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作者:李阿吾      更新:2023-03-10 03:24      字数:4036
  “我知道了。”
  他生冷地打断,比起以前的气愤,现在已经可以麻木地接受。
  倚在柔软的真皮椅背上,他将身子侧向窗子的方向,不愿意让车内的任何一个人看见他的脸。
  程欣知道,这是他在生闷气的表现,而近两年来,他这种沉默不爆发的时间越来越久。
  就像一座活火山,日夜积满了灰尘,直至再也不会喷发,成为一座真正的山,任何人都可以攀越,没有人想要再去探究,只知道他美丽,却又惋惜着他的死寂。
  这是她也不愿意看到的。
  比起市场中每年都出现的大批年轻男演员和男歌手,程欣最骄傲的就是打造骆鹭洋。他自身条件卓越,出道八年来几乎没有能跟他相提并论,但是后继发力方面,他实在不足。
  “演艺圈就是个画饼的地方,如果你还不能摆正心态回收口碑,你的专辑会离你越来越远。”她只再说这一句话,就不再劝说,道理不知道讲了几年,面前这位少爷就是柴米油盐都不进。
  言简意赅就是——不给我出专辑,我也不好好挣钱。
  他的下个通告很简单,就是进组拍戏,停止一切综艺活动,就是为了向大众打造一个专心演戏的男演员形象。
  演技差。
  这三个字就像商品上的标签一样黏在骆鹭洋身上,男性花瓶的嘲笑声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可他真的没想过要把这些标签甩掉。
  他只想做一名歌手。
  窗外疾驰而过三根电线杆,傲立在无人会为它们驻足的高架桥上面,孤独的让人想落泪。
  经纪人低头轻声跟人打着电话,聊着接下来的进组事宜和宣传通告,助理早就歪着头睡过去,还打着像低音炮一样的呼噜。
  手机震动一下,他拿起来看。
  盛老大向你推荐了连逸小连逸。
  单薄的眼皮耷拉下来,他向右滑动打开聊天框,惜字如金道,“?”
  一分钟之后,他终于在“对方正在讲话”的状态提示下接到了那条堪称非常长的语音。
  “听说你接了《闻道》的男主,哥哥是为了你好,赶紧再加把劲,过了那道人气的门槛,你们公司就管不住你了,到时候别说发专辑,开个巡演也没人敢说个不字。你就加了小连逸,问她想不想演这个戏,只要她进组,你这个剧就包火了。”
  他冷笑,“你是想这部电视剧一拍出来大家都看不见女主角吗?”
  盛景过了好半天才回,“你在说什么???”
  懒得再解释,骆鹭洋垂着头按灭了屏幕。
  他在电视里见过连逸的采访,那天她主演的电影票房过了十亿大关,答谢会上,有记者问她,“作为新生代小花中首位主演电影过十亿的,你在挑选剧本方面有什么秘诀吗?”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第二天还因为这件事上了热搜,被好多流量的粉丝追着骂。
  骆鹭洋看着窗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这么说的,“挑剧本其实很好挑,有没有可读性精不精彩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最重要的是看主创团队,导演很有匠心,演员有演技有态度,才能拍出这种好电影来。”
  不少人的粉丝因此对号入座,靠着骂人把连逸送上了热搜第一,直接把白欣欣分手的新闻压在下面。
  所以她怎么可能来接这部戏呢。
  男主角是个出了名的没演技没态度的混子。
  最主要还是,这位小姑娘见了他就跑,到时候该怎么拍?
  他是不是要去练个马拉松,最好是职业级别的,这样才能追的上女主角然后同框?
  第5章 第五天
  接到微信的时候,连逸正睡得昏昏沉沉。
  《长河落日》拍到尾声,她也在昨天杀青,回到酒店便累的再也起不来,半夜发烧到三十九度六,凭借着最后的意识打电话给小喜。
  几人慌手慌脚送她去了急诊挂吊瓶,再回来时已经降到了三十七度多。然而高烧使人脱力,她这一躺就是一整天,如果不是手机震动,她可能还要继续睡下去。
  小喜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里的窗帘被紧紧拉住,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白天还是黑夜。
  拿起手机来看,屏幕的亮度即使已经调到了最低,还是照得她眼睛痛。
  23:46。
  下意识的伸手去床头柜上,果然小喜把保温壶备在了旁边,连逸支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喝了口水润喉咙,才把那条消息划开来看。
  一条好友请求,来自……
  这名字太过熟悉,abely,是他第一张专辑的名字。
  再多的瞌睡都会被惊跑,一下子她又忘记自己也是圈内人士,拥有另一个明星的微信好友并不是多值得诧异地事情,然而她还是反反复复的确定,打开对方的朋友圈,嗯?不是好友不能看。
  来自于盛景的推荐,那就……问问大哥。
  连逸小连逸:盛导?
  盛景老大哥:大哥在呢,咋了?
  连逸小连逸:导演,你把我的微信推给骆鹭洋啦?
