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
作者:
抽象教主 更新:2025-03-22 17:50 字数:7400
在漫长的沉默后,温漾坐起身,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将变凉的食物全部吃完,又利落地收拾并洗干净了碗筷。
她知道自怨自艾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与其沉溺过往犯下的错误,不如打起精神,一点一点去弥补,逐步修复自己崩塌的形象。
她也明白,即便什么都不做,学校里也没人敢轻易招惹她,毕竟都默认她家背靠大山。但那些人畏惧她的原因仅止于此,而她干出那么多丢脸的傻事,早已沦为一个笑柄。比起懊悔,她更想找回被轻视的尊严。
温漾从厨房出来,重新坐回餐桌前,拿起手机,搜索到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便利店老板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些许不耐:“喂,谁啊?”
温漾清了清嗓子,让自己语气显得十分诚恳:“是张先生吗?我是温漾。之前因为一些误会,给您添了不小的麻烦,想正式向您道个歉。”
“哦,温小姐啊,您这是良心发现了?还是又有什么新花样?不过该赔的钱你父母早赔了,道歉就不必了,我受不起。”
面对这番刻意嘲讽,温漾神色从容,依旧保持着平和的态度:“该道的歉自然得道,但我的确有件事想麻烦您。您可能也听过关于我的一些传闻,说实话,这些流言蜚语对我造成了不少困扰。就是那个您能不能对外传一下,说您的店不是我因为裴白珠叫人去砸的,比如是您自己想翻新店铺,特意找来那些人帮忙装修的啊?哈哈哈…”
她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不着调,越说越没底气,只能干笑着缓解尴尬,“反正呢,您只要把这事和我撇得一干二净,要钱还是其他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但出乎意料的是,老板竟然同意了,“钱我不需要,让裴白珠重新来我店里上班就行,就属那小伙子干活最勤快。”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其实我这里也遇到点和您相同的小麻烦,听说温小姐家背景硬得很,不如顺带帮我解决一下?”
温漾想了想,随即干脆道:“您说。”
老板压低了声音,“我这儿有个女员工,也是你们学校的特招生,原本我是出于好心,想帮助这些贫困学生,让他们有空来我这里做兼职,减轻些上学的负担。”
说到这里,他语气中透出隐隐的怒意和惆怅,“可这姑娘倒好,嫌我开的工资低,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在网上造谣我骚扰她,摆明了是想讹钱!我这气啊,赶紧找警察找学校领导反应,结果人家手脚快得很,视频早就删得一干二净了!我连个证据都没留住,最后那姑娘只给我道了个歉,写了份检讨,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但我的家庭和工作却被这飞来横祸搞得一团乱,你说我冤不冤?你能不能动关系让她从你们学校滚蛋?这种品行低劣的学生,根本不配享受盛安这么顶级的教育资源!如果能做到,我就帮你。”
温漾听着,的确生出种和老板“同病相怜”之感,但她很快恢复平静,面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总觉得不该只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便问:“那女生叫什么名字?”
老板那头回道:“好像叫什么徐之昂,高叁重点班的学生。”
这叁个字清晰地飘进温漾耳朵里,她略微怔愣住了,心中疑虑瞬间消散,“行,我记下了。您方便的话,能给我一个她的联系方式吗?”
“我哪有,工资我都是直接打到他们卡上的,加联系方式干什么?”
温漾被这一呛,很有些不悦,仿佛在责怪她多此一举。但她转念觉得这老板可能也是因为太过心烦才气急败坏的,便没有和他计较,只拒绝了他提出的交换条件。
挂断电话后,她将手机掷于桌面,双手托腮,颓然地陷入了沉思。
如果能用钱解决问题,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因为她现在有足够多的钱,至于让裴白珠重回便利店打工,这也不算什么难事。然而,要因此牵连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导致她前途尽毁。
温漾眉头一皱,自认为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更做不出这种损人利己的勾当。
可即便她选择置之不理,那女生最终也难逃从盛安退学的命运。
在这本充斥着大量黄色内容的耽美文里,剧情本就单薄,且大多只是为推动主角感情发展的催化剂。温漾虽对其中零散的剧情记忆尤为深刻,但她始终深谙独善其身的道理,无暇顾及其他,直到老板不经意提及,才让她恍然想起关于徐之昂的小部分片段——一个和自己命运相似的女炮灰。虽然两人都微不足道地蹦哒了没几章,但徐之昂并不像她,仅仅为了一个男人而变得又蠢又low,却也没多高明到哪里去。作为裴白珠的同班同学,她因嫉妒裴白珠出众的容貌和优异的成绩,假意与其交好,实则暗中使绊,最后企图诬陷裴白珠考试作弊,却惨遭揭露,被逐出盛安,人生从此跌入谷底。
温漾对老板的歉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二号女炮灰的惺惺相惜。她下定决心,等去上学,第一件事必须找到徐之昂,无论阻挠还是劝导,都得让她“迷途知返”。
反正自己的名声已然败坏,偏见形成便根深蒂固,恐怕再怎么修补也难以撼动其根基,为此大费周章,着实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温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本打算就此作罢,又猛然警醒,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任由他们肆意诋毁……那些渣攻,亦或是她从前得罪过的许多人,
很有可能还会借机推波助澜,利用无数张口中喷涌的恶意,再度汇聚成狂风暴雨,掀起滔天巨浪。
真相一旦揭露,将比之前恶劣百倍,她既无法故技重施化解危机,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连同家人卷入其中,被如潮的指责和谩骂彻底吞噬淹没。
仿佛预见了那一天的到来,温漾霎时冷汗涔涔,挺直了背,心里愈发恐慌。
她不得不思虑周全,因为不论是谁想要将她逼向绝路都易如反掌,唯有谨慎再谨慎,才能在这暗流涌动的险境中保全自身。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还有什么办法?
