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1节
作者:林木儿      更新:2023-03-14 07:00      字数:5996
  光是供暖一条,就不成。
  就说去年冬天那一冷,老赖家住在自家以前住过的门房里,光是烧炭,就花了好几百。也就是如今两口子都有营生了,之前卖自家的卤肉,如今倒是不了。老赖这人也活泛,去年跑了一趟南边,见南边有卖串串的,这边还没有,就弄了个推车,在学校门口先是卖串串,这玩意孩子爱吃,也确实是赚了点钱。如今在纺织学院门口,盘了一家店,专做串串的营生。如今天气和暖了,在门口还支了摊子,卖起了羊肉串。前些日子还专门找林雨桐,问问配料的事。羊肉串就那么些东西,加上孜然,怎么烤都好吃。
  于子不知道谁给做媒,说了个三厂的寡妇,没孩子。两人领证没领证的,也不知道,反正也没办喜事,两人就住到了一块。这寡妇帮着于子照看老人,于子呢,早上卖早点,什么豆浆包子的,然后就是赶夜市,凉菜啤酒炒面。他一个人在家也是自己做饭,稍微指点一下,知道怎么放作料,味儿就不会太差。他也不是不想弄个铺子,要借钱四爷肯定给借,他那不是不放心老人吗?夜里赶夜市的时候,家里的老人也就歇了,不要吃不要喝的,也不烦那女人。有人照看着就成。早上呢,老人还都没起,也不要吃早饭,他这边收摊子了,回去刚赶上伺候爹妈吃饭。白天都在家,老人要是上个厕所啥的,人家那女人也嫌弃。但是他在家的话,这女人也还好,需要她动手的不多。
  他也看的开:“先这么搭伙过呗。她需要我管她吃饭穿衣,我呢,也需要个女人在家里帮着收拾洗洗涮涮,就是我出门了,也不怕我爹妈从床上摔下来了没人知道。各取所需吧。她要对我爹妈还过的去,那就能过。要是不耐烦了,她奔她的阳关道去,我再找便是。”
  人到了这个岁数,就现实的很了。婚姻的实质,就变成了搭伙过日子。至于爱情之类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以前关系也挺好的人,如今当然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四爷忙了,他们也都各自有各自的营生,不像是以前一个车间的,一整天的都在一块混。平时没事,是聚不到一块的。但是有个啥事,相互还是有个支应。
  天慢慢热了,今年林雨桐还没给孩子们买换季的衣服呢,结果不用了,程开秀如今做服装生意,应该生意也还不错。几个孩子的衣服一人两身都送来了。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但对于中学生来说,也就行了。
  来送衣服,林雨桐只有夸好的,还赶紧叫几个孩子进去试,看合身不合身。
  程开秀就夸因何和因唯:“这俩倒是长的好身段,都是衣服架子。”
  姑娘家慢慢的张开了,是好看了。
  俩孩子都是穷日子过过来的,如今也不是对名牌很执着的样子,反正有的穿,穿着合身就行。老太太笑眯眯的,大儿媳妇这么着,好歹叫人面上瞧着好看些。就直夸孙女们穿上好看:“就这么穿吧。”
  程开秀就跟老太太说:“想叫丽君她爸去南边,他在那边发货,我在家卖。顺便我们倒腾批发,往下面的县里批发……”
  其实是想在服装批发市场再弄个门面。
  老太太不是很乐意,一是一个人在外面叫人不放心,再一个,之前这边市场上的门面的钱还没给小儿子还呢,他们又折腾铺子,那这肯定是还想借钱。
  程开秀一瞧老太太的样子,就不好说了。但是避开老太太,还是跟林雨桐提了:“跟我姐借五千,想从你们这里先倒腾五千,到了年底,就还你。”
  都开口了,那这五千还是得借。林雨桐叫她一块去取钱,给了五千。
  但这大人一忙,就顾不上孩子了,程开秀是城东一个铺子,城南一个铺子,两头的跑,偏因琦去了南边,家里连个搭手的都没有。心说叫老两口搬回去吧,可这小叔子家也忙,这边还四个孩子呢。
  老太太就跟林雨桐商量:“叫丽君白天上这边吃饭。”
  这个无所谓,添一双筷子而已。
  中午林雨桐和四爷一般都不在家吃的。
  在大人看来,就是一块吃饭嘛,也没事。但几个孩子心里还有些意见。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偶尔会跟四爷和林雨桐出门的时间一样,两人开车把孩子送到学校门口。
  因缘就说:“丽君姐到家里来吃饭,我们有时候想在家里说话,都觉得不方便。”
