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作者:水折耳      更新:2023-03-10 15:49      字数:4091
  ☆、035 怀孕了,为什么不找我?
  陆衍一下就把言喻拽进了书房里。
  她的后背撞上了墙壁,蝴蝶骨有些尖锐的疼痛。
  言喻咬着下唇,眸色定定,书房里的空调正在运转着,温度本来就很低,言喻的心里又在想事情,不自觉就感觉后背一凉,寒意渗入骨子里。
  陆衍漆黑的眼眸里,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看似平静无害,却随时都能掀起波浪,吞噬了言喻。
  陆衍修长有力的手就按在了言喻旁边的墙壁上,高大的身体似是牢笼一般,将她困住,她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无处躲避。
  她脑子迅速地转动着。
  心脏缓缓地紧缩着,压迫着呼吸,觉得呼吸都有些疼痛。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到许颖夏,倒不是害怕陆衍,只是害怕,会因为提到了许颖夏,而纠缠出程辞。
  何况,她很清楚,如果她说了真话,陆衍一定会在这时候费尽一切代价,找回许颖夏,更甚,他还会更加厌恶她。
  是她瞒着许颖夏和陆衍,费尽心机,把原本应该属于许颖夏和陆衍的孩子,换成了她自己和陆衍的孩子。
  言喻睫毛颤抖着,像是蝴蝶脆弱的断翅,明黄的灯光在她的眼睑下,落了浅浅的阴翳,显得有些无助。
  陆衍周身的寒气却没有一点减少,面孔线条冷硬,薄唇是毫无温度的直线,也没有任何的弧度,他冷声:“言喻,别撒谎,快回答我!”
  见言喻还是不说话,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沉下,甚至含了狠戾。
  言喻认识陆衍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陆衍。
  英俊的脸孔上透着深深的阴鸷。
  狠得令人害怕。
  陆衍:“你应该清楚,你现在撒谎的后果吧。”
  这一句话,他的语气很平静,言喻觉得后背撞得生疼,更疼的是心脏,跳动的速度让她几乎不能承受。
  言喻咽了咽嗓子,抬起了眼皮,琥珀色的瞳仁慢慢地沉静了下来,像是月光洒落湖面,透着金黄色的光泽。
  她红唇轻轻地翕动了下:“在伦敦……”她下意识地咬了下唇,白皙的脸上似乎漂浮起了淡淡的红,眼神移开,似是有着闪躲的难堪。
  陆衍低眸看着她,他漆黑的目光牢牢地锁定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丝情绪的变化。
  “在伦敦怎么了?”
  男人的声线很低,带着冷冷的寒意。
  言喻忽然轻声说:“陆衍,你记不记得,一年多前,有一次,你去了伦敦ucl大学,在深夜很晚很晚的时候。”
  陆衍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言喻继续道:“你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站了许久,一直在打电话,但是你似乎没有找到人。”言喻的唇色有些苍白,“你站在楼下多久,我就在宿舍楼上的阳台上站了多久。”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时候的言喻。
  苍白的、瘦弱的、脆弱得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下的言喻,那时候的言喻只会躲在背后,默默地看着陆衍那张和程辞相像的脸,看着他和许颖夏恋爱,看着他对许颖夏温柔,也看着他被许颖夏背叛。
  陆衍那时候已经生了病,脸色很苍白,带着厚厚的毛线帽,站在路灯下,背脊依旧笔挺,拉出了长长的影子,长身玉立,偶尔低头的样子,显出了深深的落寞。
  言喻站在了风口,觉得眼睛仿佛被风沙迷了,心脏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跳动着,喉咙口却像是被沉重的棉花堵住了,几乎要让她窒息。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压抑不住身体里住的那只蛰伏着的恶魔了。
  她知道许颖夏去了哪里。
  傍晚的时候,她亲眼看着许颖夏上了那个外国人的车,两人在车上深情地接吻和拥抱,像世间所有热恋中的情侣,大概那一刻的许颖夏根本没想过,会有一个男人不远千里,过来看她。
  陆衍站了很久很久,他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准备先回酒店,胸腔里也是有怒意的,但还是压抑住了,或许夏夏没看到他之前发的短信,她忘性大,可能忘记了他要过来,可能现在已经睡着了。
  陆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有着亚洲面孔的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眯了眯眸。
  伦敦深夜的寒风很大,带着刺骨的寒意渗进了人的骨血里,在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深深的冷意。
  面前的女人,很瘦很瘦,穿着宽大的白色衣服,瘦得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下巴很尖,皮肤苍白,没有半点多余的肉。
  陆衍是无神论者,自然不会觉得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他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陌生的女人。
  他拧眉,淡漠地略过了她,转身就走。
  女人也默不作声地跟着他。
  在这样的夜晚,还真是有几分渗人。
  陆衍吹了冷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咳得厉害,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在震颤,脑子里昏昏沉沉,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骨架。
  他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正常的滚烫,似乎发烧了。
  他这次来英国是偷偷离开的,不过是因为答应过许颖夏,每个月会来看她一次。
  陆衍眉头皱得越发深,攥紧了拳头,想要撑住,手背上青筋起伏,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快要上车前,见到身后的那个女人仍旧跟着他,冷厉下了眉目,转身冷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个女人轻声说:“没,我只是想告诉你……许颖夏她不在宿舍,她去和……”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陆衍的眼前忽然一黑,就昏迷了过去。