温漾一上午便是在钻牛角尖中度过的。
中午时分,家里终于有了些许动静。一位家政阿姨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向温漾打了个招呼,开始为她张罗起午饭,再打扫完卫生,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待阿姨走后,温漾看似悠闲自得,但心里分外焦虑,头顶仿佛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为了舒缓心情,她随手找了一部年代久远的乡村狗血剧,窝在沙发里,接连看了好几集,不料被剧中屡遭坏妯娌陷害,却只会一味讨要说法的女主角气得更加心烦意乱。
正当温漾替女主憋屈得从沙发上暴跳而起去关电视时,恰巧看到余若音提前回家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不速之客。
【宿主!终于又和主角受碰面了!抓紧施展你的救赎计划,这可是攻略他的绝佳时机!】
系统再次出其不意地冒了出来,照旧老一套说辞,但它似乎学乖了,生怕温漾敷衍了事,立刻补充道:【宿主有什么具体打算,不妨和我详细说说,哪里有问题我也可以帮你指出。】
温漾被脑内突然响起的电子音惊得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她懒得想,又怕系统不依不饶,在心里给出一个相当简单粗暴的回答:“拿点钱、帮点忙,再说点好听的?”
【没错宿主!就是这样!用你的温柔善意,一点一点融化他冰冷坚固的心房,慢慢改变他对你的偏见,但这次我不会轻易离开,我要全程监督你,确保你每个行动都朝着正确方向迈进。】
温漾回过神,暗道不妙,怎么随口一说还动真格了。
余若音将人领进宽敞整洁的客厅,见温漾呆愣在那里,便柔声解释道:老师通知说下周叁你们班要进行高数测验,周五还有学校的月度考试。加上你最近落下的功课不少,裴同学他们班已经把这学期的内容都预习完了。正好今天是周末,我想请他帮你补补课,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一提到学习,温漾不仅心烦,连头都开始疼了。
她顺手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目光悄然落在裴白珠身上,他穿了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色卫衣,下搭一条洗得褪色的牛仔裤,怀里抱着一个黑色书包。或许是刚养好伤的缘故,使得他面容格外苍白,身形也愈发瘦削,一副乖巧的清贫学生模样。
温漾看他跟朵无辜白莲花似的就不爽,稍作犹豫,她转头冲余若音微微一笑,“那就麻烦裴同学了。”
余若音见温漾竟未反对,心下颇感意外。她最清楚自家女儿并非读书的料,此番安排不过是个幌子,真实意图是想让两人冰释前嫌。
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情愫微妙,这层顾虑她自然也有——虽然温漾向她说明都是假的,但她想不通裴白珠为什么会帮忙出面,特意再次找他确认过,那天温漾在道歉会上搞出的名堂到底怎么回事。
当裴白珠得知整件事的详细始末后,白皙的面庞顿时涨得通红,他委婉地透露自己天生对同性抱有好感,与温漾之间绝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因为想报课外班太过缺钱收了她的好处。
少年说话时微微低伏着头,乌黑碎发垂落在额前,本就清丽如画的眉眼在局促中更显温顺。余若音打量着他纤细的腕骨和瓷白的肤色,举手投足也皆是一股阴柔之气,让她不由相信,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她是个包容度极高的人,对每种取向都表示尊重,何况女儿性格素来孤僻,身边有个人作伴未尝不好,这样安排还能让裴白珠在学校里替自己代为照应女儿。
余若音将茶和点心端进书房,便转身下了楼,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温漾跟裴白珠隔着一张宽大的木桌对立而坐,气氛僵硬得不像同学间补习功课,倒像在进行一场谈判。
“别装模作样了,你用不着和我虚与委蛇。”温漾直截了当道。
裴白珠闻言,拿出《高等数学》的手一顿,立马从书包里换了本《国文精粹》摆到桌上。
他嘴角轻翘,对温漾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那字不读shé,读yí。我先帮你补补语文吧。”
文盲属性无意暴露,温漾面颊泛起一点热意,她不甘示弱地扯下一张纸,拿起笔,刷刷刷写下几行字,随后大手一挥,甩到裴白珠面前,“随你便,先把这个给我签了。”
裴白珠略带迟疑地捡起那张纸,垂眸细细察看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潦草中勉强能辨清内容是一张欠条,且数目不小,足足有六个零。
裴白珠立即做出撕纸的动作,温漾出声打断:“你撕了我还能写,你不签我也有法子逼你签。”
裴白珠将纸张紧紧捏成团,眼神冷得像结了冰:“你什么意思?”
