步往正房走去。
这下,宋妤儿没再开口,她仰着脸,怔怔看着姜武。他略带胡茬的脸让她恍恍惚惚的又想起以前的一桩旧事。
那时她刚被姜大娘买到姜家,因为不适应农家生活,就总是哭。哭多了,对嗓子自然不好。姜武知道了,便想法设法的给她弄蜂蜜来滋润。镇子上的宝悦居有货时,他便省吃俭用的去买,宝悦居没货了,他就自己上山去捅蜂窝,找野生的蜂蜜拿回来给她。
可俗话说的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姜武蜂窝捅的多了,总有失手的时候,有一回他便被叮了个满头包。
额头、脸颊、下巴全都肿的高高的,如此,自然就没办法刮胡子了,直到许多天过去,脸上的红包消下去了,他脸上的胡子自然也长的惨不忍睹。
那时的他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把刀给她,让她帮忙刮。
可宋妤儿哪里使过刀,她拼命的拒绝,可他就是不听。
没办法宋妤儿只能拿起那把锋利的匕首,朝姜武脸上比划去。
结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姜武刚刚消肿的下巴直接被豁开一道口子,血流了一衣襟。
直到现在,他的下巴下面,还有道浅浅的疤痕。平时看不见,只有他抬起头,或者他打横抱着她的时候,她才能看得见。
往事如烟如梦,在宋妤儿面前缕缕飘过,她似有所感触,突然抬起手,往姜武下巴摸去。
姜武感觉到一阵柔软的触感,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宋妤儿轻轻摩挲那道疤痕。
直到姜武将她放在床榻之上,眸光加深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那个动,作跟坊间调戏大姑娘的登徒子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的。
“夫君。”她弱弱的叫了一声。
姜武在她床沿坐下,轻声反问,“真的不想让我走?”
宋妤儿无端红了脸,过了会儿,才小声解释,“外面的人本来就对你有偏见,若是见你在太尉府还夜宿书房,怕是于你的名声不利……于我爹的名声也不利。”
“后者才是重点对吗?”姜武来不及喜悦,又被浇了一头凉水。
他就说,向来对他避之不及的宋妤儿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他,原来却不是为了他。
“夫君……”宋妤儿感受到姜武压抑在心的怒气,忍不住轻声唤他,道,“我也有为你想过的。”
“既为我着想,那不是该先帮我生个嫡子么?”姜武冷笑,“省的我哪一天战死沙场了,后继无人。”
宋妤儿听他这么说,立马噤了声,眼神中透露出恐惧,立刻又对他竖起一层防备的屏障。
姜武见状哂笑,“你歇着吧,我回书房了。”
宋妤儿留不住他,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出了寝房。
一夜难眠。
次日清晨,梳洗过后,秋纹帮宋妤儿扑了厚厚一层粉,才将她眼底的鸦青掩了过去。打理好妆容,姜武从外面走了进来,凉凉的看着宋妤儿,道,“该去祖母那边了。”
宋妤儿站起身,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一路无言,到了南邱苑,宋老夫人是何许人,一眼就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付。用过早膳后,特意将宋妤儿留下来,使姜武先回桐华苑去替宋妤儿收拾东西。
姜武先一步离开后,宋妤儿惴惴不安的看向宋老夫人,轻声道,“祖母留孙女下来,可是有什么要交代。”
宋老夫人颔首,张嘴,话还没说出,却先长长叹了口气。
“祖母为何叹气?”宋妤儿起身站到老夫人身边,一面主动帮老夫人捏起肩,一面轻声询问。
老夫人一边享受着孙女儿的伺候,一边长声道,“还不是为了你,我的妤儿。”
“你与京城中别的贵女不同,你打小就失了母亲照拂,连母亲的模样都未瞧过,偏你爹又是个长情的,既不肯续弦,也不肯纳妾,你在我这里长了十年,更不是不曾有人教过你情之一字,与夫妻之道。”
“祖母……”宋妤儿大概明白宋老夫人的意思,不由皱起眉来,有几分抗拒。
“妤儿,你可知晓,这一生一世,出了假死遁出京城,否则京里是没有哪户人家再敢要你的,因为要了你,便是和东宫、和濮阳王府作对。换言之,你这一生都是要和姜武绑在一起的。”
“原先没见过姜武,我还当他真是天天下地、一身粗俗的田舍汉,自然舍不得你委身下嫁,一辈子郁郁寡欢,可谁也没料到,他竟是那样俊朗的男儿,还有这般功绩……且祖母观他行事、举止也无半分不妥,此般男儿,若是你肯忘记过去,以平常心待之,其实也不失为良配啊!”
“祖母,你怎么也为他说话!”宋妤儿听老夫人说了这么多,忍不住皱了眉头,脸上有几分难过,似真似假的委屈道,“您是不是不疼妤儿了?”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疼你,你是我唯一的孙女,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爹,也就是我最疼你,最关心你过的好不好。”宋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宋妤儿扁嘴,一脸坚决,“既然这样,那您就不要再替姜武说话,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心悦他的。”
“……那你这辈子打算怎么过?”宋老夫人有些无奈的瞧了宋妤儿一眼。
宋妤儿道,“相敬如宾便是了。”
老夫人不住的摇头,捏着她的顺胳膊,让她坐下。然后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也是生过孩子,给别人做娘的人了,怎么就不晓得男人的心思呢?”
“你不哄着他,让他舒心了,这不是逼着他出去偷吃?到时候再给你弄回十个八个贵妾来,我看你还坐不坐得住。”
宋妤儿本就不在乎姜武,想着纳妾便纳妾,她又不吃味。可这话却不好说出来,尤其是还当着她祖母的面。
是以,只是沉默。
宋老夫人打从宋妤儿一出生就将她接到身边教养,哪里不晓得她的德行,看那表情,就知道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心里更是无奈。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心绪,试探着问她,“得,你不心悦他,我也逼不了你,妤儿,我现在只要你说一句老实话,你说,姜武到底哪点不合你的意了,以至于你竟对他如此排斥?”
宋妤儿最排斥的自然是姜武的粗暴,可这也不好对外人说啊,是以,她咬着唇,磨蹭了许久,才小声道了句,“他待我太过粗暴,我看见他就怕的不行。”
“粗暴?”宋老夫人重复了一遍,然后若有所思的盯着宋妤儿看,直到将她看到脸颊飞起红霞,才意有所指的又问了一句,“可是那方面?”
“哪方面?”宋妤儿一本正经的装傻。
宋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豁出一张老脸不要,硬声道,“你不是做那档子事儿时,他对你不温柔?”
宋妤儿低着头,不说话。
宋老夫人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片刻后,又在宋妤儿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这丫头,这些话怎不早些与我说。”
宋妤儿觉得又难为情又无语,这些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不过接下来,宋老夫人却没再为难她,让夏至给她收拾了一些东西,便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