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去的路上，X小姐闷声不吭，望着窗外的眼神像是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维亚瞧了她一眼，温声问道：“您既然都订了房间，为什么不住一晚再走？”
  “住？”X小姐嚼着这个字，恍惚半天才回到现实，茫然地问：“为什么要住？”
  她咕噥道：“赢都赢了，还住那儿干嘛，早点退房还能退我半天房钱。”
  X小姐想起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在比分4比9这么大的悬殊之下，她竟然力挽狂澜，运气就像开了掛，一路赢到10比9，逆转局势，获得了最终胜利。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爱丽丝的脸色很不好看，最后一局分出胜负时，她把牌扔到葛城身上，用英语大叫“你疯了吗！”要不是玛丽莲顾着体面，让保镖拦住了她，恐怕葛城的脸都要被她抓花了。
  这个时候还不溜之大吉等着干什么呢，X小姐非常识相地找了个藉口，赶紧逃之夭夭。
  趁着爱丽丝反悔之前，火速把房退了，用实际行动詮释什么叫见好就收。
  “你说，那个叫葛城的，干嘛要帮我？”X小姐想不通，他明明是爱丽丝的人，为什么反过来帮她，“他是怎么做到的？记牌吗？”
  “以我对他的瞭解，应该是记牌。”林维亚道：“他记忆力很好，以前在训练营，打牌从来没有输过。”
  “嗯？”X小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她还沉浸在刚刚的赌局里，大脑运转的有点慢，“以前在训练营？”
  林维亚突然想起来，带着歉意道：“啊，抱歉，忘了跟您说，葛城和我一样，都是训练营出身，我们是同一届，当年您在选助理的时候，他就站在我旁边。”
  “什么？”X小姐惊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X小姐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可是怎么想，记忆里都是林维亚出眾的身高，别人的脸一片模糊，“所以他当年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助理？”
  “可以这样说。”林维亚点头。
  “卧槽……”X小姐呆呆地呢喃着，“……早知道我应该选他啊。”有这么一个赌神在身边，还用得着低三下四求别人拉生意吗？缺钱的时候直接去拉斯维加斯赢个千八百万不就行了吗！
  难怪玛丽莲在赌城一局赢了上百万，原来家里供了这么一尊大神。
  X小姐两眼冒金光，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跳进钱堆里数钱的模样，却听一道凉凉的声音，带着某种情绪，幽幽在耳边响起——
  “您真这样想吗？”
  林维亚语气清淡，握着方向盘的手依然很稳，车軲轆都不带颠簸一下，但X小姐不知怎么的就是感觉身体一抖。
  “那个，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嘛，世上也没有后悔药，你也挺好的。”X小姐打着哈哈，笑得异常心虚。
  林维亚：“那您拿我做赌注又怎么说？”
  这确实说不过去，就算林维亚是她的助理，对她言听计从毕恭毕敬，她也不应该在没告知对方的情况下就拿人家当赌注，输赢暂且不说，主要是太不尊重人了。
  林维亚生气也理所当然。
  本以为赢了赌局，他应该不会再纠结这个事，没想到还记着。X小姐自知理亏，连狡辩都显得底气不足：“我觉得肯定会赢啊，赌注什么的……都是随便说的啦，怎么可能真把你送给别人。”
  “万一呢？万一输了的话，您想过后果吗？”林维亚严肃认真地问。
  “万一，万一输了也没关係啊！”X小姐死撑着面子，非要保全自己智勇双全的人设，“你就当去爱丽丝身边做卧底，还能随时跟我汇报LMT的情况，不也可以吗？”
  这句话就像一根导火索，林维亚一个急刹车，车子急停，X小姐要不是系着安全带，差点一头撞上挡风玻璃。
  “你干什……！”X小姐受了惊吓，刚想骂人，只见坐在驾驶席上的男人迅速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身体前倾，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掐住了她的肩膀。
  林维亚的眼神暗沉，手上不自觉用了力道。X小姐从来没见过他那副表情，吓了一跳，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动都不敢动。
  “卧底？您觉得那么容易？”林维亚深深叹了口气，压下冲上脑门的怒火，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首先以我的身份，休森女士就不会让我接近LMT，不仅会防着我，可能还会想方设法从我这里获取夏家的情报，到时候夏女士一定会杀我灭口。”
  “卧底要在对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进行，我这明摆着的身份，跟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林维亚语气一顿，他其实很想说，您就没看出来爱丽丝小姐对我有想法，即使这样您还愿意把我送给她，真的对我一点也不在意吗？
  我跟了您三年，您就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可是他无法问出口。
  他没有立场问这个问题，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感情。
  “我的命不重要，但如果害您陷入危险之中，我又不能在您身边保护您，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