“不明白我什么意思?那好,这笔帐,我现在和你算清楚。”温漾神情专注,沉声道,“你那几刀下去,毁的可不只一条人命,整栋楼都变成了凶宅,房东的损失暂且不论,其他租户该怎么办?他们大多是些背井离乡、在城市中夹缝求生的农民工人,辛苦赚的钱全押在这房子上,只为有一个小小的容身之所,可被你搞得这么晦气,谁还敢住?最后是我赔付了房东的损失,自掏腰包重新找地方安顿了他们。警察破门后,你倒挺机灵,直接装死,留我想尽办法为你开脱,要不是我家人四处打点,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你记住,没有我,你这会儿得大牢里唱铁窗泪,这就是你该欠我的!”
裴白珠被这一通冠冕堂皇的话彻底击碎了伪装,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温漾,眼里的冰化成了毒,咬牙道:“温漾!你个疯女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算账?我和你好好算!从头开始算!看看咱俩之间谁欠谁的!”
温漾双手抱臂,牢牢坐在椅子上,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摆出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裴白珠气她的不以为然,猛地站起,双手撑着桌沿,俯身逼视温漾,将心里压抑的愤怒委屈恐惧慌张统统宣泄殆尽,“一直是你!一直是你次次主动挑衅我!一直是你在步步紧逼迫害我!我过够了那种阴沟里见不到光的日子,我只想往上爬,体验站在高处,尝尝当人上人是什么滋味,我有什么错?你知道我为此付出多少努力、承受了多大代价吗?可全被你毁了!你就是背着我勾引了沉初棠!不然我那晚怎么会看见他抱你回了别墅?肯定是因为你,沉初棠才开始嫌弃我!我让岑卿易报复你,也是你活该!你个害人精!害得他们一个个都抛下我!我现在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你就满意了是不是?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就因为聂云谦对我好,喜欢我,你就想毁掉我吗?我告诉你!你再怎么在我们之间搅和,他都不可能喜欢女人!更不可能看你一眼!坏事全是你干的,现在倒开始当起了大圣人了?你恶不恶心?虚不虚伪?”
“你少给我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嘴脸!你有父母庇护,还有和岑家的联姻关系,岑卿易即便想除掉你,没有合适的机会,他自然不敢轻易动你,你当然有恃无恐!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他们弄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如果哪天我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我也一定要拉你陪葬,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裴白珠痛快地发泄完,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没等他来得及平复呼吸,只见温漾伸出手,他下意识地紧闭上眼,心中冷笑:“你打啊,打的越狠越好,等会儿我就顶着张这张挂彩的脸,让余若音好好瞧瞧,她口中变得乖巧懂事的好女儿,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看她还能不能继续演那套慈母的把戏!”
然而预想中的耳光并未落下。那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眼,指尖如羽毛轻柔地抹去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泪。
温漾摩挲着指尖的湿润,抬眼淡淡笑了笑,“你真的好爱哭,你是泪失禁,还是在对我装可怜?”
所有情绪仿佛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处。裴白珠呆愣片刻,待他反应过来,心中的怨气瞬间升腾,他势必要将她激怒,绝不能让自己像是疯了的那个,显得难看至极,“对你装可怜,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温漾没有顺着他尖锐的话茬往下接,对脑子里系统提示裴白珠好感度正持续降跌的噪音也置之不理。
前几天在医院,我妈告诉我她已经向你解释了我的状况,你也知道事情原委了吧。那些伤害你的行为发生时我完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等我清醒后得知自己所做的一切,我比任何人都要震惊、痛恨、懊悔,我根本理解不了自己怎么能做出那么多蠢事,就好像有什么在操控着我,迫使我不得不去做……虽然我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但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尽最大努力去弥补,也没有丢下你不管。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而是想让你明白,伤害你的那个我,绝不是此刻在你面前的我。
“我知道这些话很离谱,你不太能接受,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就没有遇到过超出你认知范围的事情吗?”
