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拒绝的时候犹豫了。”
  “我那是无奈。”杨彬叹气：“同一件事翻来覆去地找我，如果不是老赵，我今天就该质疑对方的专业性了。”
  孙秉赫压在胸口的沉闷散去了一些。
  可紧随而来的，是浓浓的烦躁。
  四下无人，他不介意将情绪清楚地抛给杨彬，“你跟我解释这些做什么？”
  杨彬皱眉反问：“那你又在生什么气？”
  孙秉赫神色微变，然后冷下脸，气势锋利地就要撞开杨彬。
  杨彬则抬手扣住孙秉赫的肩膀，明显用了力。
  孙秉赫怔愣片刻，然后抬头看他：“你在生气？”
  “不算。”杨彬说：“秉赫，就今晚吧，等下班后我们好好聊聊。”
  “具体？”
  洞察深刻的眼神从薄薄的镜片后透出来，杨彬接道：“到时间说。”
  孙秉赫的心脏有一瞬间微微缩紧。
  其实孙秉赫清楚杨彬要聊什么。
  有些问题，的确要面对。
  他侵占杨彬的生活这么久，也不能一直侵占下去。
  这是孙秉赫从未言说的秘密，他觉得杨彬应该知道，毕竟他们不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打哑谜了，那个曾经被杨彬带回家的少年，对他的依赖是绝对的，孙秉赫有想过控制，他甚至告诉自己，这样是不正常的，可这是唯一一件，他无法左右的事情。
  孙秉赫应道：“好。”
  他借着杨彬的力站到如今的位置，不是为了让对方为难的。
  只是……
  很不舒服而已。
  杨彬望着孙秉赫的背影，一抹情绪从眼底快速闪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又或者从来没变过，至少这些年都是这样的。
  杨彬起初想将孙秉赫当儿子养，但看着低自己一个头的倔强少年，觉得不行，养这样的儿子短命，然后是当弟弟养，且这个角色带入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望着青年越发成熟的眉眼，思想又开始转变，他在工作上同孙秉赫竞争过一阵子，随之发现这小子是真的行，于是又成了值得信赖的同事跟战友，兜兜转转到了如今，这份起初单纯的关系如今掺杂了多少，杨彬自己都分不清。
  一整个下午，孙秉赫逼迫自己沉浸在工作中，连口水都没喝，走钟的“滴答滴答”声萦绕耳畔，他起初觉得时间好慢，可真到了下班之际，又觉得好像一眨眼。
  “忙完了吗？”杨彬刷卡推门进来，神色自然。
  孙秉赫在这一刻突然有些难受。
  他给杨彬释放过一些情绪信号，但现在看来，杨彬并不在意。
  “走吧。”孙秉赫接道：“我请客吃饭。”
  “行。”杨彬笑了笑：“楚总的婚礼你出力不少，奖金应该很可观吧？我就不客气了。”
  孙秉赫开车带杨彬去了一家高档餐厅，单独的包房，环境清幽，很适合聊天说话。
  第250章 双助（四）
  坐下后，杨彬跟往常一样，让孙秉赫先点，然后自己再接过菜单补充一两样。
  热菜上桌前，两人一直聊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但空气中分明有某种情绪在无声拉扯。
  随后就是碗筷相碰的动静，他们吃饭时没再说话，孙秉赫胃口一般，看杨彬吃得差不多，才轻声问道：“说什么？”
  杨彬舀了碗米饭给他：“吃太少，再来点。”
  “不想吃。”
  杨彬抬着眼皮看他，僵持了半分钟，孙秉赫接过碗，就着菜三两下吃完了。
  等孙秉赫放下筷子，杨彬才点点头，然后喊来服务生，将桌子收拾干净，整个过程也就四五分钟。
  饭菜香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从窗外飘进来的百合气味。
  长久的沉默。
  杨彬的指尖在扶手上很有节奏地轻敲着，最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重重一点。
  孙秉赫似有所感，抬头看来。
  对上那双眼睛，杨彬所有的纠结顷刻间荡然无存。
  “秉赫，至少目前，或者说往后十年，我都不打算接纳一个人。”
  孙秉赫没想到是这个开场白，没懂：“什么？”
  “回国画师也好，别的人也好，都跟我没关系。”杨彬说道，“我没有恋爱的打算，现有的生活我很满意。”
  孙秉赫脑子很乱，但还是抓住了关键：“为什么是十年？”
  又是一阵沉默，杨彬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妥协意味：“十年，够你的心性再度沉淀，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更深一层，或许你会跳出工作之外只有我的生活，你会认识更多的人，更有甚，一个志同道合的来者，你们相知相爱，像楚总跟沈先生一样，步入婚姻殿堂。”
  孙秉赫没有察觉杨彬后面两句语气低缓下来，他认真听完杨彬说的，又认真地回答：“不可能。”
  杨彬：“秉赫，未来就代表着一切皆有可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会在这十年间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然后跟他步入婚姻殿堂？你就能未卜先知吗？”
  “对。”杨彬点头：“我能。”
  孙秉赫情绪激动地想要说什么，却被杨彬抬手打断。
  “秉赫，我接下来的话你或许会感到费解，或许会感到不适，但我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了。”杨彬很轻地笑了下：“我十六岁跟的楚总，二十一岁认识的你，我将你带回家，一点点培养，说实话，一开始看中的，是你举目无亲的身份，因为这样才听话，才安全，你很聪明，非常聪明，天赋在我之上，我从一开始的惊叹，到欣赏于你的成果，这个过程我全程参与，所以秉赫，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最了解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