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商业演进
作者:洪山诗人      更新:2024-10-07 18:26      字数:6216
  冬子转悠在大街小巷,汽车轰鸣与摊贩吆喝的交响中,层次丰富的商业形态,像一本史书,展现在眼前。
  前面说过,冬子因为爹爹的原因,自认为的学渣,还稍微有些历史知识的。仅仅因为曾经在书上看过的,仿佛在千年前的诗歌中出现的,那些古老的名字,今天仍然标定着现实的地名,就让冬子激动了。
  什么未央区、兴庆宫、朱雀大街,这些名字,多次出现在历史的传奇之中,当你走在这街面上,紧靠那巨大的城墙时,你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有一天晚上,冬子没事行走在城墙边上,城门洞里拥簇着一堆年轻人,穿着他们以为时尚,但冬子看来落伍的衣服。或者牛仔服故意破几个洞,或者沙滩花衬衫,以广东人的眼光看来,就是洗浴中心的一次性衣服。还有的,穿着脏兮兮的长筒皮靴,手上和脖子上挂着廉价镀锡的铁制首饰,头发长而且乱,眼神空而且迷。
  这是一帮摇滚青年,用最廉价最直接的方式体现高大上的精神境界。这种貌似投入小收益大的精神游戏,在冬子看来,是热血青年堕落的第一步,最终会变得与吸毒或者酗酒的结局。
  年轻人在堕落时,故意装出高傲的风姿,其实也是荷尔蒙的变种,其多数时间的意义就是,想白嫖。
  谁知道,那贝司声音响起时,门洞里的回声传来,像一颗钉子,杀进了冬子的心。直击灵魂的东西,你体验了就知道,那是真正的高尚。
  “喔,姐姐,我想回家,牵着你的手啊,我不会害怕。”歌手虽然声嘶力竭的痛苦样子,在冬子眼中,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纯粹。是的,每个人都想回家,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这位歌手在唱歌,他还有怀念的人。而冬子呢?连姐姐都没有!
  冬子听到这一声,立即纠正了自己多年以来,对搞摇滚的人的偏见。对的,许多所谓的搞摇滚的人,确实如冬子以前的认识那样,输了不服,病了不治。但是,摇滚本身并没有错,它是直击灵魂的音乐。只不过,拿它来当伪装的人太多了,把它的名声坏了。
  坏一个人的一件事甚至一本书的名声,最好的方法,不是直接攻击,而是用劣质的沙子,掺入它。本来摇滚是最好的音乐之一,但许多别人用心的劣质人士,混入这个队伍,就把它的名声搞坏了。
  冬子听爹爹说过一个故事,关于古代一本传奇的书籍,叫《推背图》,因为预言王朝兴衰而受到朝廷的忌恨。如果朝廷用蛮力来禁它,恐怕是没什么效果的。毕竟,这东西流传太广了,烧之不尽,禁之不绝。怎么办?最著名的是清朝政府,用掺沙子的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本书是无法被攻击的,因为它前面的预言都被验证了。但是要坏它名声,也有办法。就是搞出许多假的版本,把原来预言的顺序打乱,让市面上出现这种现象。假如有一本真的书,就会出现十个不同版本的假的书。最后市场上到处都宣称自己的版本是最正宗的。
  人们无法从这海量的伪本中挑出真的版本来,这真本的价值也就淹没在大量伪本的海洋里了。从此,人们也就不太相信它了,因为假的太多。
  在武汉,最著名的精武鸭脖,也是这样败的。毕竟从表面上看,冒充精武鸭脖的商品,看起来也跟真品一样,味道差距也不大,反正外地人第一次吃,分不清真假。久而久之,真的品牌,因为用料地道成本高,越来越卖不过假货,最终消失在假货的海洋里了。
  其实,这种思路,在银行里也会发生。不要以为银行家,或者生意人天生就精明,假信息如果太多,你是老手,也会丧失判断。
  比如借钱这事,普通朋友或者熟人之间,互相借钱是经常的事。人们喜欢根据以前的经历来判断以后的行为,有人就钻这种空子。冬子听彭总讲过这个故事,因为这是发生在广东佛山的,那个叫杀死比尔的网友设计师,上的一个当。
