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节
作者:百媚千娇      更新:2023-03-10 06:42      字数:5998
  老夫人也连连摆手:“对,先吃饭,吃饭。”
  安若兮低声问道:“那需不需要差人去问秦夫人一声,是不是到前厅来一同用膳呢?”
  老夫人想了想,秦宠儿好歹也算是掌家大夫人,就对一旁的丫头吩咐道:“去一趟锦年阁,问问秦夫人,就说是九爷回来了,请她出来一起用膳。”
  丫鬟恭声应着,百里九站起身来:“罢了,我自己亲自走一趟吧?看看她究竟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老夫人想要拦阻,一旁正跟指挥使说话的老将军开口了:“让他去吧,是应该好生管上一管,否则家无宁日了。”
  百里九听老将军这样说话,似是极为愤慨,就知道秦宠儿一定是作下什么祸事来了,二话不说,一撩衣摆,就向着后院走过去。
  ☆、第七十三章 闹心的秦宠儿
  老夫人对老将军的话有些不满:“你看你,小九好不容易回来,连顿清净饭都吃不下。你那话添油加醋的,可莫让小九那混脾气上来,再动了手。”
  老将军自顾斟了酒喝:“我们是看在秦尚书的份上,不愿意撕破脸皮,但若是一再得寸进尺,可就必须要管教管教了。你放心,小九虽然看起来脾气混,实际上知道分寸。”
  诺雅听老夫人埋怨,心里也有点担忧。可是,百里九教训秦宠儿,自己乐见其成,自然不方便插手,所以端坐着也就没有动。一旁的安若兮唇角勾笑,带着幸灾乐祸。
  老夫人多少有点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起身道:“我总觉得不放心,还是跟过去看看的好,若是小九教训那宠儿几句也就罢了,若是一时气怒,动起手来,他那样重的手脚,我也好斟酌着轻重。”
  老夫人都已经开了口,诺雅也不好继续安然端坐,起身将她拦了下来:“我也正心里忐忑,不如我偷偷跟了去,母亲放心坐着陪二婶吃茶就是。我去看一眼,定然好生劝说着。”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对诺雅道:“其实宠儿也就是心里郁闷,想着散散心,还没有做什么多出格的事情。小九若是误会,你可千万拦着。”
  诺雅应着走出门,还听到身后的老将军颇有微词:“慈母多败儿,你对于孩子们就是太纵容了。”
  诺雅心中好奇,不知道秦宠儿究竟是作下什么荒唐事,因此加快了脚步,与百里九赶到锦年阁,也就是个前后脚。
  锦年阁里,秦宠儿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小戏台,戏台上一英俊小生,着翠绿绣花戏服,手拿折扇,眉眼流转,合着丝竹声声,正“咿咿呀呀”地唱得忘情。
  正是《西厢记》选段,不过唱的却是独角戏。手中折扇开合间,举手投足,端的是风流倜傥。
  台下摆了桌椅果茶,遮阴处一条贵妃锦榻。秦宠儿斜躺在上面,支额听戏,正渐入佳境。天气炎热,她只着了一件齐胸裙裾,因为是斜躺,整个曲线玲珑都尽显无遗。胸前高耸,衣衫有些凌乱,头上也是鬓歪钗斜,看起来娇弱无力,令人想入非非。
  她的身后有两个丫头手执着罗扇,在轻轻地摇动,眼睛却盯了台上的风流戏子,目不转睛。
  秦宠儿跟前半跪半坐了两个戏子,花旦打扮,一人是崔莺莺,一人是红娘。红娘正眯眼拉胡,崔莺莺则翘着兰花指,扭扭捏捏地剥了葡萄皮,喂进秦宠儿半张的檀口里,不时低声调笑两句。看那双手虽然保养得细腻,却指节粗大,明显是双男人的手。
  秦宠儿听到得意之处,点头晃脑,从跟前的小方案上,摸了两锭银锞子,冲着那崔莺莺勾勾手指头。
  莺莺大喜,凑到近前来,秦宠儿抻开他的衣襟,将银锞子就塞进了他的领口之处。
  他所着的戏服没有腰带,滑溜溜的银锞子顺着前胸就滑了下去,崔莺莺捂着身子夸张地“哎呀噢”了一声,撩起裙摆去掏银子,冲着秦宠儿哀怨地扫了一眼:“秦夫人您悠着点,砸坏了可咋整?”