  盛景收到消息之后,恨铁不成钢的跺了两下脚,昨天发的信息,今天才去加人家姑娘,现在社会还有节奏这么慢的男人吗?网上绯闻满天飞的到底是谁啊。
  好歹是自己认的小弟,哭着也得帮下去,他任劳任怨地回道,“是我发的呀,他最近不是接了一部新戏吗,我想让你平时没事也教教他演戏,好歹别播出去整天被人抓着尾巴骂不停。”
  最后结束对话的时候,他还高深莫测的留下一句:你的手机屏保,我那天看到了哦。
  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比发烧的时候还要热,连逸慌张把手机屏幕按灭,脸埋在膝盖处,静下心来缓了好一会儿。
  教骆鹭洋演戏啊,她倒是很愿意,但是和他成为网友,听上去都有点刺激。
  天知道连逸到底做了多少的心里斗争,才终于点击“通过验证”的按钮。
  她想自己应该打个招呼,毕竟对方是前辈,礼貌还是要讲的,但是问好的句子打出来又删除,来回好几次,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为什么一直正在输入中。”
  对方的耐心显然没有她得好,先发制人的问出来,她就更懵了。
  颤颤巍巍打了一句,“骆先生好。”
  然后就掩耳盗铃的退出微信,抱着手机在床上猛打了三个滚,希望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下,拿出一点当代知名女性的魄力与气势,睡衣上的兔耳朵都被她狠狠揪了两把。
  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
  连逸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心如死灰。
  abely:???
  abely:你认真的?
  视线稍微往上移,就能看见连逸刚才认真的发了一句:骆老先生好。
  ////
  连逸每年拍戏是有硬指标的,一部电视剧或者两部电影只能多不能少,比起其他同龄的演员她的工作量已经非常少了,但是她还是能推的就推,几乎不会超额完成任务。
  鲁西知道她有这个懒病,也就不怎么强迫她,保持现在的好口碑才是他最为在意的。
  他准备接手一个新人,蛮有潜力的小男孩,科班出身颜好条正,他算是娱乐圈里阅人无数,一眼就知道这小孩能红。
  手下一个女演员已经算是同龄之最了,那就再捧个男演员上高峰,他对自己还是有点信心的。
  所以当他跑前跑后给自家新人接了个《闻道》男三角色的时候,自己家的高峰女演员突然跑过来贼兮兮地说,“西哥,我想演闻道。”
  闻你个头啊,他真的很想敲着小姑娘的脑壳大吼一声。
  “你脑子发烧没好吧,我再带你去打个吊瓶啊。”
  鲁西嗓门很大,声音吸引来正在另一个办公室等安排的小男孩,好奇地往这边瞅,发现自己的前辈正像个小孩子似的,被经纪人卷着纸卷敲脑袋,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反驳些什么。
  他瞪着大眼睛站起身来走进去,正在争论不休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看他。
  有点毛骨悚然。
  他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撞这个枪口,憨憨的笑了声说,“前辈好,我是鲁哥新带的艺人,我叫夏常。”
  照娱乐圈里的阴谋论来说,这个小孩子很不懂规矩,有心人稍微曲解一番,就会说他是来示威的,仗着自己刚出道什么都不懂,扮猪吃老虎给前辈难堪。
  但连逸心思没那么多,根本无从去解读,反而很友善的挥挥手,“你好啊,小正太。”
  最后三个字带着软软的尾音,似乎是她说话的习惯,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前半句特别洪亮后半句又弱下来,所以她每次怼人的视频被放到网上,除了一部分会嘲讽,很多人都因此路转粉,觉得她很可爱。
  夏常也愣了,没想到现在的明星都这么友善,有些受宠若惊的点点头。
  鲁西见两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反而自顾自聊起来,气的肾差点炸了,纸卷啪啪啪又敲着连逸的脑袋说,“以后别再跟我说这么荒唐的事情,赶紧回家休息,好好养身体。”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独断□□,连逸和小喜总是偷偷叫他鲁始皇。
  但这次她也不是闹着玩的,自从那天口误之后,骆先生就再也没有理她,与其每天都徘徊在要被拉黑的恐惧中,连逸决定不如负荆请罪,亲身深入剧组带领骆先生走向人生巅峰。
  这种使命感,简直就不输骆鹭洋全球后援会的会长啊。
  她也不顾别人在,耍赖皮的坐在椅子上,“我不管,你不让我演,我现在就去联合大厦把韩凌骂一顿,明天妥妥能上热搜。”
  话就撂在这里,她也不再多说什么,用保温壶的习惯小口啜着茶水,誓要将战斗进行到底。
  还不忘发挥前辈风范,从包里掏出一包红枣干递给夏常,“喏,送你的见面礼,很健康的,可以补血。”
  夏常:???
  他补血用来做什么?
  巧在这时候鲁西正好接了一个电话,忿忿看了眼两个白眼狼,嘴上接听的语气却柔和的很。
  多数都是公司高层打来的,或者一些制片的联系电话,连逸翘着二郎腿等待对方妥协,额头两撮呆毛竖起来像个接收信号的雷达,她伸手去压,松手却又见头发翘起来。
  玩的不亦乐乎间,她听见鲁西似乎答应了什么,神情满是无奈。
  转身便摊着手对她说,“姑奶奶你最厉害,闻道的合约我帮你签,准备准备进组吧。”
  心焦地看小姑娘没心没肺的欢呼,他也感觉累了,挥挥手跟夏常说,“托你这个脑袋抽风的前辈福气,男二角色给你了,好好演,争取一炮打红,千万要给大家一个好印象。”
  虽说现在很多网剧的质量都堪称上乘,甚至可以给明星带来不少的人气和曝光,但是作为以电影为主攻的女演员来说,这件事并不算保险,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首先背锅的一般都是女演员,鲁西本是完全不同意的。
  但是《闻道》制片既然能把骆鹭洋请过来,就是有点资本的,张口就说连逸女主送一个男二位置,似乎早就摸清了他们这边的所有计划。
  华天是公司,是要赢利的,这么合算的事情,高层当然是同意的。
  很多时候,明星或者演员,其实不过是光鲜亮丽的牺牲品,在有限的演艺生涯中被榨取最后一丝价值,用仅剩的光热送新人去曾经自己所拥有的闪光灯下,有艺术追求的是艺人本人,可是有话语权的仅仅是公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