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应急门？怎么了？”多明戈校长一脸迷茫，“我们一共六个门，你说走哪个？”
  “六个门都被围了！还有第七个吗？”
  “……地下通道……好多年没有……”
  “能走吗？！”
  “明年才例检……不能确保安全。”
  “该死！”七十年例行安全检查的建筑正好碰上第六十九年，还真是不敢保证安全。
  “怎么了？”施烨问，“什么被围了？”
  这时候，校长本人才收到校门口的实时播报，一脸紧张：“抱歉，校门口被一群人围了，有点混乱。“
  “归璞？”施烨手缓缓扶上腰间，仅仅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他的表情没变，但气势却截然不同，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整个人都绷紧了。
  希雅醒来后归璞的袭击已经停止，一时没想到这个，但是一听施烨说的，下意识的挡在了素意前面，手臂微抬，将她完全置于自己身后的安全区内。
  老母鸡……素意心里翻了个白眼。想也知道不是归璞，是归璞现在麦坎该是另外一个语气了！
  “不是，是一群……”麦坎看了看希雅和素意，沉声道，“失育者。”
  “失育者？”希雅问，“是什么？”她是看着素意问的，但是素意却也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是申请培育权失败的人……虽然现在已经放宽了培育权准入门槛，但总有人是踏不进来的，没有培育权，那就意味着……”
  “绝后。”素意言简意赅，“这群绝户来干嘛？找我要孩子？”
  “额……确切说是祈愿……”
  “所以他们在门口拉起横幅问我要孩子了？”
  “……”
  “走。”素意反而来兴致了，拉起希雅往预定的东门走，“去看看。”
  “等等！”这次是杜克拦在前面，他很焦急，“我不建议你们和他们正面接触，你们知道失育者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吗？这么低的培育权门槛都达不到，生活上和事业上基本是双失败……他们，他们可不是什么，什么友善的人。”
  “今天躲开以后就接触不到了吗？”素意笑问，还往旁边靠靠，“不如趁今天我家将军在场去正面刚一波，否则以后我难不成要活成地鼠一样？”
  “除了收入和生活能力不达标外，有犯罪记录、工作调动频繁、患有疾病和不健康基因遗传等的都将列入失育者名单……”希雅忽然道，原来她方才已经去微讯查失育者的定义了，“有犯罪记录的不能有孩子……这也是在排除犯罪基因的遗传吗？”
  “罪犯父亲对孩子终究有不良影响，毕竟这个家庭没有一个良好正常的母亲来支撑。”
  “几十年没女人的你们竟然还考虑母亲的家庭影响？”
  杜克凝视着她：“单亲家庭和双父亲家庭都不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而相比之下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相对正常，但如果父亲有前科，那又是另一个极端……”
  素意觉得自己真的在听一个新的社会学。
  而杜克接下来的话却很快诠释了她的感受：“我们的社会学家考虑的问题和你们那个时代肯定不一样，一个全是男性的社会太不稳定了，孩子竟然成了最强的调和剂……拥有孩子是一种证明，也是一种荣誉，父亲们会为了后代团结起来，也会为了孩子冷静下来。”
  “看来他们已经找到没有女性的生存道路了。”素意微微抬头对希雅笑道。
  “但当后代的产生是为了证明自己而不是因为爱情……”希雅冷硬的语调却这么说，她明显不能苟同，“抱歉……我跟不上时代了。”
  恢弘的大门已经就在眼前，她有些阴沉的大踏步往前走，后面的人面面相觑，有些莫名跟过的则是无奈。
  “爱情？这对我们来说已经不是奢侈可以形容的了。”麦坎颇有些自嘲的语调，“即使是向女会的人也不是百分百的性向为男……他们有些甚至只是太过渴望女性了……”
  “那你认为这群失育者在指望什么呢？如果一个明确的标准都达不到，他们指望我给他们什么？爱情还是子宫？”素意问，“原谅我的偏激，请问你们认为男性和女性间深到足以组建家庭共同抚育孩子的感情是那么容易产生的吗？比你们那个明码标价的培育权门槛还低？”
  麦坎撇过了头。
  “以前或许还不大清楚。”施烨是对素意的尖刻问题消化得最好的，“但我想见到你们两个，全世界男性应该已经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
  “所以现在除了潘多拉，还有一个更危险的问题。”素意笑着往他们心里捅刀子，“没有一个正常女性愿意为了让自己男人证明自己而给他生孩子，我可不希望未来女性沦落成子宫机器那样比一百年前甚至万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悲惨境地里。”