  缓缓暗沉下来的世界,最后一幕,就是那个女人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似乎想要扶住他,但她的力气不够,甚至被他带的,沉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两人都瘦得可怕,骨骼相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陆衍薄唇抿成了锋利的直线,他就像掉落在深海中,不断地不由自主地下沉,耳畔有轰轰的耳鸣声,震耳欲聋,也有那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那几天的事情,陆衍昏昏沉沉,记得不太清楚,因为他突然间短暂性失明了,白细胞慢慢地浸润眼部神经,这还只是前期的病症,他睁开眼,只看得看一团团沉寂的黑,令人绝望。
  大部分的并发症开始反应,他呕吐,抽搐,全身肿胀。
  耳边却聒噪地响着那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陆衍觉得不耐烦,让医生赶走了她,可是第二天,她又来了,她没等他赶走她,她就断断续续地解释:“别赶走我,我是请来的护工,来照顾你的。”
  陆衍根本想不起这个女人的长相,只记得她瘦骨嶙峋,看上去就像一具骷髅,没有任何的美感。
  他要在伦敦紧急治疗一周,再转院回国,的确需要一个护工。
  这一周里,那个女人很安静,安静到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他的生活却少不了她,突如其来的视觉压迫,让他脾气到达了顶点,他脾气暴躁,只要撞到东西,就会控制不住地砸烂了东西,甚至有好几次,没忍住,推倒了那个女人,仿佛只有暴力,才能让他的情绪有所发泄。
  可是她却仿佛没有脾气一般,安安静静地在他砸烂东西后,默默地收拾,然后把那些会绊倒他的东西整理了起来,她懂得他想要什么东西,她也懂得安抚他的情绪,她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偶尔,他会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带着莫名的缱绻、眷恋和情深。
  但陆衍不在意,这一周里,他没告诉夏夏他病倒了,他不想让夏夏担心,而夏夏也毫不在意,甚至告诉他,她去纽约表演了。
  在伦敦最后一天的深夜,陆衍的视力已经有了些微的好转。
  他房间的电视正在播放许颖夏表演的活动,他看不见,但能听到夏夏获奖了,夏夏的声音带着欣喜和娇俏,她带着哭腔说获奖感言:“我感谢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我现在的成就。”
  接着,陆衍就清晰地听到她说:“谢谢我的老师……”
  电视里有欢呼声,也有主持人带着纽约音的英语——“哇,真是一段佳话,男才女貌。”
  陆衍薄唇淡淡地勾起,不知是嘲讽,还是冷漠。
  他仿佛毫不在意,但半夜的时候,又全身微微发烫,他脑袋昏沉,传来一阵阵疼痛,他攥紧了手指,不想因为这些疼痛就去叫医生,忍了许久,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到病房门被人推开,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一般,像是被浸在了水中。
  陆衍看过去,一片漆黑中,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影,一团雾气。
  他视线原本就看不见,偏偏冷汗落在了睫毛上,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那人朝他跑了过去,她声音温软,带着焦急:“我去叫医生。”
  “不许去。”陆衍咬紧了牙根,他攥紧了手指,骨节苍白。
  叫了医生也不过是忍耐,如果忍耐不了,医生能给的也就只有止痛药,陆衍不想太依赖止痛药。
  他绷紧了两腮,女人手指细长柔软,离他很近,身上的香气,也一直钻入他的鼻息之中,她攥着湿布,不停地给他擦汗。
  她温软的气息喷洒在了他的脸侧。
  陆衍口腔中都是血腥气,神智有些不清醒,疼痛让他失去了部分的冷静,他闭着眼,许颖夏和别人跳舞纠缠的画面不停地闪现,疼痛深入骨髓,在四肢百骸里流窜着,他用力地攥住了正在照顾他的女人的手。
  她轻呼:“陆衍,你弄疼我了。”
  下一秒,陆衍就将她拽上了床。
  疼痛侵蚀神经和理智,他的皮肤有些烫,像是烈火灼烧,眉头拧着,男人就算病中,身体的力量也仍旧强过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女人。
  之后的记忆,陆衍就断层了。
  等他清醒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窗户开着,风吹了进来,轻轻地吹起纱帘,又重重地落下。
  被子一团乱。
  房间里没有其余的人。
  陆衍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私人医生和护士就进来了,医生说:“陆先生,帮您安排好了。”
  那个离开了的护工没人在意,也没人去找。
  在陆衍的记忆中,也不过是蜻蜓点水,水面泛开波澜,转眼就恢复了平静。
  而现在,言喻却提起了在伦敦的那一周。
  陆衍薄唇抿成了锋利的刀刃,漆黑冰冷的眼眸里,浮冰沉沉,不带任何的温度,他绷紧了下颔的线条,眉目冷漠,脸色阴沉难看。
  菲薄的唇动了动:“什么意思?”
  言喻唇色有些淡,她神经紧绷,像是随时都会崩溃得哭出来,她睫毛快速地颤抖着,贝齿咬上了唇,很快,就渗透出了鲜红的血液,刺激人的眼球。
  她声音很低很低,但在这样的寂静的空间中,陆衍还是听到了。
  她说:“我就是那个护工……”她闭上了眼睛,眼皮轻颤,纤细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把小巧的扇子,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陆衍顿住。
  黑眸之中瞳孔重重地收缩,那个护工,他根本就没记住过,连声音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言喻居然承认了,那个人是她。
  当时的那个护工,瘦成那样,而他在国内第一次见到言喻,却又是虚胖成那样,真是两种极端。
  男人修长冰凉的手指,缓缓地捏住了言喻的下颔,迫使着她抬头看他。
  他眸色深了深,声音是一贯的漠然:“你在我问你小星星是怎么来的时候,说到了护工时期?”他的嗓音带了浓稠的讽刺,“也就是说,你想告诉我,那时候我睡了你,所以你怀孕了,生下了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