温漾凝视着裴白珠,眼底浮现出几分自嘲与无奈,“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那就当我有精神分裂,现在治好了吧。”
裴白珠半晌无言。明明听着像在胡言乱语,但温漾的神情却同之前说要带他走时一样的认真。他向来不信这些无稽之谈,本打算嘲讽回去,可忽然间,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喂养的那只会说话的小白猫,愧疚和哀伤顷刻袭来,像一场无预警的骤雨,浇灭了他满心的怨恨。
温漾从椅子上起身,轻步绕过长桌,靠近裴白珠,在他身旁站定。
“我是没读过多少书,可也懂得一个道理,别人给的馒头再香,也难保里面没掺毒,讨来的伞再大,风一吹便会翻个底朝天。”
“难道你只有这几天才感到担惊受怕,之前待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就没有丝毫的恐惧吗?还是你故意忽视了那些危险?”
“你觉得依靠美貌便能轻松获得特权,可再好看的花,也逃不过凋零的那天。你只不过是供他们消遣的新鲜玩意儿,随时会被替换的消耗品,他们何曾对你有过尊重、认可和真心?”
“你以为攀附上权贵,人生的舞台便就此为你展开,你在台上挥洒自如,意气风发,骄傲于自己的无所不能,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舞台亦是由谁搭建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操控与戏耍之中,你还洋洋得意沉浸在这虚幻的荣耀里,浑然不知他们既能建起这舞台,也能将它轻易拆毁……”
温漾语调极为缓慢而有力,一字一句都经过深思熟虑,力求直击人心,可谓倾尽毕生所学,使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裴白珠依旧沉默着,越发苍白的面色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动荡。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窥见了从未见识过的鎏金世界,便如着了魔一般,被迷住心窍,拼命地想要融入其中,妄图借此填补内心空洞的欲望。
为了摆脱穷苦的境地,为了从未拥有过的金钱,他可以不择手段竭尽全力。失去做人的尊严又怎样?被玩弄、被利用,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他们脚下讨食也无所谓。可有了钱,便想要权,每一次得到,都如饮鸠止渴,带来的是更深的贪婪和空虚,他好像从未感到真到的满足,反而在这片鎏金世界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其实他也曾侥幸地认为,自己或许是个例外。令人惊叹的美貌加上聪明的头脑,便是他自恃的底气,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美貌不是永久的包票,他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聪明。
他还是被他们毫不留情地像垃圾一样丢弃了。
难道最终的结局注定是这样?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不……不是……
这个念头刚在心底浮现,就被裴白珠硬生生压制了下去。他纤长的手指死死扣着桌沿,大脑有些眩晕,胸口那道伤痕也随之隐隐泛痛。
他迫使自己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又不禁疑惑,以这女人的头脑,怎么能说出如此深刻的道理?更何况,他一向伪装得极好,就连聂云谦也不曾发觉,她又是如何看穿他的?这些疑惑让裴白珠对余若音的解释产生了真正的动摇。
他扭头对温漾道:“你别自以为是好像很了解我。”
温漾坦然道:“如果我说错了,那你怎么还不开始撒泼闹腾?”
“所以呢?你是打算高高在上地对我讲大道理规劝我,还是想幸灾乐祸地看我笑话,又或者惺惺作态地要对我表示同情?”
裴白珠恢复了正常,神色淡然,只是这淡然中透着一股无力,他有些后悔没控制住说了那么一大段话,实在太过难看。但对她,也没什么可装的。
温漾背靠桌边,微侧着脸,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缓缓开口:“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裴白珠与温漾的视线交汇,那双猫眼有些睁圆了。他本以为她在阴阳怪气,可她真挚的眼神却丝毫不像装出来的。
“你真的很厉害,即使面对那么多困难,依然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考进盛安,这份坚韧和毅力让人佩服。”
“其实我觉得自己也是幸运的。虽然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但后来被家人找到,而且家庭条件也还不错,能够让我去那么好的学校,继续完成学业,虽然这学上的一塌糊涂……”温漾自嘲地笑了一下。
“唉,跟你说实话,初中那会儿,就因为我没爹没妈,是个孤儿,学校里那些人整天逮着我欺负。反正没人给我撑腰,他们骂我最多的词就是野孩子,野种。我实在受不了,退学了,从福利院搬出去,早早踏进了社会。那时候我还天真以为,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靠双手也能闯出一片天,可现实哪有那么简单?总之就是吃了很多苦,也受过很多累,渐渐连生活的盼头都没有了。现在想想,要是当初像你一样坚持把书读下去,或许现在我想重拾起学业,也不会太难……”
裴白修静静听着,不自觉抿了下嘴角,还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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