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少，”她开口，“我有个问题，可能会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
  程谨言推了下眼镜，淡淡点头：“你问。”
  阮柒：“你喜欢你的家人吗？”
  程谨言听到这个问题，不由愣住了。
  不过，他也就愣了一两秒，便很快回过神。
  “怎么想到问我这个问题？”
  “唔……你就当我是好奇吧。”阮柒侧过头看他，“都说程家是个吃人的魔窟。我不是很理解，你为什么要在魔窟里待那么多年。毕竟，以你的能力，想要脱离程家不是什么难事。”
  第1357章 柳秋雨
  程谨言闻言，薄唇浅浅的勾了一下。
  他转头看着小姑娘，淡声问：“那你觉得呢？我不离开程家的原因是什么？”
  “好多人都说，你是因为舍不得父母，所以才不离开程家。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毕竟你那对父母，”阮柒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嫌弃，“以他们的品行，应该不足以让你尊敬和不舍。”
  这番话说到了程谨言的心坎里。
  程谨言露出了一个非常愉悦的笑容，他点点头，毫不掩饰的道：“不错，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之所以留在程家，其实是为了另外两个人。”
  另外两个人？
  阮柒心中‘突’的跳了一下。
  “程大少，”她一脸纯良的眨了眨眼，“我能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吗？”
  程谨言没有回话。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惚，微微涣散的瞳孔似乎穿过时光的封印，看到了许多年前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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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个人，对我很重要。”
  半晌，程谨言缓缓开口，“在程家那个地方，他们是对我最好的人。”
  阮柒放在膝上的手指颤了一下。
  她看着程谨言的脸，沉默了两秒，才出声问：“他们是谁？”
  程谨言：“从血缘上算，我应该叫他们二叔和二婶。但是从伦理上讲，我没资格做他们的侄子。”
  “……为什么？”阮柒又问。
  程谨言没注意到小姑娘的语调有点怪异。
  他沉浸在往事中，语气淡淡的扔出一个炸弹：“因为，我父亲是私生子。”
  “……”
  阮柒不知是被这个猛料吓到了，还是因为别的，一时间沉默着没有说话。
  程谨言看了她一眼，“吓到了？”
  阮柒的睫毛颤了两下，轻轻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她开口，“你奶奶是程家主明媒正娶的第二任妻子。”
  “明媒正娶，不代表名正言顺。”程谨言淡漠的推了下眼镜，“你知道我爷爷的第一任妻子吗？”
  阮柒放在膝盖上的手又颤了一下。
  她面无表情的垂下眸，声音轻缓如云：“听说过。程家主的第一任妻子，是当年帝都有名的才女，叫柳秋雨。”
  七十年前的帝都世家圈，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柳秋雨。
  柳秋雨出身书香世家，她的父亲是那个年代大名鼎鼎的国画大师，母亲则是某高等学府的创办人之一。而柳家的祖辈，从几百年前开始就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帝师。
  这样的背景，这样的出身，注定了柳秋雨这一生都不会平凡。
  而她也的确没有辜负众望，年纪轻轻就展露了清婉的容貌和令人惊叹的才华，也因此让无数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程奇就是其中的一员。
  当年追求柳秋雨的人非常多，上到豪门权贵的富家公子，下到清贫门户的有志青年。程奇在这些人中，并不是最突出的那个，但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那么，程奇为什么能在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呢？
  因为英雄救美。
  柳秋雨遇到了几个小流氓，被碰巧路过的程奇相救，程奇还为她挡了刀。
  第1358章 二叔和二婶
  这种桥段听起来十分狗血，却最能戳中柳家大小姐那颗向往浪漫的心。从那以后，两人便陷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按照或者电视剧的情节走向，程奇和柳秋雨相爱后应该很快结婚，然后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是，现实不是电视剧或者，柳秋雨也不是童话里的公主。
  在和程奇的二十五周年结婚纪念日当天，柳秋雨跳楼自杀了。