  秦宠儿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咯咯”娇笑:“大不了我养着你就是,多你一个又不多。”
  戏台上的张生唱完了这一选段,迈步下台,展开手里折扇,抹抹头上的汗,笑道:“我在台上那样卖力地唱,你们不捧场叫个好也就罢了,还这样调笑,乱我清净,戏都没有心思唱了。”
  秦宠儿一锭银子抛过去:“唱得好!”
  张生伸手接了,也偎过来,手里摇着折扇,给秦宠儿扇凉:“夫人若是可怜则个,不若就赏我一口好茶润润嗓子吧?”
  秦宠儿娇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我才不信你这般容易知足。”
  那张生胆子也恁大了一些,伸手就将秦宠儿脚上的绣鞋剥了下来:“夫人就赏我这一窝茶就好。”
  这分明就是秦淮河上狎妓的情趣。那歌舞妓多是尖尖的三寸金莲,金主们酒兴上来时,就剥下她们足上的绣鞋把玩,将烈酒倒进鞋窝内一饮而尽,极其下流。后来,不知怎样就传扬出来,成为许多闺房内的情趣,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又有侮辱人的意味,多是那些为了争宠的姬妾们所为,被人所不齿。
  秦宠儿竟然不怒反笑:“我自幼习武,可是天足,你不敢取来喝酒,只能说是饮茶。我就命丫头们拿着茶壶一直给你斟倒下去,灌你一个水饱。”
  其余二人幸灾乐祸地笑,恭维撺掇道:“夫人好主意,就应该这样赏他。”
  百里九停在院子门口,并不进去,后面的诺雅就有些担心,怪不得老夫人埋怨老将军添油加醋,任是哪个有血性的男人家,看到自己妻子做出这样败坏荒唐的事情,心里的火气定然也是忍不住。若是换做自己,只怕要头脑一热,冲进去阉了几个人方才解气。
  依照百里九的脾性,诺雅还果真担心他再不管不顾地拔剑冲进去,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老夫人让自己来劝解,这真不是什么好差事。秦宠儿就算是没有做出什么红杏出墙的祸乱事情,但是这一言一行,都够惊世骇俗了,被这些戏子们私下传扬出去,可不就坏了将军府的百年清誉吗?
  也难为老将军与老夫人是如何忍耐了下来?竟然容忍她这样肆意妄为?
  她正暗自思度究竟该如何开口劝解百里九,百里九已经转身向着她这里走了过来,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到丝毫恼怒之意。见到诺雅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微微一笑:“你怎么跟过来了?”
  诺雅不自然地笑笑:“老夫人担心你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所以让我过来劝说两句。”
  百里九摇摇头:“她秦宠儿自己愿意作践自己,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生气?”
  百里九一脸的满不在乎,并非是假装,诺雅瞬间也就释然了。那秦宠儿受了百里九的伤,想要用这种自暴自弃的方法招惹百里九的怒火,哪曾料想,百里九压根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从来没有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来看待,所以,秦宠儿的一言一行,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无关紧要。
  “你不生气就好,只是这种事情传扬出去,总是不好听,好歹也要规劝两句,让她收敛一些吧?”
  百里九微微勾唇一笑:“左右我是无所谓的,她喜欢作就作吧,正好我也让秦大人过来看看自家女儿的行径,看看是否还有颜面将她留在我将军府?带回尚书府好好管教两年那是最好。”
  诺雅低低地叹一口气:“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惹祸的根苗,只是她过于偏激了一点而已。”
  百里九上前揽起她的肩:“管她作甚,我们回去吃饭,让她自己在这里快活吧。”
  两人转身行出并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两声惨叫,惊愕地扭过头,见适才还春风得意的张生与崔莺莺,红娘三人,抱头从锦年阁里狼狈地逃窜出来。
  “滚!都给我滚!”