  再是一家子堂姐,但到底不是一家人。有时候说点自家的事,不好叫人家听见。
  因果也说:“感觉有钱了还不如没钱的时候呢,没钱的时候至少妈一直在家,如今你们回来的多晚,我们都睡下了你们才回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了。孩子都希望爹妈在家的。尤其是妈妈,妈妈在家的感觉跟不在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了一眼,就保证说:“以后你们晚上放学回来,我指定在家呢。”
  大不了减少出去应酬的时间。
  因着孩子提出了意见,两人的时间就做出了调整。哪怕是四爷,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基本是最迟晚上九点就回来了。
  对孩子们来说,天气一热,就证明半个学期这又晃悠过去了。
  期中考试之后,学校召开家长会。家长会的时间定在晚上,照顾要上班的学生家长,时间是六点五十分,吃过晚饭的点。
  她们现在是不上晚自习的,所以晚上就只家长去。
  每个年级的时间都不一样,所以还好,不会四个孩子一起开家长会,那才真是分身乏术。
  四爷去了因何班里,桐桐去了因唯班里。
  她到的不早不晚,差两分钟六点五十,但教室里基本都坐满了。因唯的个子高,林雨桐想着肯定在教室的末尾的空位上,结果过去一看,桌上摆上的试卷不是因唯的。
  有一个厂子的人认识林雨桐,就叫了:“小林,你家因唯在前面。”
  林雨桐这才觉得这一忙忽略孩子不少,也都没问过孩子在学校的具体情况,座位在哪里也不清楚。她顺着人家的指点坐过去,位置是中间一组的第二排,很好的位置。
  桌子上放着孩子的试卷,是因唯的。
  上面是语文试卷,一百二十分的满分卷子,她答了一百零二分。数学好点,一百一。英语九十八分。只物理是一百分的满分卷子,她得了八十九。
  整体还算可以吧。
  要是英语的成绩再好点,这成绩就上来了。
  同桌的家长人家把孩子的卷子翻的哗啦啦响,林雨桐一瞧,卷子成阶梯摆放,然后把每一科的成绩都露出来,语文115,数学120,英语119,物理100.
  再看看人家当妈的穿着二厂的工作服,身上还带着炒葱花的味儿,但坐在那里的姿态真跟老太后似的,林雨桐:“……”谁叫人家孩子学的好呢。
  林雨桐默默的把卷子归拢到一块,那边家长会就开了。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先是拿着卷子,给家长讲解,每道题考的重点是什么,考试前怎么复习的,有多少人答对了多少人答错了。这里面估计听懂的不多,但还都拿着卷子看的认真听的认真。每课的老师都如此,林雨桐也看也听,也发现孩子的问题。
  因唯的语文属于阅读量跟不上的,扣分主要扣在古文阅读和现代文阅读上了。然后是数学,她的数学压轴题只得了两分,其他的都没错,扣分扣在最后,这不是孩子的问题,她把她学会的都答到了卷面上,剩下的就真是力有不殆了。这还是得进行拔高训练。至于英语,听力是失分点。到了物理,错基本都在实验部分。如今的学校是不给学生上手的机会的,老师课堂演示的实验都少,都是讲解,然后靠记忆。这里是没记准,出错了。但加强加强还是能跟上的。
  讲完了卷子,然后就是念名字,每个孩子的单科排名和总分排名,都要念一遍。
  因唯是全班第九,全级七十五名,成绩也不错。
  而各科的第一,班级第一,年纪第一,便是因唯的同桌。
  接下来家长讲话的时候,人家同桌的家长就站上去了。穿着磨损的不像样子的工装,脚上的鞋还带着补丁,但是说话的声音却高昂,站到这么多人前说话也不怯场:“我们孩子也不请家教,不上辅导班,也没人管学习,都是他自己学的……我跟他爸都忙,大部分是孩子还没出门呢我们就得出门,孩子都快睡下了,我们才回来。从来不要人管,特别的自觉……”
  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散会之后,好些家长就私下里说:看看人家孩子,自家的孩子怎么了怎么了之类的。
  四爷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但两人回去也从不说孩子,孩子问了,他们就说挺好的。
  但没想到第二天孩子放学哭丧着脸,为啥的?