  这件事当时在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名震帝都的才女竟然以这么惨烈的方式自杀，这样的结果让许多人都无法接受。
  而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在柳秋雨自杀三个月后，程奇就敲锣打鼓的迎娶了第二任妻子。
  “我之前听说过一些传言，说程奇的第二任妻子其实是他的初恋。柳秋雨去世后，程奇悲痛万分，正巧那段时间他的初恋一直陪在他身边安慰他。所以，程奇才会感动不已，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娶回家。”
  程谨言：“的确有这种说法。那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阮柒摇了摇头，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嘲讽。
  “比起‘初恋陪在身边不离不弃’这种浪漫桥段，我更倾向于程奇和他那个初恋早就暗度陈仓。说不定，他们在柳秋雨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勾搭在一起了。”
  小姑娘的脾性一向温软，说话也很少会带有攻击性。可是这次不知是怎么，竟然当着程谨言的面，如此尖锐的用‘勾搭’这种词来说他的爷爷和奶奶。
  这样冒失又失礼的行为，实在不像她的行事作风。
  程谨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阮小姐，你好像对这种事非常厌恶。”
  “是。”阮柒毫不掩饰的承认，“我觉得恶心！非常恶心！”
  程谨言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程奇和初恋在柳秋雨还活着的时候暗度陈仓，这种事虽然挺恶心，但说到底还是程家内部的事。
  阮柒作为一个旁观者，为什么反应会这么激烈？
  程谨言疑惑的皱了皱眉，正要追问，阮柒忽然开口道：“程大少，你刚才说的那两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是和柳秋雨有什么关系吗？”
  程谨言没想到小姑娘会这么聪明，怔了一下，点点头。
  “是。那两个人……是柳秋雨的儿子和儿媳，也是我血缘上的二叔和二婶。”
  阮柒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
  她又重新垂下眸，掩住眼底的冷意，轻声道：“柳秋雨是程奇的第一任妻子。她生的孩子，应该是老大才对。你怎么会喊他二叔，而不是大伯？”
  这个问题让程谨言瞬间沉默下来。
  柳秋雨是程奇的第一任妻子，结婚一年后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而那个初恋，是二十五年后才进门的。她生的孩子，也就是程谨言的父亲程柏松，应该比柳秋雨的儿子小才对。
  可程谨言却叫柳秋雨的儿子‘二叔’。
  这就意味着，程谨言的父亲程柏松，要比柳秋雨生的孩子年纪大。
  但这怎么可能呢？
  第1359章 二叔二婶死了
  一个续弦生的孩子，怎么可能比第一任妻子生的儿子年纪大？
  能造成这种结果的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那个初恋生孩子的时间，比柳秋雨要早。
  “你父亲比柳秋雨的儿子大几岁？”阮柒忽然问。
  程谨言顿了顿，开口：“大二十天。”
  空气中沉默下来。
  半晌后，阮柒发出了一声嗤笑。
  一个续弦的儿子竟然比原配的儿子早出生二十天。
  这种天方夜谭，果然只有程家这种地方才会有。
  怪不得柳秋雨会在结婚纪念日那天跳楼自杀。自己心爱的丈夫和小三在外面勾搭了二十几年，而她辛辛苦苦为丈夫怀孕的时候，丈夫却在外面陪小三生孩子！
  这种耻辱，任何女人都会忍受不了。
  阮柒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明显的嫌恶。
  她讥讽的扯了扯嘴角，语气尖锐，“程家主果然有本事。我若是柳秋雨，死后必定夜夜去梦里找他，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心肝！”
  小姑娘的话很犀利，但程谨言却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
  “在没心没肺这方面，程家人的确比较出众。”
  阮柒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程大少，我这么说你的家人，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程谨言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笑了。
  “阮小姐，在程家那个地方，只有弱肉强食，没有血缘亲情。对我而言，唯二能算得上亲人的程家人，只有我二叔和二婶。只不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