  他老家一名中学同学,在广东另一个城市打工,经常找比尔借钱,但是,信誉很好,每借必还。最开始几百上千的借,是因为生活上的周转,这倒没什么。但他每次说:“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你。”还真是,每个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他就第一时间还给比尔。
  后来,又找比尔借钱做生意,就一万两万地借,说是进货周转。但每次销销售回款后,都是第一时间还给比尔的。偶尔,还给比尔寄些小礼物来,以示感谢。比尔总以为,这位同学比较靠谱,虽然暂时生意不太顺利,但终究会闯出名堂的。
  他们这种借钱的历史,大概有三四年时间,有一次,那位同学打电话,说有急事,公司一名员工生病了,急需手术费,他作为老板有义务垫支,等员工家里面来人了,就还给比尔,要十万。
  比尔一想,救人嘛,况且这位同学不仅对员工这么仗义,以前对自己的信誉也很好,没多想,立即把十万元打给他了。谁知道,这位同学从那以后,就消失了,电话也打不通了,好几个月都没联系了。
  后来,经其他同学打听,才知道,这家伙是个骗子,他根本没开公司,到处用这种办法拆东墙补西墙,现在,人已经被强制戒毒了。
  彭总告诉冬子这些故事,其实是想引导冬子,在商场上,要多留些心眼。毕竟,在彭总看来,冬子太单纯了,独立处社会,危险系数很高。
  随即,彭总问了一个问题。“冬哥,如果你有一张信用卡,有一次因为失误,还款逾期,有了不良记录,你该怎么办?”
  “认钱认利,最快还掉,自己没那规划精力,就不用它了。”
  “你这是保守做法。每个人都有急用钱的时候,信用卡就像是你一个随时可以借到钱的朋友,如果你对它好,它在急时,还真有用。我都有过这种经历。”
  冬子不相信,彭总这样的大佬,偶尔还要求助于信用卡这东西。
  “我当年刚工作,也没多少钱。现在的老婆,也是当年的女朋友,我跟人家画饼,把人家骗了,人家以为我多有钱,多有本事,跟我交往。结果,承诺在她生日那天给他未婚,买钻戒。但那一年,我们公司搞内部职工认股,我把积蓄都花在那上面了。没敢跟女朋友说,怎么办?用两张信用卡倒钱,预支出几万出来,把钻戒买了,未婚成功,你说,作用大不大?”
  这个作用影响人的一生幸福,肯定是最大化了。有时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那是因为,那个时代,没有现代金融。关于信用卡怎么倒,这事,也被彭总详细介绍了。此时,冬子听来,彭总像一个银行推销信用卡的员工一样。
  其实,也是在教冬子,如何利用现代金融,突破创业者资金周转的难题。有一些青年,有能力,找到了好的方向,具备了创业的基础。但有一点,他们最为缺乏,就是资金。本金到处借,周转如果稍有意外,就会出现突然的困难。这种困难,有时候是非常要命的,甚至会把一个未来的企业家,当场是压倒在最后一分钱上。
  回到前面的问题,彭决对信用卡逾期的解决办法,给冬子作了详细的讲解。“其实,你就是不用信用卡了,你信用上的不良纪录还在,银行对你的评价还是很低,怎么办?”
  这叫一步走错,终身污点。冬子听了,吓了一跳。
  “其实没那么吓人。你就继续借,多用它,保证今后按时还,用久了,你的信用评级又会上去,你猜这是为什么吗?”
  冬子摇摇头,他还没办过信用卡,当然不知道这些。
  “你假设一下,银行是债主,就好是比尔,而你是借钱的人,就好比是那个骗子同学。我们假设,你以前用这个信用卡借了十次钱,只有一次逾期。那么,银行会按十分之一的比例,来计算你的信用得分。以后,你再借它九十次,每次都按期还,那么,银行计算你的信用得分,就是百分之一了。这样,信用污点的比例会越来越低,等级也就渐次恢复。”
  这就是商业的基本原理,概率。任何人,不能保证每一个生意都是赚钱的,但是如果能够保证大概率赚钱,都是可以一试的。对个人来讲是这个心态,对银行来说,也这样计算。所以,所有生意的对象,表面上是商品是钱,实质上,是人!