  秦宠儿在身后气急败坏地挥着手里的鞭子,将院子里的桌椅板凳杯盏尽数卷起,摔落,“噼啪”声后,一片狼藉。丫头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上前,唯恐自己哪里就招惹了她不忿,讨来一顿好打。
  原本那秦宠儿平素哪里有这样大胆,不过也就是听个曲,与几人一同饮杯水酒罢了,跟前又有海棠湾里老夫人的眼线,从来不敢这样放肆,所以老夫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翻来覆去敲打了几次。那秦宠儿全都当做了耳旁风,不予理会。
  今日她知道百里九回来,哪里还有心情听戏?早早地梳妆打扮了,眼巴巴地守着锦年阁的门,盼着百里九回来。谁料反被安若兮话里话外讥讽了两句,心情顿时颓丧起来,左思右想,心里都不是滋味,又命丫头拿着她的帖子请了三个风流戏子进府解闷。
  只待诺雅一行人亲亲热热地回了将军府,没有人记得问起自己,她方才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放浪形骸,言行举止放肆起来。秦宠儿早就听到了身后百里九的脚步声,所以故意与崔莺莺调笑,演给他百里九看。
  谁料想,百里九竟然不闻不问,也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大发雷霆,令秦宠儿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扭头见他竟然置之不理,揽着诺雅转身走了,终究是忍不住无缘无故地大发雷霆,将那三个戏子一顿皮鞭地赶出府去。
  百里九与诺雅赶回饭厅,老夫人已经远远地听到了杯盏碎裂的动静,心里忧心,见两人这样快就回来了,忍不住问道:“宠儿呢?她不过来吃饭吗?”
  百里九摇摇头:“她自己院子里有酒菜,我们自己吃好了,不用管她。”
  脸上古井无波,看起来丝毫并不气恼。几人心里都有些嘀咕,但是也不能问,左右眼不见心不烦,秦宠儿不来更好,就张罗着盛汤布菜,其乐融融。
  ☆、第七十四章 教训人的感觉挺爽
  刚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听到外面环佩叮当,几人扭过头,竟是盛装打扮的秦宠儿在丫头的搀扶下袅袅娜娜地过来,一进门就开门见山道:“吆,这吃饭了怎么都没人叫我一声,感情是没人把我当成一家人了。”
  老夫人不悦地冷哼一声,沉下脸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显然是对这个儿媳妇彻底地寒了心:“小九回来,全家人都在这里,你这个做夫人的又去了哪里?”
  秦宠儿眼波流转,看了厅中的人一眼,“嘻嘻”笑道:“听说九爷凯旋,还立了大功,我这个做夫人的自然要有所表示,所以一直在挑选几个好的戏曲,打算这两日在府中请客,请亲朋好友都过来庆祝一番呢。”
  百里九挑挑眉毛,看也不看她一眼:“真是有心了,也挑选得用心,只是宠儿事必躬亲,未免太辛苦了些。”
  他说话冷冷清清,听不出褒贬,秦宠儿就自觉地忽略了他的语气,权当做是夸奖:“能为爷尽些心力,宠儿辛苦也是值了。”
  “你辛苦些也不打紧,只是自己赔着银子被几个戏子调戏,那才是不值。”百里九不阴不阳地道。
  诺雅刚刚喝了一口茶水,立即就当先明白了百里九话里的讥讽之意,一口茶咽不下,尽数喷了出来,连连呛咳。还好是低着头,并未太失礼,慌忙用帕子擦了嘴。
  秦宠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跟开了染色铺子,又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辩驳。
  在座的人也瞬间明白了百里九的意思,好气之余又觉得好笑,全都低头不说话,也没有人站起身来相让。安若兮更是悄悄地隐了一脸的幸灾乐祸,却唇角微翘。
  秦宠儿自己脸面上过不去,见安若兮看了自己的热闹,两步跨过去,一把揪起她的头发,使她仰面朝上,然后另一只手抡起来就是一巴掌:“没规矩的东西,这个位子是你能坐的吗?”
  百里九与诺雅从锦年阁回来以后,是随意落座,一家人,并没有讲究个什么规矩。老夫人与指挥使夫人拽了诺雅过去说话,安若兮就好巧不巧地坐在了百里九身边。
  安若兮身上也是会功夫的,只是没有想到秦宠儿竟然会不由分说地上前动起了手,所以生生受了。她在百里九跟前,向来擅长的是温柔刀,因此也不还手,娇呼一声,捂着自己的脸,就趁势靠在了百里九的身上,泪眼盈盈地对秦宠儿道:“秦夫人,我已经是坐的下首位置。”
  安若兮的忍气吞声,立即令老夫人怒火滔天,拍案而起:“秦宠儿,你太过分了!”
  秦宠儿毫不畏惧地顶撞道:“一个小小的侧夫人,不懂规矩,仗着九爷的疼宠就目中无人,见到我竟然不知道起身行礼,我教训一下,难道不应该吗?”