  林维亚一怔，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松开手，几乎疲惫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失礼了。”车子已经停在了公寓楼下，他从车前绕过，走到另一侧给她开门。
  X小姐低着头，也不下车，也不说话。
  林维亚当她还在跟自己赌气，无奈地蹲下来，看着她，又叹道：“如果我刚刚说的话让您產生了不快，我很抱歉，但我认为我有必要在您做出更危险的事情之前提醒您。”
  “不仅仅因为我是您的助理……”林维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也因为我很担心您。”
  与职责无关，这是他真心实意的想法。
  其实X小姐也知道，这次是她做的不对，她只是一时半会儿拉不下面子跟他道歉，才闷闷的不想说话。可当她听到林维亚说担心她的时候，她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了。
  明明该道歉的人应该是她，林维亚又没做错什么。
  她都差点把他害死了，他却还在为她担心。
  “林维亚，你说葛城为什么要帮我？如果不是他放水，我肯定输了。”X小姐垂头丧气地说：“我赢了对他又没好处，他干嘛帮我。”
  “可能他不想看见我吧。”林维亚淡淡地回答，“我们关係一直不好，要是爱丽丝小姐把我留下，他肯定不痛快。”
  “原来是这样，我赢的一点也不光彩。”X小姐更沮丧了。
  “这不怪您，爱丽丝小姐不也在作弊么。”林维亚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忍住了，换了一种更温和的语气，“我只希望，您做任何事之前，先考虑一下最坏的结果。您才刚成年，这个世界很多事没有您想的那样简单。”
  “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X小姐闷声问。
  “我会的，只要您不赶我走，我会永远在您身边。”林维亚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向她保证。
  外面的天色已经越来越黑，X小姐难得顺从了一次，没有再狡辩到底。她嘟囔着说自己一天没吃饭，饿得走不动了，非要林维亚背她。
  今天恰巧公寓的电梯坏了，他们住在九楼，林维亚二话不说，背着她就爬楼梯。
  X小姐伏在他背上，抱紧了他的脖子。林维亚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胸口，熨帖地令她十分安心。
  她突然想起玛丽莲对她说的那句话，“勇气和鲁莽是有区别的。”
  她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脊背，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鲁莽，差一点失去了你。
  她感觉到前面的人脚步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上爬。
  等回到公寓，X小姐因为倦意，早已沉沉睡了过去。林维亚轻手轻脚地把她背进房间，放在床上，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小心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也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才敢这般僭越。
  刚刚爬楼梯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她会跟她道歉，虽然她说的很小声，他还是听到了。X小姐任性，脾气又不好，就算做错了也从来不承认，总是为自己找藉口。他真的没想到，那样一个自傲的人，会在这件事上，跟自己低头认错。
  说不震动那是骗人的，林维亚虽然表面没说话，但内心真的被触动到了。
  那一刻他觉得很宽慰。
  从他成为她的助理，他就把他的性命交到了她手上，只要是她想要的，杀人放火他都愿意替她完成。
  但他不希望看到的是，她以身犯险，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如果他跟了爱丽丝，她出事了怎么办，就算夏雪域安排其他人保护她，那些人能做得比他更好吗？她的那些坏习惯，小脾气，还有人能比他更包容她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的感情早已慢慢超过了主僕该有的边界，可能是朝夕相处的缘故，也可能是职责的原因，让他逐渐混淆了责任和爱情。
  可是不管哪一种，都改变不了已经形成的定局。
  林维亚很确定，自己深爱着她，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珍惜她。
  也许一辈子都得不到回应，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但只要，他还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守护着她，他就已然心满意足。
  看着X小姐熟睡的面容，林维亚闭上眼，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我会永远在您身边，永远，永远……”
  ******
  Akiii：游学篇结束啦！开心！接下来会进入到正常时间线，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个小番外，哈哈哈，关于当初如果X小姐选了葛城当助理，这个故事会变成什么样，敬请期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