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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换装系统伪装神女 第119节
作者:布谷子      更新:2025-03-15 13:41      字数:2745
  清凉殿已经成为一座不存在的宫殿。
  霍去病说不清楚自己在眺望什么。
  或许是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如果一直往前走,能不能一直走到天上?”
  “往后我能不能举剑册封神女,就像今天封狼居胥一样。”
  “如果有那一天,我封神女千秋万岁,长乐无极。”
  都是年少时的狂言。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神女走了,但人的征程还要继续,还有无尽的前路,足够他走上一生。
  可那终究都是人间的路。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企及了人世间最巅峰的权势,所以那时候忍不住探寻神女身后的那条路。
  内侍小心翼翼地叫他,“君侯。”
  霍去病收回视线。
  他觉得自己离那条路最近的时候,就是神女说那句话,乃蔽青天而飞去。
  那一瞬间他心情激荡,手上的伤口撕裂又渗出血,却觉不出丝毫痛意。
  所以后来神女忽然毫无征兆地离开,那条路紧跟着轰然坍塌之际,霍去病少有地感到一丝茫然。
  听说神女走的时候,灵沼上正演那出戏,正演到虬龙蔽青天而飞去。
  在那个有辉煌神庙的国度中,流传着种种神异的传闻。
  第二次去到那里的时候,那个老朽的神官告诉霍去病说,所谓的神启,是仅给与一个人的。
  说出口的同时,神就会改变心意。
  霍去病沉默片刻,问,说出神启是犯错吗。
  神官说,这也是神编织的天命中的一种。
  然后就是梦到那个早逝的自己。
  从那个梦中醒来之后,霍去病一直在想——不是在想自己的英年早逝,他没有那么畏惧死亡。
  既然存在他早逝的一种天命,那是不是也存在一种他走上神女身后那条路的天命。
  那样的天命……何时入我梦中来。
  无论如何,也想要看一眼那条路上的风景。
  内侍又叫,“君侯。”
  腰弯得很低。
  霍去病剥了一块糖塞在嘴里,边用牙齿咬碎糖块,边走上出宫的那条路。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年少时,盛宴之后,和舅舅一起走在这条路上回家。
  那时漫天盈满霜雪般的月光。
  这一生,也曾在年少时,弯弓射落月光。
  ——
  卫青:
  他几乎都要忘记了,他也曾经像霍去病一样,承受过神女的眷顾。
  非要说的话,那眷顾并不带丝毫美好的色彩,而只是一味的残暴和恐怖。
  那时候神女以血涂抹在他手臂上,此后很多年,那块皮肉上一直会传来灼烧般的幻痛。
  这么多年了,卫青一直很清楚,他最好的做法就是把那件事情忘掉。
  无论是在草原上碰到的那个古怪的人影,还是回来之后在清凉殿上看见的古怪的神女。
  这些记忆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手臂上的疼痛总也无法消除。
  所以卫青一直以为,是因为这种诅咒般的疼痛,所以他无法忘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可是一直到神女离开之后,他也没能完全消除掉手臂上这种时不时传来的幻痛。
  这么多年他一直避免与神女之间的交集,不关注她,不去看她。
  可是在手臂上的疼痛发作起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就看见神女的眼睛。
  在他看不见的另一个维度,神女的视线似乎一直凝住在他身上。
  卫青清晰地知道这是错觉,但在意识到的同时,他似乎就已经没办法摆脱这种错觉了。
  如鱼在水。
  就算是神女已经不在了,就算是鱼爬上了岸,也改不掉深刻在每一寸鳞片上的,水的痕迹。
  手臂上的疼痛,他一直没有吐露过,也一直没有去看过医生。
  起初卫青一直觉得,是因为不想让更多人知道那件事,只是一点疼痛而已,他可以忍耐。
  但后来忽然有一天就明白了。
  不说,不治,是因为他从第一次感受到疼痛开始,就已经意识到终生无法摆脱这幻觉般的火焰。
  那其实是从心里生发出来的。
  而自古以来心病都无药可医。
  ——
  东方朔:
  东方朔年纪渐长,收了几个侍奉洒扫的弟子。
  那时候他已经位至九卿,实在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弟子们带着笑脸侍奉在他身边,就像这花团锦簇的后半生。
  在又一年春天来的时候,东方朔带着弟子和仆从,出长安城,牵着黄狗去追野兔。
  有个小弟子笑嘻嘻地奉承说,这可是秦朝李斯将死前最放不下的享受啊。
  立刻有人打断他说,李斯那样的人物,怎么可以比拟东方先生。先生精研易经,必然能趋吉避凶,走对一生中的每一步。
  东方朔听了只是笑笑。
  这么多年了,人人都知道他精研易经,就连在朝会上,也不忘偷偷袖一卷易经。
  但其实他从前对易经并不太感兴趣,教他卜算的老师曾经说,你有通天的才华,可惜志不在此啊,终究不能勉强。
  东方朔知道那时候他的志向在哪里,在长安城,在未央宫,在宣室殿上,在天子座下。
  那时候射覆之术一度成为他取悦天子的把戏。
  是从董仲舒走后,才开始重新捡起了易经。
  那时候他意识到他离董仲舒这种人其实很遥远,之所以能够稍微有一些交集,只是因为他们是同类。
  后半生他所取得的那些成就,只是因为他是董仲舒的同类。
  可是为什么选中他呢。
  表面上东方朔没有在意这个问题,私下他捡起了易经,试图问道于天。
  或者说得再直白一点,他想要以卜算的形式,委婉的问道于神女。
  其实直接去觐见神女倒也可以,可是东方朔忽如其来地羞涩起来了。
  他觉得他在神女所选择的人中实在太废物了,思来想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在卜算上的天份。
  偶尔也想要向神女稍微展露自己的天份啊。
  但在他觉得自己对卜算之道的理解,足以问道于神女之前,神女就已经离开了。
  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怅然若失呢。
  其实东方朔已经做下决定,他人生的最后一卦将要留在临死前最后一刻。
  届时他将盛装华服,披挂上他一生所得到过的最贵重的腰带,端坐在香料燃烧的雾气中,用老师秘传过的最郑重的起卦方式。
  问道于神女。
  其实东方朔也想过,到了那种时候,是否问道想必也已经不重要了吧。
  只是想以这一身天赋,以这一生打磨出来的最精湛的一卦,向神女陈情。
  “神女呀,东方朔原本是九原郡旷野上的一只麻雀。后来他来到了长安城,再后来他就要死了。”
  “神女啊,东方朔这只麻雀,从那天在月下见到您,这一生就不再有遗憾了。”
  都说人生苦短,可是神女竟然走得比他这一生还更快。
  东方朔觉得啼笑皆非,又觉得这所谓的天命,真是阴差阳错。
  但是研习易经的习惯,反而保留了下来,因为过于痴迷而人尽皆知。
  ——
  东方朔是长寿的人,但人总有一死。
  他的学生记载说他死前盛装华服,披挂着一条华贵到夸张的腰带,端坐在香料燃烧的雾气中,忽然说要起卦。
  那时候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起卦了,所有学生都为他的郑重其事而诧异,但也不敢违逆老师的心意。
  而还没有来得及解卦,东方朔就已经在锦衣和香气中溘然长逝了。
  东方朔,这位武帝时期的九卿之一,他的后半生潜心研究易经,著有经注数卷,是后世有名的易学大家。
  因此这传奇的最后一卦随着他的名字一起流传了下来。
  总有人争辩说这一卦是关于国运,关于后世,再甚而东方朔只是心血来潮卜算自己的寿数。
  一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之后,总也没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