  了解了人性特点,掌握了对方需求,你就有得赚。
  冬子还有一点不太理解,问到:“那按这样说,如果概率有用的话,比尔为什么还要被骗呢?”
  “我不想用数学与逻辑来分析原因,比尔只注重了次数的概率没注意金额的概率,这是他的问题。银行不怕你骗它是因为它还有另外的追债手段,以法律及其它强大的力量,你顶不住。但我要说的,这种被骗,还有更底层最基础的原因,这也是商业史上的永恒话题:信息的不对称。”
  对了,信息的不对称无处不在。比如银行无法判断,你还款逾期是有意的,还是一时疏忽,或者是还款困难。而比尔也没有搞清楚,他同学究竟是不是在开公司,是不是有员工生病。
  “商业的发展史,就是解决信息不对称的演进史。”
  彭总讲到这里时,被来的电话所打断,这个话题就没有继续下去。后来几天,彭总带领那一帮子人,到处跑市场,找资源,冬子就有时间,到处闲逛,但他并没有把彭总提出的话题,忘掉。
  他走到一条街道上,这是他第一次来,刚出西门不远,看到一个雕塑群,是丝绸之路的纪念雕塑,让他感受到,这里,长安,曾经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是联通欧亚大陆最高端的枢纽市场。
  雕塑体现了一个商队的特点,骆驼拉着货物,被各色人种组成一个驼队,成一字型向前排开,作出进入长安城的样子。对的,他们当年应该是从西门进来,这里面有波斯人、罗马人、胡人甚至高加索人,他们为什么都要来长安呢?
  从理论上讲,长安虽然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但能够买到丝绸和瓷器的城市是很多的。比如,他们来时经过的咸阳。咸阳与长安相距不过几十百把公里,也算是一个成熟的古都,一般的外贸产品,在咸阳就可以了,何必要到长安来。长安米贵,居不大易,成本这么高,还非要进来,为何?
  从成本理论上讲,他们应该把咸阳当成交易中心,从住宿到饮食到交易费用,都要低些。就像在武汉,把物流中心搞到汉口北,而不是在主城区。
  今天也一样,很多公司,花大价钱租或者买门面,在最热闹最贵的区域,比如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大栅栏,比如武汉的江汉路等,最贵的地方,商家不惜成本,也要到那里去扎堆,顾客不怕货贵,买不起,都要上那里看上一看,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天生好热闹?
  不对,生意人的本能,应该是天生爱财。
  联想到彭总的说法,冬子仿佛明白了些什么。这些商人,不远万里而来,是信息的沟通者,商人不是商品的生产者,他们流通的工具,也是骆驼,而他们最主要的价值是,信息沟通。
  唐朝时的长安,被称为万邦来朝。这里不仅有西域传来的艺术文化及商品,也有西域传来的审美与习惯。而今住在西安最中心的回民一条街上的回民,他们信仰的教派与生活的习俗不一样,但他们可是正宗的中国人。他们的祖先在一千年前,就来到唐朝,来到长安,在这里生活、经商及做官,唐朝给了他们平等的待遇。
  这是交换的结果而不是原因。信息交换带来了商品的流通与文化的联通,所以,商业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创举。
  唐玄宗喜欢的胡旋舞,来自西域,今天,我们中国人最擅长的民族乐器唢呐,也是来自于西域。这虽然表现为商品或者文化,但最先到达的,本质上是一种信息。
  物质的交换因商业的产生而大规模流通,而商业交换的第一步就是信息的交换。而信息交换,只有在信息最充分反映的地方,才最有效最丰富最直接。
  而这就是大都市的价值。
  人们把最好的商品都拿到大都市展出,为什么?因为大都市来的人多,看到它信息的人也就多,传播的效率就更大。商业社会中信息交换的先导性,就打破了传统交换市场里,“酒好不怕巷子深”的信条,自然地进入到广告时代。
  按这个理论,商业就是信息交换为先导,那么,如果信息可以在一个地方聚集和交换,那就会成为商业最集中的地方。那么,今天互联网上,有一些商品买卖的行为,会不会颠覆今天商业的形态呢?