  “……”
  “所以一旦这个世界上重新有了女性……你们得做好，坚持百年的三观被打破重铸的准备。”素意居然挺开心，“这样一想，对我们伊甸园来说还确实是一个机会啊，很好的机会。”她拍拍希雅的手臂，一脸坏笑。
  话刚说完，门外的情景已经看得到了。
  作为一个拥有学院城的一流院校，不管哪个门，门面总是极有排场，广场不能少，喷泉雕塑更不能少。
  而此时校外广场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人，一眼望过去就有百来个，大概听说希雅和素意在这里出现了，有些在其他门守着的人全都赶来了，所以人数还在不断增多。看起来阵势确实颇为可怕，搞得门口校安保和各方自带的护卫都很紧张。
  这些人大多有点年纪，但其中也有打扮较为中性的年轻男子，基本都着正装，也有的人穿着自己的工作制服，总之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正式一点。大多数人手里拿了一束大小中等的花，因为现在的纸张稀缺，包花的都是荷叶一样的大叶片。也有一些人手里拿了点小礼物，双手捧着，望着这边。等两人出现，都精神一震，很是热切的望着她俩。
  那场面……活像高考考场外苦等的家长，那殷殷期待的样子，想问又不敢问的眼神。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这个架势太过肃穆，即使是闻讯赶来的警察也不好驱赶，在麦坎等人的默许下，只能排排站拦在他们前面，即使希雅和素意出现时的骚动都没有引他们回一下头，显得很是矜矜业业。
  等希雅和素意走得近了，近到麦坎和施烨一左一右拦住了他们，前方人群的头顶忽然亮起一个全息环绕的光幕。
  【感谢你们醒来，请复苏这个世界】
  还真是个充满希冀的场面啊，说是祈愿真的不过分了。
  希雅还昂首站着，素意却退后了一步。
  领头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走上前，他长得颇为沧桑，双手粗大满是老茧。他走近到施烨朝他作出了阻止的样子后立刻停下，深吸了一口气，紧张道：“我希望……我们这样的举动，没有冒犯到你。”
  他是盯着素意说的，虽然也有朝希雅致敬，但他的对话目标却明摆着是素意。
  素意没说话，冷冷的看着他。
  “他们都认为，我们，是失败者……不配也没有能力，拥有孩子……或许这是事实……但是……”他常年生活在底层的经历让他对面前的所有人都颇有些畏缩，但此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但是”道，“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知晓一件事……我们很多人，从祖辈开始就是底层，这不是因为我们蠢或者懒惰，纯粹是因为，我们曾经是所谓伊甸园的帮凶。”
  素意注意到，麦坎的手臂抖了抖，他僵硬着，却无法当着两个女性的面阻止那个中年人继续说下去。
  在希雅和素意面前说这个显然就是这个中年人，或者说这群失育者的计划，他确认自己不会在再次张口的时候遭到强硬阻拦后，继续道：“但我相信你们明白，曾经我们的父辈加入伊甸园，或者帮助伊甸园，是为了什么……或许，他们千辛万苦的将自己的血脉延续至今，已经失去了过去的信念，但我希望……我希望……我只是希望你们能知道这个……这场战争的受害者，不止女性……不止全人类……还有我们……”
  “我一个人，无法代表所有失育者的意志，因为失育者中，也不全是像我这样的人……”中年人继续道，“希雅小姐、陆垚小姐，请看到我们，这里还有很多人，会支持你们的所有选择，所有的……”
  “你说够了没。”麦坎忍不住了，他抬起手，两边的护卫赶紧跑上来抓住中年人的双臂往后拖。
  “希雅小姐！陆垚小姐！我的爷爷奶奶因为伊甸园而分离，可他们从没后悔过！我们没有后悔过！”中年人无助的喊着，他挥舞着手中的花，急切的想得到什么回应，但是素意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等等。”希雅忽然道。
  素意挑眉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护卫不得不停下，仍然紧紧抓着中年人，有些无措的望着自家老大麦坎。
  “希雅……他们……”麦坎有些着急，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打着失育者的名号来说这些，这简直在离间素意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希雅忽然走到中年人面前，伸手拿走了他的花，轻轻的抚了两下洁白的花瓣，垂眸道，“你这样的人组织不了这样规模的活动。“
  “……”