  她这样说话,倒是有点指桑骂槐了,尤其是当着诺雅的面。她可能还不知道,诺雅如今名义上虽然只是个侧夫人,但是却与她一般品级了。
  两人狗咬狗,诺雅不想理会,就权当是听狗吠了。
  指挥使夫人见气氛有些尴尬,就站起身来,不自然地笑道:“多大个事情,让丫头重新添置个位子不就完了,用得着这样大动肝火么?”
  指挥使夫人好心劝解,秦宠儿却不领情,以为她是在针对自己,冷冷地道:“这是我自家的家务事,你掺和什么劲儿?”
  秦宠儿那就是以官职下菜碟的性子,二叔的官职并不高,所以,在她的眼里,就是趋炎附势,过来上赶着巴结将军府一家的,并不看在眼里。二婶面子上下不来,讪讪地笑笑,又不能出言教训。
  诺雅一向挺尊敬这位二婶的,因此听到秦宠儿竟然出言不逊,新账旧账一起算,也不见身形是怎样动,身影一闪,秦宠儿还未看清究竟是谁的时候,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一个趔趄,扶住身后的丫头,方才站稳。
  如今诺雅一身的功夫,若是全力打出来,是可以碎碑开石的,所以这一下,仅使了不到一成的功力,虽然响动不大,秦宠儿却是真的疼。半边脸瞬间由白转红,然后一个巴掌印记眼看着就肿了起来。
  诺雅不急不慌地用帕子擦擦手心,团团丢了,低声啐了一声:“好厚的粉。”
  秦宠儿“嗷”的一嗓子,就不干了,可是又忌惮着诺雅如今的身手,不敢硬拼:“林诺雅,你竟然敢打我?”
  “目无尊长,出口不逊,我怎么就不敢打你了?”诺雅极其不屑地道。
  “你凭什么打我?不过一个卑贱的侍妾罢了,谁给你的胆量?!”秦宠儿捂着半边脸,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被打了?
  “皇上早就封我为侧夫人了,全府人尽皆知,唯独你秦夫人这是想抗旨不遵了吗?”
  秦宠儿哑口无言,嘴硬地辩驳,却不敢还手:“纵然你是侧夫人又如何?我还是御封的大夫人呢,还不是以下犯上?”
  诺雅不紧不慢地浅酌一口桌上的茶,一脸淡然:“秦夫人,你又忘了,如今我父亲已经被皇上追封为赵郡邯郸候,而我,同样也是御封的正二品资政诰命夫人,教训你,应该是绰绰有余吧?”
  这是诺雅第一次抬出御封的名号来吓唬人,貌似感觉还挺爽,看来以后,这架子要常端起来才是。
  秦宠儿嘴里嗫嚅两句,终究是无法辩驳。原本以为自己成了百里府大夫人,终于可以在府里耀武扬威,那成想到,她慕容诺竟然水涨船高,成为了侯府千金,这皇家的名头,谁敢不服?
  诺雅唇角含笑,斜睨了一眼秦宠儿:“怎么?秦夫人这是不服吗?听说你跟我脾气相投,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向来不会废话半句。要不,你我换一种沟通方式?”
  秦宠儿尚有自知之明,忍气吞声地摇摇头,脸色极不好看。
  “秦夫人如今还饿不饿?”
  秦宠儿摇头复点头复摇头。
  诺雅冷声道:“要是饿,就安生坐下来吃饭,不饿就好生伺候着母亲和二婶吃饭,这才是做媳妇应该做的。”
  作为一个掌家夫人,竟然捂脸站在一旁,听从一个曾经的侍妾教训,这个画面,下人们看着很解气,老夫人看着很欣慰,安若兮看着很是幸灾乐祸,但是同时也有一点兔死狐悲。最重要的是,咱家九爷看着很爽!
  他家诺儿终于不用自己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了,以暴制暴这个法子很适合她,谁让咱的拳头硬呢?以后府里谁不听话,就狠狠地打,打得遍地找牙,看还敢没事找事不?
  就是不知道她用来打人的那只手疼不疼?那样大的声音,他听着都心疼地晃。
  秦宠儿耀武扬威地来,没想到竟然当众吃了瘪,反而被诺雅一顿教训,脸上挂不住,但是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赢,身份地位也被比了下去,她身边还有一个唯命是从的百里九。秦宠儿才发现,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败得一败涂地,再也没有什么翻身的机会了。
  她用仇恨的目光看诺雅,然后咬牙切齿地道:“我头疼,先回了。”
  落水狗要乘胜追击,因此诺雅极为关切道:“若是头疼的话,老汤头有个针灸的方子最是管用,十几针扎下去,绝对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