  原来是那位班级第一的家长,找老师反映情况了。说了,他们家的孩子学习好,同桌也要个学习差不多的,第一名跟第二名坐着,这才能相互促进学习。找个学习不好的,要是老问问题,还耽搁自家孩子的学习时间。
  如今这座位,不是按照高矮个和视力的程度综合考虑排的。而是按照成绩的好坏,自己挑座位。谁考第一,谁就能可着全班挑座位,以此类推,越是名次朝前的孩子,这个选择就越大。倒数第一就没的选,空了哪里坐哪里。
  老师觉得这是促进,但对孩子们来说,还挺伤人的。
  尤其是像因唯这么大的孩子,人家第一名不跟她坐了,气的孩子在家哭。
  但这其实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就你爸你妈现在给你攒的这些底子,那孩子学的再好,除非有特别惊人的才华,否则他奋斗一辈子都没你的起点高。那要这么说,弘晖非得跟状元郎比才华才能做皇帝吗?
  就不是这么一个事对吧?!
  但如今跟孩子说这么现实的问题,显然是不合适的。
  林雨桐还专门去了一趟学校,找人家老师单独说了。又给人家老师送了礼,四爷晚上还专门请了学校的校长、主任,包括各科的老师,去了酒店吃了一顿,又挨个把人家老师送回家,赠送了礼券。
  结果因唯的座位调到正中间的第三排,叫第一名跟第三名坐了,因唯跟第二名坐同桌。
  可跟第二名坐同桌了,人家第二名是个姑娘,人家小姑娘也不喜欢跟因唯一块。下课总找前面坐着的第一名和第三名说话讨论题。倒是第三名的小少年坐在因唯前面,爱跟因唯说话。于是,私下里又调换座位,因唯跟第三名坐了。行吧!老师也不管。
  林雨桐也没觉得因唯的性格有什么问题,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这孩子本身的长相和打扮上了。孩子个子高,营养跟的上,也发育的好。外面穿什么其实林雨桐没太给讲究,但孩子里面的衣服,林雨桐是相当讲究的,如今很多姑娘家穿的都是那种背心式的胸罩,松松垮垮的。自家的孩子不是,里面穿的有型,加上身条好,衣服又合身,一星期里的衣服不带重样的,可大部分孩子如今还是校服校服的,校服穿一周,周末洗了,周一再穿。这就显得她跟别人不一样。跟男孩子的人缘好了,小姑娘们就不待见。
  成长的烦恼吧。
  这个家长也解决不了啊!好在因唯在班里的朋友少,但是不缺玩伴,家里有同龄的姐姐,和小一点的妹妹,还有一个同龄的堂姐,一个同龄的表姐,两个姑姑家的表姐跟她也不差多少,周末也常一起玩。不算是孤单。
  相比起因唯,因何性情温顺又不张扬,替别人想的多,虽然成绩不突出,但在班里的人缘却很好。还当了个劳动委员。
  这个劳动委员常被因唯嘲讽,认为自家姐姐是傻,那是值日干的多,人家才选的。
  可踏实本就是个极好的品质。
  如今没有说羡慕班里谁家有钱之类的,都是看谁学的好。这也是大人潜移默化的影响的缘故。有钱,大多数人看来,那就是暴发户。暴发户人家瞧不上的,认为钱是走了大运赚来了,可这好运不能跟着人一辈子。什么能跟着人一辈子?那便是知识学问。只要学到肚子里,将来就不愁了。
  可在很多人或是酸或是妒的把四爷和桐桐当暴发户的时候,却有大学朝两人抛出橄榄枝。
  是姜有为跟人家提的,结果xb大学就给两人发了邀请函,说我们开设了企业管理这样的函授课程,你们要是有兴趣就来吧。
  函授文凭,在这个时候是国家承认的文凭。
  现在很多领导的学历不够,都是这样通过函授的方式,取得文凭的。而且xb大学在本省来说,是一等一的。便是放在全国排名,也不算是低。
  函授又不需要整天去上课,都是社会人士,便是面授课程,也是放在寒暑假,然后为期也不过是十天到半月。考试相对来说也容易,当然了,学费就很贵了。
  但如今对两人来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先是姜有为的好意,认为有个学历对两人的以后有些好处,这个就不能拒绝了。又鉴于那点知识考起来对两人也没难度,真不占用时间。想想要是以后不叫人质疑,当然还是叫人觉得越有文化越好。
  行吧!那就去报名吧。
  报名完了还有入学考试,两人又买了高中的教材在家里装模作样的看书。其实姜有为能说这话,就是说考试保两人过的。但也就是考语数英历史地理,能有多难?