  “谁指使你的？”希雅抬眸，“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中年人无助的眼神忽然镇定了下来，他变得尖利、咄咄逼人，连声音都是尖刻的：“谁？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啊！”
  话音刚落，希雅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举起了花束，可素意却清晰的看到，在她举起的那一刻，她手中有一朵白色的花已经变成了橘红色，宛如要爆裂了一般鲜艳，她的心脏骤然间一阵揪紧，张嘴就叫：“希……”
  雅字还没出来的那一瞬，身边原本施烨站的地方忽然一空，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箭步冲到希雅身边，伸手夺过她手里的花束，全身骤然间如龙鳞一般冒出一片片细密的铠甲，一手将希雅狠狠的推开，另一只手将橘红色那朵花猛地按向地面！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从地底响起，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肉眼可见有一阵气浪从他的掌下升腾而起，卷着地砖和泥土如湖水中掉下了石子溅起的波纹一般席卷向四周，一直到五米外才渐渐平息！
  等余波结束，施烨还保持着单膝撑地的姿势，但是他手臂上一直到前胸的一整块甲胄由灰变红，忽然又熄灭了似的变黑，最后片片掉了下来。
  他稳了一稳，却还是噗的吐了一大口血，血中夹杂着碎块，滞留在龟裂的地砖上，唯独血水流进了裂缝。
  “施烨！”杜克和麦坎同时惊叫一声，两人冲了上去，途中麦坎眼神极为可怕的指了指那个中年人，护卫不需要提醒，已经将其按在地上，还极为专业的用东西塞住了他的嘴，防止他自杀。
  希雅被推到一旁后早已稳住身形，此时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施烨的方向，随后望向素意。
  素意此时才缓缓闭上嘴，将一口未尽的气吐了出来，满腔满耳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她刚想跑向希雅，忽然脚步一顿，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施烨身上，不由得心里一动。
  这是个好机会……抓紧时间……樊素意……抓紧时间！
  她握了握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走向希雅，将她扶了起来，低头一句慰问都没有，反而压低了声音飞快道：“芳芳控制了泽洛，泽洛应该是归璞的背后金主，你有机会查一下海瑟的身份，网上没有他的资料。我是安全的，她要杀的是你，你自己保重。”
  希雅握住她的手猛地一紧，也低声道：“泽洛为什么……”
  “不是因为芳芳，归璞比芳芳早出现，应该有别的原因，别管这个。”
  “现在怎么做？”
  “芳芳想逼我们成立政党自卫，复活伊甸园，这个是可行的。”
  “可我和她的伊甸园不一样。”
  素意盯着她：“所以她才要你死，因为我无所谓。”
  希雅无语的看着她：“……我死了你就跟她？”
  素意也无语的看着她：“那我干嘛跟她斗？”
  希雅：“……”她毅然点点头：“原来我要保护的是你的节操。”
  “……”素意余光瞥了瞥边上，忽然平静道，“你没事吧？”
  “嗯？”最适合此情此景的话题此时才出现，希雅一时没反应过来，摇摇头，表情有点茫然，“没事。”
  素意点点头，忽然“哇”一声抱住她，嚎啕道：“你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啊啊啊！”
  旁边终于想起两个女性想走过来慰问的杜克和校长众：“……”
  第48章 芳芳的手笔
  “你们没事吧……希雅？”麦坎直接冲到她俩面前，一身煞气, 手上居然也握了一把木仓, 很小一把。此时他完全没了平时轻佻浮夸的公子样, 看起来竟然也颇有点凶悍, “该死！保护好她们！”他大声下令, “这是针对她们的攻击！保护好她们！”他喊完，低声嘟哝了一句，听起来像脏话。
  “施烨怎么样？”希雅问，不用提醒，她已经把素意拢在身后, 这次是真正的保护姿态。
  麦坎脸色暗了暗，他看向杜克, 杜克原本苍白的脸此时红得不正常，他低声道：“不大好，我已经让他们不要搬动他，医疗队在路上了。”
  “那那些是什么？”素意望向刚才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白大褂们。
  “校医……和医学部老师。”杜克摇摇头, “他们不行的。”
  “我去看看。”希雅说着，铁钳般的手抓紧了素意, 补充道, “我们。”
  “喂！”素意叫了一声，“为什么拉上我, 我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