  冬子想到这一点时,中国的电子商务才刚刚起步。马云的阿里巴巴虽然成长很快,但还没有深入每个中国人的心人。主流的商业人士,仍然把它当成一个阿拉伯的传说,照例进行着层级推销与区域代理的商业模式。
  过得好的公司,没有想着改变,等大逻辑变了的时候,想变也就来不及了。
  冬子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这些模糊的认识,只能说明他的敏感,并不能说明,他就是站在时代潮头的人。毕竟,人家马云再土,也是大学老师出身,也出过国,讲洋文很溜。
  而冬子,目前也只到过两个省会,当一个最基层的职员。他还在考虑自己未来能否有资格,回到容城,让爹爹为自己而骄傲。或者挣一些养家糊口的钱,娶到燕子。
  这个时代,如同冬子这样的小人物,本来没有大的理想。但是时代给予的机会太多了,以至于,最后出现的结果,连最有想象力的小说家,也写不出这些精彩来。
  冬子是从互联网上认识彭总的,因为彭总而改变了今天的境遇。但是,互联网虽然解决了信息的丰富性与传输便捷性的问题,也会产生一些新问题。
  以前人们要取得信息的丰富性,比如商人寻找商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两个,一个是到信息量最大的地方去,比如大都市。一个是到信息产生的地方去,就是实地考察。在大都市设门店,在各消费市场设直接分销点,就是这两个逻辑的运用。
  要传输的便捷性,最早是老板自己去,比如从罗马到长安,要走一两年,相当不便捷。于是后来,就找代理人,职业经理人,帮忙跑。再后来利用骆驼马匹等加快速度,或者在沿途设点,分级传送。当然战争中的烽火台,是信息分级传递的典范。
  但在互联网时代,这两个问题,都在网上解决了。不用多说,冬子在论坛里作为冬哥的大神地位,就是受益者。
  但是,它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就是真实性。信息的真实性,其实是相对的。从哲学意义上讲,眼见不一定为实。你以为就是你以为那样的?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等等,真实性都是相对的。但大体真实,是可以做到的。
  为保证信息的真实性,在商业上,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作保或者抵押。所谓做保,本质上也是人品抵押。银行支票的背书,也相当于作保。贷款时的低押品,保证了双方信用的物质基础。而朋友作保的借据,也分摊了违约成本,让信息多一个确认人,也就多了一分保险。
  信息的真实性还有一个自然法则,那就是时间与实践。实践,在商业上你赚钱了,说明信息是对的。在其它信息上,经过时间的沉淀,留下来的,就是信息的干货。
  中国有几千年没有中断的历史,除了历史书,西安摆给你活生生的实物,这样经过时间沉淀的巨大丰富而真实的人类发展信息,是我们民族无与伦比的财富。冬子知道,凡是真实的信息,都是财富。对金钱对社会对人生,都是有用的。
  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一句话:“此生无悔入华夏”,冬子想,估计与这种文化信息的真实留存有关。前人趟平的路,后人走得顺;前人踩过的坑,后人警惕。这是祖先留给我们多大的恩惠啊。
  但是,互联网产生与传递信息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会给你验证的时间。所以,回到前面听摇滚的感慨,冬子觉得,大量掺沙子的伪信息,不仅无用,还有可能,将真信息或者有价值的信息,淹没在假信息的海洋中。
  不怕你商品档次低,只怕你货假,以次充好。
  但现实中,有的商人就专门想赚这种黑钱快钱。在互联网时代,这钱来得更快,该如何杜绝呢?
  这涉及了后来电子商务大量的算法与规则问题,几乎与数学金融学法律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大量现代学科有关,不是冬子可以想得通的问题。
  今天这个社会产生的新东西太多了,如果你企图都要理解它们的话,是狂妄了。但是,冬子并不因为这些新事物难以理解就感到沮丧,他有一个基本经验,让他更充满信心。
  从小以来,就听容钢的工人叔叔们说,这也搞乱了,那也搞乱了。有人说农民进城了,怎么得了?有人说工人下岗了,怎么得了?有人说年轻人不种田了,怎么得了?有人说,姑娘越穿越少、小伙越来越娘,怎么得了?
  这些年来,那些担忧的甚至愤怒的人,根本无法预测今天的世界。这个社会一天天飞奔,就连最有经验的爹爹,见证过三个时代变迁的知识分子,也曾经说过。
  “哪个人要说他会预测十年后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在说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