  为了不叫人家疑惑,自家考试还得悠着点。
  比如英语,两人只挑初中有的知识点,答了一点,蒙了一点,成绩考个四五十分就行了。这个很好解释,只说是听家教老师给孩子上课,听了一点。语文这个好说,一百分的满分考个八十上下也是能的。数学也是,选择题能说蒙对的,填空题是答一大半胡乱的填一小半,计算能算的都算对了,大题不把整道题算完,都是算了一半,估计能得一半的分值了,就不做了。保证成绩在六七十之间。历史和地理好好答没事,这个便是爱看闲书的和有点常识的,都能答个八九不离十。
  成绩平均下来,能过及格线,就差不多了。
  不惹人怀疑,也不会叫人觉得这走了门路却水平太差。刚刚合适。
  那边录取了,家里老爷子高兴的什么似的,花钱干什么他都心疼,只花钱上学这事,他一点也不心疼,“还是如今好啊,要是有个学历,在厂里怎么着也能当个领导了。”
  呵呵呵!
  一心念着的还是厂里。
  如今厂里都抓瞎了。人家二厂三厂虽然波折重重,但是重组总厂的事也已经提上日程了。退休的工人,给每月发放最低保障金,在职的工人,下岗的,一次性买断工龄。每个人拿到的钱数也不一样,从几千到一两万的都有。
  当然了,这都是流传在坊间的话,具体的还没下来。
  可一厂已经急了,卖了那么一片地,也就是保证大家过了一个年。可这厂里的地皮是有限的,还能靠着这个过日子?不管是给最低保证金,还是买断工龄,钱到手里,大家就有活路不是?
  现在轮到工人急了,急着找领导,找领导也没用,葛秋成压根就不露面。于是,大家想办法,那么些个工人,乌泱泱的上街,把整个纺织路给堵了。
  人一排一排的站着,胳膊搭在彼此的肩膀上,组成人墙,前面打着横幅:我们要吃饭!
  林雨桐和四爷回来,车都开不进去。
  把车停在路边,两人走着去学校接孩子,这人太多,怕把孩子挤到。
  好容易回来了,老太太还没做饭呢,也在小区门口站着看呢,好些个老人都在那里抹眼泪。
  晚上吃饭的时候,人还没散呢,说是上面派了人下来,正跟职工代表谈话呢。
  老爷子就说:“这回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什么啊?
  四爷就叹气:“工龄买断了之后,这算是把厂子得整合在一块了。可是咱们如今住的房子,是厂里的资产。说是买断工龄,可这买断工龄的钱搭进去之后,估计也未必能拿下如今住的这房子。”
  自家这是六十平的,就是按照三百一个平米的价格算,这也得一万八千块呢。
  这么一算,可不是!双职工的话,家里就得搭进去一个人的钱买下现在住的房子。
  要是觉得这么糟心的话,想想那些本身还没从厂里分到房子的那一拨人。他们拿了钱之后,厂里真就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了。看是买城中村或是城郊的院子还是怎么着的吧,反正境况也不会很好。尤其是那些年纪大的,不到退休年纪,买断工龄的钱也没几个,就算是分了房子,他们手里的钱也不够房子的作价的,又该怎么办?要么放弃房子,拿钱走人。要么就得借债买下房子,然后慢慢的还。这部分人子女也都刚成年,有个要供养大学生,有个急着给儿女婚嫁,又碰上这样的情况,真能逼的人跳楼。